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映月、牡丹春浓，本该是良辰美景，细嗅之下却能在馥郁花香中闻到丝丝血腥气，邻近花园的富丽厅堂里，怒骂伴随长鞭笞打的响亮声响，阵阵如惊雷，撕开这静谧夜晚。
「认不认！你认不认！」怀嵩年每一字都咬得极重，手上鞭子狠抽在直挺挺跪于厅堂的少年背上。
将近三十鞭，第一下就见了血，少年只着了单衣，双目猩红，饶是跪得笔直，周身狂风骤雨的剧痛仍让他浑身禁不住颤抖。冷汗浸着他，蜿蜒流淌在皮开肉绽的血痕上，或许是疼过了头，那些伤口烧灼又麻木，他垂眸瞧见自己衣裳都快给抽烂了，鼻间尽是鲜血的铁锈味。
长鞭猛地一下甩在他清俊玉容上，同样绽出一道血痕，他眼也不眨，除了呼吸不匀，甚至没吭一声。
相较他的淡然无所谓，怀嵩年却是吓一跳，方才气得狠了，收势不住才教鞭子上了他脸。这逆子活到十三岁，成日惹是生非，若不是生了副好皮相，堪堪是怀嵩年三个儿子里最俊秀的一个，日后说不得还能借他这张脸寻个好亲事，帮扶帮扶怀家，怀嵩年早把他扔井里去。
立于一旁的怀璟见状，知道爹平时最爱惜他这三弟的容貌，此刻却遭自己误伤，明白这鞭刑是不会再下去了，这才施施然劝道：「爹，三弟说他没拿，就是没拿了，」他语气关切，透着慈爱与不忍，「小孩子哪个不爱稀罕物，或许是三弟想借来瞧瞧，却忘了说，这院子一搜起来，慌了神就更不敢认了……」
懦夫！你还道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身鲜血的少年苍白着脸，盯着置于主位桌上那口明灿灿的宝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笑？你还笑得出来？」怀嵩年一转头，见得就是这意味不明的笑容，心火刚压下去又窜起来，抬手欲再抽一鞭，却在看到逆子颊畔鞭痕时生生打住，没真抽下去。
「爹累了？」少年含笑偏头瞧他，嗓音清澈如风动碎玉，彷彿刚刚挨鞭子的另有其人，教厅内一众人等神色诧异。一直站在离他近处的那位嬷嬷欲言又止，红着眼圈担忧不已。
少年再次开口，理解而温和地说：「年纪大了是受不得折腾，或者……」他无视怀嵩年眸底噬人怒意，举着鞭痕怵目的手臂，笑道：「既然您一口咬定剑是我偷了，不如现在废了我这偷儿的一双手，以正怀家视听，既不让您费力伤身，往后我这废人更不会四处闯祸，一劳永逸。」
一口一个您，语气神态却毫无敬意，怀嵩年当真是想废了他。若这逆子不擅书画、没有于万寿节时呈上一幅龙行九天的贺寿图、没有让陛下当着满京城勋贵讚其才华，他当真会盛怒之中废了他！
陛下前几日才让他将这逆子的往日书画都整理一番，似是想好好欣赏，又下了皇帖邀他们父子俩参加下个月的百花诗宴，期待再看这厮挥毫，若回头他就废了这双手，岂非对陛下大不敬？更别提好容易让儿子露了脸，可不是前功尽弃……
怀嵩年的手握了又放，只能忽略儿子轻慢的态度，咬牙自个寻了台阶：「宁废双手也不认，说明你真不是偷，下回要拿别人的东西，记得先问过主人，省得横生误会，惹我糟心。扶三少爷下去擦药…...从脸上的伤开始擦。」
怀璟眸色阴鸷几分，忽明忽暗，看怀嵩年将鞭子一甩，大步离开，他当即上前去扶还跪在地上的少年。没成想这弟弟不识抬举，竟抽手一避，凭自己缓慢地站稳，冲他笑道：「不敢劳烦大哥，我手脚不干净，大哥还是快将你那把剑藏严实了，莫再教人偷了去。」
他说这话时隐有厉色，教怀璟登时心下一凛，当着满屋子仆从，怀璟仍是温和地对他说：「剑哪有兄弟重要，我知你一向要强……」他转身对一旁的小厮吩咐：「还不过来搀三少爷？」
「不必了，我用自己院子里的人就行。」少年毫不领情，眼角馀光发现许嬷嬷已站在他身侧，当即将手搭上她肩，惫懒地问：「大哥还有事？」
怀璟此刻冷静许多，只是摇头歎息：「三弟，你这性子要吃大亏的。」
听在旁人耳里，会觉得这是兄长苦口婆心的包容劝诫，可这两兄弟彼此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句实打实的讽刺，只是藏在绵团里，没有亲自下手去抓握的人，不会晓得其中针尖锋利。
他离去前不忘转身去拿案上的宝剑，多厉害的一口剑哪，都不用出鞘，就让他这三弟浑身血迹斑斑。怀璟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打成这样，下个月的百花诗宴怕是不用去了吧。
目送怀璟和他的侍从远去，少年忽地一歪，几乎整个人往许嬷嬷身上靠去，她吓一跳，赶紧稳住他，一旁侍从们不等她开口，也是抢上去帮忙。许嬷嬷慌喊：「仔细三少爷的伤，别弄疼他了。」说着哑了嗓也红了眼。
「嬷嬷，我不疼，」他还在笑，却极是虚弱，「我就是跪得腿麻……」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三少爷！三少爷！快、快请大夫。」
正厅里乱成一团，有仓皇奔出厅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厮、也有跑进小厨房熬蔘汤的婢女、还有合力扛来锦榻将少年小心搬上去的侍从、以及含着泪将那件血衣仔细剪开的嬷嬷，虽然这里面一个他的血亲都没有，但每一个都是从前跟着大夫人嫁过来的，都是真心实意地关怀他。
「认不认！你认不认！」怀嵩年每一字都咬得极重，手上鞭子狠抽在直挺挺跪于厅堂的少年背上。
将近三十鞭，第一下就见了血，少年只着了单衣，双目猩红，饶是跪得笔直，周身狂风骤雨的剧痛仍让他浑身禁不住颤抖。冷汗浸着他，蜿蜒流淌在皮开肉绽的血痕上，或许是疼过了头，那些伤口烧灼又麻木，他垂眸瞧见自己衣裳都快给抽烂了，鼻间尽是鲜血的铁锈味。
长鞭猛地一下甩在他清俊玉容上，同样绽出一道血痕，他眼也不眨，除了呼吸不匀，甚至没吭一声。
相较他的淡然无所谓，怀嵩年却是吓一跳，方才气得狠了，收势不住才教鞭子上了他脸。这逆子活到十三岁，成日惹是生非，若不是生了副好皮相，堪堪是怀嵩年三个儿子里最俊秀的一个，日后说不得还能借他这张脸寻个好亲事，帮扶帮扶怀家，怀嵩年早把他扔井里去。
立于一旁的怀璟见状，知道爹平时最爱惜他这三弟的容貌，此刻却遭自己误伤，明白这鞭刑是不会再下去了，这才施施然劝道：「爹，三弟说他没拿，就是没拿了，」他语气关切，透着慈爱与不忍，「小孩子哪个不爱稀罕物，或许是三弟想借来瞧瞧，却忘了说，这院子一搜起来，慌了神就更不敢认了……」
懦夫！你还道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身鲜血的少年苍白着脸，盯着置于主位桌上那口明灿灿的宝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笑？你还笑得出来？」怀嵩年一转头，见得就是这意味不明的笑容，心火刚压下去又窜起来，抬手欲再抽一鞭，却在看到逆子颊畔鞭痕时生生打住，没真抽下去。
「爹累了？」少年含笑偏头瞧他，嗓音清澈如风动碎玉，彷彿刚刚挨鞭子的另有其人，教厅内一众人等神色诧异。一直站在离他近处的那位嬷嬷欲言又止，红着眼圈担忧不已。
少年再次开口，理解而温和地说：「年纪大了是受不得折腾，或者……」他无视怀嵩年眸底噬人怒意，举着鞭痕怵目的手臂，笑道：「既然您一口咬定剑是我偷了，不如现在废了我这偷儿的一双手，以正怀家视听，既不让您费力伤身，往后我这废人更不会四处闯祸，一劳永逸。」
一口一个您，语气神态却毫无敬意，怀嵩年当真是想废了他。若这逆子不擅书画、没有于万寿节时呈上一幅龙行九天的贺寿图、没有让陛下当着满京城勋贵讚其才华，他当真会盛怒之中废了他！
陛下前几日才让他将这逆子的往日书画都整理一番，似是想好好欣赏，又下了皇帖邀他们父子俩参加下个月的百花诗宴，期待再看这厮挥毫，若回头他就废了这双手，岂非对陛下大不敬？更别提好容易让儿子露了脸，可不是前功尽弃……
怀嵩年的手握了又放，只能忽略儿子轻慢的态度，咬牙自个寻了台阶：「宁废双手也不认，说明你真不是偷，下回要拿别人的东西，记得先问过主人，省得横生误会，惹我糟心。扶三少爷下去擦药…...从脸上的伤开始擦。」
怀璟眸色阴鸷几分，忽明忽暗，看怀嵩年将鞭子一甩，大步离开，他当即上前去扶还跪在地上的少年。没成想这弟弟不识抬举，竟抽手一避，凭自己缓慢地站稳，冲他笑道：「不敢劳烦大哥，我手脚不干净，大哥还是快将你那把剑藏严实了，莫再教人偷了去。」
他说这话时隐有厉色，教怀璟登时心下一凛，当着满屋子仆从，怀璟仍是温和地对他说：「剑哪有兄弟重要，我知你一向要强……」他转身对一旁的小厮吩咐：「还不过来搀三少爷？」
「不必了，我用自己院子里的人就行。」少年毫不领情，眼角馀光发现许嬷嬷已站在他身侧，当即将手搭上她肩，惫懒地问：「大哥还有事？」
怀璟此刻冷静许多，只是摇头歎息：「三弟，你这性子要吃大亏的。」
听在旁人耳里，会觉得这是兄长苦口婆心的包容劝诫，可这两兄弟彼此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句实打实的讽刺，只是藏在绵团里，没有亲自下手去抓握的人，不会晓得其中针尖锋利。
他离去前不忘转身去拿案上的宝剑，多厉害的一口剑哪，都不用出鞘，就让他这三弟浑身血迹斑斑。怀璟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打成这样，下个月的百花诗宴怕是不用去了吧。
目送怀璟和他的侍从远去，少年忽地一歪，几乎整个人往许嬷嬷身上靠去，她吓一跳，赶紧稳住他，一旁侍从们不等她开口，也是抢上去帮忙。许嬷嬷慌喊：「仔细三少爷的伤，别弄疼他了。」说着哑了嗓也红了眼。
「嬷嬷，我不疼，」他还在笑，却极是虚弱，「我就是跪得腿麻……」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三少爷！三少爷！快、快请大夫。」
正厅里乱成一团，有仓皇奔出厅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厮、也有跑进小厨房熬蔘汤的婢女、还有合力扛来锦榻将少年小心搬上去的侍从、以及含着泪将那件血衣仔细剪开的嬷嬷，虽然这里面一个他的血亲都没有，但每一个都是从前跟着大夫人嫁过来的，都是真心实意地关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