昏暗的光线,略显安静的角落,向慈默不作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穿着件纯白露肩长裙,裙摆很大半遮盖住她纤细匀称的小腿,她的肤色白皙,总让人觉得是暗夜里凭空出现的精灵。

    男生见状,本着此事由他而起当下就替向慈澄清:“老师,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您能不能别批评她?”

    “我找她纯粹是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季砚辰语气和善,听着似乎还有点调侃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男生知道自己不再方便留下,于是很不甘心地扭头走了。

    “谢谢。”向慈这会才抬起头,她抿唇认真思考了一会最终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季先生没必要帮我。”

    上大学那会追她的人不少,果断理智的难缠撒娇的她通通遇到过,像刚刚那男生的行为顶多周旋一会,对她而言不算特别困难。

    而且她也不相信季砚辰会这么好心帮她。

    虽然以他的身份来说助人为乐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可他们俩先前存在对立关系,这事就没这么简单。

    “帮你还帮错了?”季砚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向慈斩钉截铁地纠正,“而且我不是你的学生!”

    “听我的讲座,怎么着也算半个。”

    在讲座结束刚打开灯那会,他其实就注意到了。

    偌大的礼堂,一脸茫然的姑娘孤零零站起身,如同被人遗弃在荒野的娇花,忍不住让他心生怜悯。

    今日他无意偷听,不过是在此处等人正巧碰见。

    他们当中有位朋友身份特殊,一行人商量之下才选择从安全通道进来。季砚辰一直倚在安全通道门边听人聊天,距离太近才听到些门里的状况。

    最初他只想着帮人解围,谁知话说出口才发现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产生争执的小店老板!

    “我对你的讲座不感兴趣,我是陪朋友去的。”向慈回答干脆,一双眼里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事产生一点儿波动的情绪。

    “不感兴趣你站起来做什么?”

    “被灯光吓醒不行吗?”

    季砚辰发现眼前的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最后只能转移话题,故意问:“所以你确实是海津的学生?”

    “这跟我是不是海津的学生有什么关系?”依旧是呛人的口气。

    季砚辰觉得好笑,“既然没有关系,那我奉劝你做人得低调。”

    他眼神未从向慈脸上移开,几乎是直视对方清澈的瞳孔,下一秒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警告她:“想让别人信服,得拿出点真本事!”

    光凭浮夸的外表,不足以打动人心。

    生平第一次向慈被彻底激怒,她抬手就想拦住对方的去路,可季砚辰仿佛一早料到,抬手就将她的手臂轻轻推到一边。

    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从她面前潇洒地离开,再也没有将她的脸色放在眼里。对方似乎摸清了她的心理,知道一向不爱出风头的人是断然不会在公共场合成为焦点。

    走廊再次恢复到原先没被打扰时的样子,隐约的嘈杂声没能将向慈的情绪压制下来,反而她的拳头越捏越紧,恨不得推门进去找人理论。

    回到吧台,恰逢张宛清正在找她。

    见她从后面包厢过来,张宛清赶忙挽住她的胳膊,一脸歉意地撒起娇:“真是为难我们向慈了。”

    “尽兴了?”深吸一口气,向慈佯装镇定地问道。

    “嗯!”张宛清连连点头,“尽兴了,尽兴了。”

    “那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好啊。”张宛清拿上包拉着人就往外走。

    她不过就是憋得太久想要找个释放地发泄,至于喜欢,其实这么吵闹的环境也不见得有多爱。

    两人去了上学常去的那家砂锅店,各自要了一份砂锅牛肉粉,安安静静地吃着。

    各怀心事,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吃完走在回家的路上,张宛清才一反常态同向慈说起心里话。

    “其实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也不要总拒绝别人,遇到第一眼还算不错的应该试着接触接触。”

    向慈以为自己和男生讲话被她看见,她诧异的同时忍不住去看身旁的姑娘。

    此时喝了酒的张宛清一脸天真,她背过身子边倒退边和向慈说话:“你知道吗,其实我妈给我安排了好几个相亲会,不过我都没去。”

    “为什么?”

    “哎呀。”张宛清捂着脸一脸娇羞样,“总得把心里的位置完全腾出去才能接纳新客嘛!”

    被对方的话逗笑,向慈心中的郁结顿时散了大半,她忍不住笑着问:“所以现在空下来了?”

    张宛清眨眨眼,“不然呢?”

    晚风吹拂,年轻姑娘一脸期待。似乎想到从今晚过后太阳将会重新升起,连带着向慈都觉得无比期待。

    或许与好朋友在一起并不是非得吃喝玩乐,偶尔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叫人刻苦铭心。

    原先向慈还满腹心事,这晚因为张宛清重新放下那些背负太久的情绪。她也想为了自己好好生活,然后再好好遇见一个人。

    能陪她懂她,不需要付出太多,只要在她身边就好的男人。

    长这么大,向慈第一次想要有个男朋友。

    一晃到了月底。

    谷雨过后,路上的蔷薇花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开出了花苞。迎着夕阳的微风,向慈似乎能闻见满园盛开的花香味。

    她的小店“云端列车”逐渐步入正轨,虽说订单不算太多,好在温饱无忧也算是一大幸事。

    父母十年忌日将至,两天前她又去了一趟墓地。和那边工作人员再次敲定好时间,转头向慈通知那位想跟她一块回去的姑娘,“周五走,有没有问题?”

    上回听完讲座之后张宛清一直加班,说起来两人也有接近两周没有见面了。

    一听向慈要回乡,张宛清立马回复:“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不担心领导不放人?”

    “姐姐我啊最近被表扬了,领导一早就说要放我几天假,这不一直在等你通知嘛。”

    那头张宛清心情不错,向慈挑挑眉,“那身份证拍给我。”

    那姑娘确实没和她开玩笑,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身份证照片发了过来。

    向慈家在偏僻的山区,距离桐城得坐两个小时的高铁,之后还得转大巴才能到那里的镇上。

    而她家就在小镇的尽头,一座大山脚下。

    “去了可别失望。”

    坐在大巴车上向慈忍不住再次声明,生怕一脸期待的姑娘会觉得失望。

    但这回张宛清并没有同她嘻嘻哈哈说些不着调的话,反而一脸严肃地告诉她,“其实我想来看风景是假,我是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从前。”

    正经的表情足足让向慈愣了好半天。

    她一直觉得在蜜罐子长大的张宛清体会不到所谓的人间疾苦,可今日这短短两句话,颠覆了她对这姑娘一直以来的认知。

    原来一向没心没肺的张宛清,也可以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

    向慈不知不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她努力扬起头笑着去拥抱身侧的姑娘。

    “谢谢。”

    “嗐,说谢可就见外了啊。我当年要不是有你陪着,这辈子恐怕还在家待着呢!”

    提到当年,向慈有无限感慨,好在张宛清最终蜕变了,变得勇敢独立甚至会偷偷照顾她的情绪。

    到达小镇,已经过了饭点。

    两人找了家小面馆吃了碗面,然后拖着行李箱往那座大山的方向走去。

    “估计得走半个钟头。”向慈指着前方铺好的水泥路告诉张宛清,“我离开家的时候这里还是土坡,这一晃十年过去,好歹不用卷裤腿了。”

    一想到当年冒着大雨上学的经历,说不感慨是假的,这一路上两人说说看看倒也没觉得远。

    进了村子,隔老远向慈就看到村长的身影。

    年过七旬的老人依旧担负重任,守着这座人口越来越少的村子。

    “村长爷爷,我回来了。”

    几天前向慈辗转找到老人的电话,除了问候之外,也顺带说了自己要迁坟一事。

    此时老人正坐在村边的大石头上抽烟,摆明了是专程等她的。

    一晃十年再次看见向慈,村长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家大学生回来啦!”

    当年收到海津理工学院的通知书时,村长也是这么称呼她,如今语气未变,却更添了几分骄傲的味道。

    “您近来可好?身子骨还利索吗?”

    村长拍拍胸脯直呼不用担心,“我这身体啊再帮着挡人照样没问题!”

    张宛清不明白,走上前拉拉向慈的袖子想问原因。

    向慈低声解释:“我父母的赔偿金是村长爷爷帮我守住的。”

    顿时,张宛清这姑娘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直夸得村长合不拢嘴。

    村长领着两人往里走,边走边感慨,“你这十年没回来家里基本都变样了,你得有个准备。”

    “我心里有数您忙去吧,这回家的路我还记得。”

    告别村长两人沿着小道一直往里走,最终过了一段下坡路终于看见了向慈家。

    家门前杂草丛生,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在阳光中摇曳生姿,似乎在欢迎主人回家。而正对着大门的那块水泥地早已被淤泥青苔覆盖着,远远闻去有一股下水道混合雨水的恶臭味。

    向慈放下行李箱只身走到大门前,她轻轻一推,那门就跟弱不经风的少女似的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屋里比门外也没好到哪去,毕竟十年不回来,村民几乎把这里当成了无人居住的地方。平日里基本没人过来,除了一些胆子大的孩子会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来找点东西。

    张宛清也看出屋里被人翻过,此时气得直跺脚,“好歹这是你家,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

    “没事。”向慈看了眼屋里墙上父母的遗照,安慰起身后的姑娘,“当年我和他们闹成那样,能给我留下照片就算不错了。”

    “当年,这些人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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