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牢狱里,光线昏暗。

    赵政奋力拉扯身上的铁链,手腕脚踝处勒出几道血痕,他背后的木架嘎嘎作响,始终不曾挪动半分。

    四周是泥土石块砌成的墙壁,他身后是用木栓封着的小窗口,地上铺满稻草,蜚蠊、鼠类乱窜。整座牢房满是腐朽发臭的味道,亦透着冰寒孤寂之气。

    “别费劲了,这铁链若是你个小娃娃就能弄断的,犯人还不都跑了!”

    看似领头的牢狱卒子顶着一脸大胡茬,一副凶狠模样,说话讽刺戏谑,引得另外一人跟着大笑起来。

    “孩子,你听话,告诉我们你娘亲在何处,我也就不难为你。”

    大胡茬语气温柔缓和,对赵政循循善诱,但手里又拿着鞭子在赵政眼前左右晃悠。

    赵政没有被鞭子晃晕,倒是快被他一身酒气熏晕了,他就是不张嘴,身上也有股浓郁的酒糟味道。不过他此时也希望自己能晕过去……他知道被这帮人抓住意味着什么,他只要不说出母亲的所在,先不论能不能出去,就是这身体能不能完好地留下一块肉也说不准。

    好在……进来之前,他就经受过足够的疼痛了。

    母亲肯定以为他又瞎跑,夜不归宿是家常便饭,何况她自己的应酬都应接不暇,估摸是不会记挂他的了。但是,小白一定会来找他的……

    还没等他想下去,大胡茬劈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小娃娃,说话!老子有功夫陪你耗还不如去喝酒!”

    赵政的左半边脸肿了起来,他嘴里含着一丝血腥味,抬头怒视着大胡茬。大胡茬见他这神情,自然来气,朝着他右边脸又是一记!

    他动动舌头,把嘴里的碎牙吐了出来。

    “嗬!这小娃娃还是个硬骨头!”他朝着旁边那个稍年轻的狱卒喊道,“你!把凿子和铁刀什么的拿来!”

    年轻狱卒明显犹豫了,小心翼翼地问:“给孩子用这个不是一下就给折腾死了么?”

    “让你去就去!妈的废话多!”

    大胡茬伸手就要给他一鞭子,他立马灰溜溜地跑去拿刑具了。似乎对自己的威严颇感得意,大胡茬摸了摸胡子,对着赵政审视一道。

    “上头说……你是秦国质子的儿子?可你老爹跑了,就把你们扔这了?哎哟哟,这狠心的爹哎……听说你娘还长得一张俊脸,连大王都舍不得杀呐!你娘带你逃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大胡茬眼神里流满淫邪,“怕是代价给的不少,哈哈哈哈!”

    赵政瞪着他的眼神深刻了几分,他知道他又多了一张需要记住的脸。

    “可看你这瘦不拉几的,也没怎么养好!你这娃娃也是遭罪,有个那么窝囊的爹,还有个那么风骚的娘,也不知道你长大什么鬼样!”

    “你住嘴!信不信我杀了你!!”

    赵政大吼,扯得铁链叮叮作响。大胡茬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止。

    “哈哈哈!来啊!你他娘的倒是来杀我啊!”他睁着发红的双眼,对着赵政就是一鞭子,嘴里还吼着癫狂地挑衅,“你来杀啊!”

    那一鞭子抽在赵政身上,直接抽裂了他的衣服,在他胸前留下一道血印。大胡茬见赵政忍着没出声,更来劲了。恰好那年轻的狱卒拿来了刑具,他拿起一柄铁刀和一碗水,在赵政的左手上比划着。

    “我这水是盐水,不过除了盐还加了别的好东西……你说我把这刀放里头泡一泡,再在你身上割一割,感觉会不会特好?”

    年轻的狱卒在一旁看着,额头沁出微汗。他知道自己的头准是又喝多了,还是在喝到兴头的时候被叫来看管这孩子,心里必是堵着一口气。但他又不敢惹自己的上司,只能让这孩子自求多福。

    “你要不要告诉叔叔,你母亲在哪儿?”大胡茬将刀放在水里搅了搅。

    赵政只是瞪着他。

    大胡茬心里一顿怒火,朝着赵政的手臂上慢而狠地割下一刀。

    赵政一声嘶叫,一会儿感觉有千万只蚂蚁从割开的伤口中爬入体内,一会儿感觉似有火焚烧整条手臂!

    还没等赵政缓过来,大胡茬将铁刀在盐水里洗了洗,用刀尖对着先前的伤口缓缓挑进去。赵政又是一声声凄厉地叫喊,随着剧烈的疼痛他感受到胸口中传出的阵阵心悸,眼中的泪水、口中的唾液无法抑制地流满那张瘦弱枯黄的脸。

    “哈哈……这就受不了?小娃娃,我可还没动真格呐!”

    赵政已经没了心思听他说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蔓延全身的颤抖与焦灼。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又回来了……身上消失的伤痕也重新裂开了……从和小白一起,他以为这些感觉再不会靠近他、侵犯他,所以现在的一切,一定对他得意忘形的惩罚……无论怎么逃,他的命运都紧紧地跟着他。

    但是……小白会来救他的吧……小白会来的吧……

    “啊啊啊啊!!”

    赵政越是叫喊,大胡茬越是兴奋,他用小刀来回挑起赵政手臂皮下的肉,鲜血与肉沫沾满了刀身。

    “头!头!这样他真的会死的!”

    年轻的狱卒焦急地夺下那柄小刀,防止大胡茬过度施刑。他见赵政身形微颤,喘气不止,心底掠过一丝震惊,一个孩子经受这样的折磨竟还能保持住意识,也不见求饶。

    赵政双唇泛白,无力地跪在地上。长铁链跟着坠落在地。

    “真是……看着就晦气!老子出去透口气,明日再来伺候你!呸!”

    大胡茬朝赵政啐了两口唾沫,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赵政随后便晕厥过去。

    年轻的狱卒摇摇头,从赵政身上随手扯下一块布来包上那血淋淋的口子。倒不是生什么怜悯之心,只是这娃娃要死了他们也得跟着死。头总是行事粗暴、不顾后果,他们这些小的也跟着整日担心自己的脑袋。

    “唉……你这臭小鬼要是别那么倔……费事儿!”

    他两手用力一扯,扎上个活结,这力道足以再让伤口裂开一次,只是赵政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意识昏昏沉沉的,赵政感到身体在发冷,在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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