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太子府早在一年前就已建成，因着婚期在即，皇帝便派了数百仆从入府提前洒扫庭除。
一日之内就将原本光秃秃的庭院种满了绿树，连带着空气也不再如死水一般活了起来，日光洒下，太子府终于呈现出一派辉煌之像。
楚璟钰对府邸的修缮并不在意，路过时连门都没踏进去，只稍稍想了后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许种花。
……
啪！
楚璟钰将手上的折子摔了出去，眼中带着无名怒气，打落了桌上不知何时放着的一盅药膳，浅红色的汤汁混杂着青瓷碎片洒落一地，一路流到门口。
青羽听到屋内动静，推开虚掩着的门而入。“殿下，可有何吩咐？”他弯腰作揖，眼睛垂下看到了地面的一片狼藉，“没事，你收拾了。”楚璟钰用右手双指揉了揉眉头，左手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是。”
青羽蹲下身子小心地拾起碎片放在盘托中，又拿来湿布细细擦拭了才算好。“殿下，小人告退。”低头时瞥到了桌角张开的奏折上墨色的字迹：“臣荷重奏上。”
楚璟钰注意到他身影的停顿，也看见了桌子一角摊开的奏折。“你什么时候也对朝政感兴趣了？”他语气随意，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像是不经意提起的，但眼神却又停在他身上。
“殿下说笑了，小人哪里懂这些。”青羽敛起眼神，退回到三步开外，“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个快马送到清凉行宫，传话，本王无法裁决，还请陛下圣断。”他收起被自己扔出去的奏折递给青羽，所幸没湿。
“是。”他将托盘先放在了书桌旁的小几上，双手接过奏折收在腰间，走了出去。
桌面的奏折已经全部批完，楚璟钰起身走到窗边的玫瑰椅坐下，懒懒地靠着椅背，紧绷了一天的脊背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刻，抬手拿起桌几上白瓷茶杯，里面的绿茶澄澈透底，还在冒着热气，应该是宁国公送来的平洲绿茶。
“来人，去请六王爷入宫。”“是，殿下。”窗外一个模糊的身影应声跑远。
……
连着一个月盛雪都被关在枫香苑里学规矩，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要被嬷嬷拉去从吃饭的规矩开始学，一天下来可以说是腰酸背痛，就这样了还要被嬷嬷训斥礼数不周，现在可以说是一看见天亮起来她就头疼。
“小姐，你还不起床吗？你昨日晚起了一刻钟就被嬷嬷训斥了今日还是快些起来吧。”素云见她一直缩在被窝里无可奈何，却又想到刘嬷嬷的喋喋不休就浑身难受，“哎呀，小姐你就快起吧。”她忍不住上手把盛雪的脑袋从被子里抓了出来，也不顾尊卑身份了，虽然她知道自家小姐不和自己讲这个。
猛的见一光，盛雪眯起了眼睛就又要往被子里钻，脖颈却被素云紧紧抓着不放。
她企图睁开眼睛与她对峙，却没来得及就被揪了起来放在镜子前一顿捯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就是那么巧，她的脚刚落地，刘嬷嬷就一推门进来了。看见盛雪老老实实站在院子中间时她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盛小姐终于听进老奴的教导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刘嬷嬷将手上的铃铛收回到袖子中，欣慰地在石椅上坐下，盛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嬷嬷悉心教导，我哪里会没听进去？您怎么也是宫里最资深的嬷嬷，您来教导怎么也是我的荣幸呢。”
很显然刘嬷嬷很受用，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直说：“是小姐天资聪颖，老奴一点就通。”
“将她捧高兴了也是有好处的嘛，这不今日就给我们休息了？”盛雪坐在藤蔓缠的秋千上一晃一晃地，“你再用力点再用力点。”风从耳边过去像是在挠痒痒。
“小姐，我手都要断了。”素云求饶道，“哼，谁让你今天早上把我从床上抓起来的。”虽然这么说着，但她还是从秋千上下来了，兴致寥寥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要我说啊，这宫里真没意思。”盛雪眼睛一转看向素云，“真没意思，你呀，也没意思。”素云小跑着追上去，“小姐……”她委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怎么了？”盛雪疑惑地回过头，“要不还是把那个秋千拆了吧，万一被发现怎么办？”素云一想到刘嬷嬷不停的念叨就害怕。“才不！”盛雪撇了撇嘴，“哪条宫规说不能做秋千？”说罢，又大步向前走去，素云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刚要回到枫香苑，就远远看见楚璟停快步走过，她伸手想向他打招呼：“殿下……”却没想到被他忽视了，他双目不移，直直路过了盛雪。
“行色匆匆的，怎么了这是？”她随口嘟囔了一句，“是太子殿下传召。”不知道什么时候荷萱就站在一边了，她也是太子嫔。盛雪和她互相行了个礼，“殿下私下传召，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她眼眸深谙，随即莞尔一笑，不语。
自住进枫香苑后，盛雪也和她免不了打几个照面，只是不同于旁人，盛雪总觉得与她不应该多说，因为她的心好像时时刻刻都包裹在迷雾中，美而神秘，让人看不穿。这样的人最难交心。
……
清凉行宫是每年盛夏皇帝必到之处，这两年因为太子能力越发出众，皇帝便试着让他在自己出行期间理政，很得他心。
凝露园满池荷花尽数开放，点点嫣红点映在碧水之上，风光无限。加急奏折到时，他正在皇后的陪同下赏万里花开，一道奏折无疑打搅了大好的景致。
皇帝沉着脸接过奏折，打开只是看了几行脸便黑了起来，捏着奏折的手指逐渐用力发白。
少许。“呵……”他紧绷着的唇角突然放松，甚至微微上扬，“好一个太尉，好啊好啊。”皇帝抬手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就着朱墨在奏折右下角郑重写下一个大大的“允”字，
“速传回京。”
“是。”青羽心里暗自叫苦：又要赶路了。
青羽前脚刚骑上快马飞驰而去，后脚皇帝就叫来赵全。
“传朕旨意，玉嫔荷氏柔嘉淑顺，雍和粹纯，敬慎居心，久侍宫闱，率礼不越，深慰朕心，着册为顺妃……”他顿了顿，“命太尉荷重为正使，内阁学士江柄为副使。你即刻传回礼部，册封礼便定于六月二十。”
赵全接了口谕就骑上快马紧随其后往京城赶去。
次日一早，楚璟钰就听说了顺妃晋封一事，“荷氏……有意思，这荷家如今可是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啊。”他看着远处顺妃所住的福宁宫进进出出如流水的贺礼感叹道，未有子嗣就高居妃位，是何等风光何等恩宠。
“小人不懂这些，只知道登高跌重。”青羽侍奉在一侧，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远处。
“连你都懂，可惜有的人不懂啊。”楚璟钰故作可惜地说道，“今日春风得意，明日骨枯万里，世事万般，谁说的清。”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琉璃小罩盖在了烧的正旺的烛火上，眼见着烛火越来越式微。楚璟钰眼眸晦暗如墨，盯着火苗消失后背起手从窗边走开。
青羽瞄了一眼他的反应，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支摘窗。
他坐在书桌后，在案牍间找出一处空间铺开信纸，简单几个字就写好装进了无名信封中，“宁国公府。”“是。”青羽弯腰接过放在袖中。
“殿下，婚服送来了。”隔着门，外面一个小丫鬟端着大红色的婚服站在廊下，在楚璟钰眼神示意下青羽接了过去放在桌上。
花青色的木桌上摆着正红色婚服，甚不相搭，他蹙眉走过去看了看，冷冷开口：“拿走。”
青羽悻悻地捧着婚服出去了，看来又猜错了他的意思。
这件楚璟钰嫌弃的婚服是绣房十几位绣娘赶工二月有余才刚做好，金丝串着玉珠一针一针绣在蚕丝绸缎上，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如水一般柔软，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在正中间，袖口用银线杂着金丝绣上如意云纹。青羽摸了摸这件婚服，不禁想到殿下那张冰山冷脸穿上这喜气洋洋的婚服一定很滑稽。
……
盛雪静静看着桌上刚送来的玄色嫁衣，黑中带红的锦罗上绣满了鸳鸯戏水等等的吉祥图样，毫无空处。桌面上摆满了各色样式的金银首饰，但她唯独只对摆在正中间的金锁项圈感兴趣，只要将它拎起来，有一丝风过就能听见清脆悦耳的泠泠响声。
正当她着迷于摆弄这些首饰时，门扇被叩响：“盛小姐，请出来接旨。”
等她到院子里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整齐跪下了，只剩下自己。
盛雪忙收起眼神，低下头，撩起裙摆跪在荷萱旁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总管尖细的声音划破一片静默，“兹闻太尉荷重之女荷萱，曲州知府盛夏平之女盛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克令克柔，安贞叶吉，朕与太后躬闻之甚悦，适逢太子嫁娶之时，特册尔为太子嫔。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二人齐声应答，并排行礼。
盛夏太阳狠毒，无绿树庇荫的院子中央地面上冒着热气，头磕在上面不一会就会红通一片。
热风低低地吹过庭院，从众人脚边溜过，卷起地上寥寥无几的葱绿树叶，在青石板上翻转几圈就消停了。
待起身后，盛雪想起屋内静静躺着的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婚服尚觉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来到宫里已经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曲州那边怎么样了。
“盛府马车昨天已经启程，算来明天日落前就能抵京。”又是荷萱的声音，盛雪一愣，回过头时就恰好与她对上目光，她温柔的眸光中却好似覆着薄薄寒雪，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似在回应：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听见她如此说，盛雪也放下心来，心里心里暗自感慨她真是无事不知。
果如她言，盛雪母亲蒋柔在未时就到宫门口了。
烈日炎炎，百安路两侧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企图用薄薄的木板隔绝外界的热晕，街道上的砖石虽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洒一遍水，但还是没办法洗去热气，直教人苦不堪言。
踏着尘土而来的骏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肆意奔腾，不远处高大肃穆的朱门轮廓渐渐清晰，骏马在被鞭子抽打了一下后低低地嘶鸣了一声，随即在守门侍卫面前一步距离缓缓停下，绑在马背上的銮铃一角还有些许裂纹，在轻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何人如此放肆？”左侧披着铁甲的侍卫将手上的长矛杵正，摆出严肃的模样。
“我们是太子嫔盛氏的母家，曲州知府盛夏平家眷。”隔着厚厚的花梨木车壁，一道稚嫩爽朗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一只白皙玉手从车窗上的碧色纱帘中伸出，手上握着一枚新制令牌。
右侧的侍卫上前一步接过，仔细查验后双手递还，眼睛自始至终避开车窗探出来的手。
“夫人，有所得罪请见谅。”两个侍卫弯腰作揖，各自退后一步为马车让路，马车夫微微颔首就再次扬起鞭子，“哒——哒——哒”马蹄声慢慢靠近枫香苑。
“夫人，到了。”马车夫跳下车，默默等待主人下车。
官绿色的纱帘被撩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侍女熟稔地用手将竹帘卷起绑好，迅速从车内探出身子，扶着一位老妇人慢步下车。
妇人眼神矍铄，因为年龄的原因，眼角出现了几道细纹，脸上还有点点棕斑，面带微笑，手拿着一柄木槿花样式的茧扇，正徐徐扇着风。
一日之内就将原本光秃秃的庭院种满了绿树，连带着空气也不再如死水一般活了起来，日光洒下，太子府终于呈现出一派辉煌之像。
楚璟钰对府邸的修缮并不在意，路过时连门都没踏进去，只稍稍想了后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许种花。
……
啪！
楚璟钰将手上的折子摔了出去，眼中带着无名怒气，打落了桌上不知何时放着的一盅药膳，浅红色的汤汁混杂着青瓷碎片洒落一地，一路流到门口。
青羽听到屋内动静，推开虚掩着的门而入。“殿下，可有何吩咐？”他弯腰作揖，眼睛垂下看到了地面的一片狼藉，“没事，你收拾了。”楚璟钰用右手双指揉了揉眉头，左手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是。”
青羽蹲下身子小心地拾起碎片放在盘托中，又拿来湿布细细擦拭了才算好。“殿下，小人告退。”低头时瞥到了桌角张开的奏折上墨色的字迹：“臣荷重奏上。”
楚璟钰注意到他身影的停顿，也看见了桌子一角摊开的奏折。“你什么时候也对朝政感兴趣了？”他语气随意，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像是不经意提起的，但眼神却又停在他身上。
“殿下说笑了，小人哪里懂这些。”青羽敛起眼神，退回到三步开外，“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个快马送到清凉行宫，传话，本王无法裁决，还请陛下圣断。”他收起被自己扔出去的奏折递给青羽，所幸没湿。
“是。”他将托盘先放在了书桌旁的小几上，双手接过奏折收在腰间，走了出去。
桌面的奏折已经全部批完，楚璟钰起身走到窗边的玫瑰椅坐下，懒懒地靠着椅背，紧绷了一天的脊背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刻，抬手拿起桌几上白瓷茶杯，里面的绿茶澄澈透底，还在冒着热气，应该是宁国公送来的平洲绿茶。
“来人，去请六王爷入宫。”“是，殿下。”窗外一个模糊的身影应声跑远。
……
连着一个月盛雪都被关在枫香苑里学规矩，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要被嬷嬷拉去从吃饭的规矩开始学，一天下来可以说是腰酸背痛，就这样了还要被嬷嬷训斥礼数不周，现在可以说是一看见天亮起来她就头疼。
“小姐，你还不起床吗？你昨日晚起了一刻钟就被嬷嬷训斥了今日还是快些起来吧。”素云见她一直缩在被窝里无可奈何，却又想到刘嬷嬷的喋喋不休就浑身难受，“哎呀，小姐你就快起吧。”她忍不住上手把盛雪的脑袋从被子里抓了出来，也不顾尊卑身份了，虽然她知道自家小姐不和自己讲这个。
猛的见一光，盛雪眯起了眼睛就又要往被子里钻，脖颈却被素云紧紧抓着不放。
她企图睁开眼睛与她对峙，却没来得及就被揪了起来放在镜子前一顿捯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就是那么巧，她的脚刚落地，刘嬷嬷就一推门进来了。看见盛雪老老实实站在院子中间时她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盛小姐终于听进老奴的教导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刘嬷嬷将手上的铃铛收回到袖子中，欣慰地在石椅上坐下，盛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嬷嬷悉心教导，我哪里会没听进去？您怎么也是宫里最资深的嬷嬷，您来教导怎么也是我的荣幸呢。”
很显然刘嬷嬷很受用，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直说：“是小姐天资聪颖，老奴一点就通。”
“将她捧高兴了也是有好处的嘛，这不今日就给我们休息了？”盛雪坐在藤蔓缠的秋千上一晃一晃地，“你再用力点再用力点。”风从耳边过去像是在挠痒痒。
“小姐，我手都要断了。”素云求饶道，“哼，谁让你今天早上把我从床上抓起来的。”虽然这么说着，但她还是从秋千上下来了，兴致寥寥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要我说啊，这宫里真没意思。”盛雪眼睛一转看向素云，“真没意思，你呀，也没意思。”素云小跑着追上去，“小姐……”她委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怎么了？”盛雪疑惑地回过头，“要不还是把那个秋千拆了吧，万一被发现怎么办？”素云一想到刘嬷嬷不停的念叨就害怕。“才不！”盛雪撇了撇嘴，“哪条宫规说不能做秋千？”说罢，又大步向前走去，素云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刚要回到枫香苑，就远远看见楚璟停快步走过，她伸手想向他打招呼：“殿下……”却没想到被他忽视了，他双目不移，直直路过了盛雪。
“行色匆匆的，怎么了这是？”她随口嘟囔了一句，“是太子殿下传召。”不知道什么时候荷萱就站在一边了，她也是太子嫔。盛雪和她互相行了个礼，“殿下私下传召，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她眼眸深谙，随即莞尔一笑，不语。
自住进枫香苑后，盛雪也和她免不了打几个照面，只是不同于旁人，盛雪总觉得与她不应该多说，因为她的心好像时时刻刻都包裹在迷雾中，美而神秘，让人看不穿。这样的人最难交心。
……
清凉行宫是每年盛夏皇帝必到之处，这两年因为太子能力越发出众，皇帝便试着让他在自己出行期间理政，很得他心。
凝露园满池荷花尽数开放，点点嫣红点映在碧水之上，风光无限。加急奏折到时，他正在皇后的陪同下赏万里花开，一道奏折无疑打搅了大好的景致。
皇帝沉着脸接过奏折，打开只是看了几行脸便黑了起来，捏着奏折的手指逐渐用力发白。
少许。“呵……”他紧绷着的唇角突然放松，甚至微微上扬，“好一个太尉，好啊好啊。”皇帝抬手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就着朱墨在奏折右下角郑重写下一个大大的“允”字，
“速传回京。”
“是。”青羽心里暗自叫苦：又要赶路了。
青羽前脚刚骑上快马飞驰而去，后脚皇帝就叫来赵全。
“传朕旨意，玉嫔荷氏柔嘉淑顺，雍和粹纯，敬慎居心，久侍宫闱，率礼不越，深慰朕心，着册为顺妃……”他顿了顿，“命太尉荷重为正使，内阁学士江柄为副使。你即刻传回礼部，册封礼便定于六月二十。”
赵全接了口谕就骑上快马紧随其后往京城赶去。
次日一早，楚璟钰就听说了顺妃晋封一事，“荷氏……有意思，这荷家如今可是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啊。”他看着远处顺妃所住的福宁宫进进出出如流水的贺礼感叹道，未有子嗣就高居妃位，是何等风光何等恩宠。
“小人不懂这些，只知道登高跌重。”青羽侍奉在一侧，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远处。
“连你都懂，可惜有的人不懂啊。”楚璟钰故作可惜地说道，“今日春风得意，明日骨枯万里，世事万般，谁说的清。”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琉璃小罩盖在了烧的正旺的烛火上，眼见着烛火越来越式微。楚璟钰眼眸晦暗如墨，盯着火苗消失后背起手从窗边走开。
青羽瞄了一眼他的反应，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支摘窗。
他坐在书桌后，在案牍间找出一处空间铺开信纸，简单几个字就写好装进了无名信封中，“宁国公府。”“是。”青羽弯腰接过放在袖中。
“殿下，婚服送来了。”隔着门，外面一个小丫鬟端着大红色的婚服站在廊下，在楚璟钰眼神示意下青羽接了过去放在桌上。
花青色的木桌上摆着正红色婚服，甚不相搭，他蹙眉走过去看了看，冷冷开口：“拿走。”
青羽悻悻地捧着婚服出去了，看来又猜错了他的意思。
这件楚璟钰嫌弃的婚服是绣房十几位绣娘赶工二月有余才刚做好，金丝串着玉珠一针一针绣在蚕丝绸缎上，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如水一般柔软，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在正中间，袖口用银线杂着金丝绣上如意云纹。青羽摸了摸这件婚服，不禁想到殿下那张冰山冷脸穿上这喜气洋洋的婚服一定很滑稽。
……
盛雪静静看着桌上刚送来的玄色嫁衣，黑中带红的锦罗上绣满了鸳鸯戏水等等的吉祥图样，毫无空处。桌面上摆满了各色样式的金银首饰，但她唯独只对摆在正中间的金锁项圈感兴趣，只要将它拎起来，有一丝风过就能听见清脆悦耳的泠泠响声。
正当她着迷于摆弄这些首饰时，门扇被叩响：“盛小姐，请出来接旨。”
等她到院子里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整齐跪下了，只剩下自己。
盛雪忙收起眼神，低下头，撩起裙摆跪在荷萱旁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总管尖细的声音划破一片静默，“兹闻太尉荷重之女荷萱，曲州知府盛夏平之女盛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克令克柔，安贞叶吉，朕与太后躬闻之甚悦，适逢太子嫁娶之时，特册尔为太子嫔。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二人齐声应答，并排行礼。
盛夏太阳狠毒，无绿树庇荫的院子中央地面上冒着热气，头磕在上面不一会就会红通一片。
热风低低地吹过庭院，从众人脚边溜过，卷起地上寥寥无几的葱绿树叶，在青石板上翻转几圈就消停了。
待起身后，盛雪想起屋内静静躺着的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婚服尚觉得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来到宫里已经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曲州那边怎么样了。
“盛府马车昨天已经启程，算来明天日落前就能抵京。”又是荷萱的声音，盛雪一愣，回过头时就恰好与她对上目光，她温柔的眸光中却好似覆着薄薄寒雪，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似在回应：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听见她如此说，盛雪也放下心来，心里心里暗自感慨她真是无事不知。
果如她言，盛雪母亲蒋柔在未时就到宫门口了。
烈日炎炎，百安路两侧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企图用薄薄的木板隔绝外界的热晕，街道上的砖石虽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洒一遍水，但还是没办法洗去热气，直教人苦不堪言。
踏着尘土而来的骏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肆意奔腾，不远处高大肃穆的朱门轮廓渐渐清晰，骏马在被鞭子抽打了一下后低低地嘶鸣了一声，随即在守门侍卫面前一步距离缓缓停下，绑在马背上的銮铃一角还有些许裂纹，在轻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何人如此放肆？”左侧披着铁甲的侍卫将手上的长矛杵正，摆出严肃的模样。
“我们是太子嫔盛氏的母家，曲州知府盛夏平家眷。”隔着厚厚的花梨木车壁，一道稚嫩爽朗的女声从里面传来，一只白皙玉手从车窗上的碧色纱帘中伸出，手上握着一枚新制令牌。
右侧的侍卫上前一步接过，仔细查验后双手递还，眼睛自始至终避开车窗探出来的手。
“夫人，有所得罪请见谅。”两个侍卫弯腰作揖，各自退后一步为马车让路，马车夫微微颔首就再次扬起鞭子，“哒——哒——哒”马蹄声慢慢靠近枫香苑。
“夫人，到了。”马车夫跳下车，默默等待主人下车。
官绿色的纱帘被撩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侍女熟稔地用手将竹帘卷起绑好，迅速从车内探出身子，扶着一位老妇人慢步下车。
妇人眼神矍铄，因为年龄的原因，眼角出现了几道细纹，脸上还有点点棕斑，面带微笑，手拿着一柄木槿花样式的茧扇，正徐徐扇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