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江噬起床以后看了眼闹钟。

    8:04。

    她打开卧室的窗户,把手伸出窗外量了一下温度,不算太冷。

    江噬占了整面墙的衣柜面前,打开了那最常用的一个衣柜,从里拿出一件米黄色的长裙,针织上身V领加雪纺灯笼长袖,雪纺的裙摆和袖子上还有棕色的碎花。

    因为花容月说她最喜欢江噬穿这件裙子,这种明亮的颜色也衬得她格外明亮,所以江噬就经常穿着这件裙子去见她,能让江噬放弃对黑色衣服执着的,也只有她了。

    江噬所有的衣服都是送回江家洗衣房,洗完熨过才送回来的,衣服上总带着独特的香草调檀香,和她身上沾染着的花房里的花草香、茶会上的红茶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又套了一件棕色大衣的江噬感觉还少了些什么,于是在她那800年都不用一次的首饰盒里找出一个棕色的大蝴蝶结发夹别在脑后,对着衣柜里的换衣镜自照,完美。

    她还想对着镜子里的人微笑,可最后挤出来的笑容慎人得让她自己都感觉:这人是不是有病?

    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江噬敲了敲生态箱。

    生态箱里的阿迦贴着玻璃壁吐信子。

    江噬:“我走了。”

    阿迦:“嘶嘶——”

    江噬换上一双棕色羊皮小靴下楼,骑着一辆充满文艺气息的自行车上路了。

    沿街的早餐店真热闹,打开蒸笼里面的包子都热气腾腾的,大街小巷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米香。

    “阿月!”

    在靠近花店的时候江噬就下了自行车,推着自行车走到一家叫梵高花园的花店门前。

    花店里,一个灰色头发的外国男人把手里的一小捧小朵的向日葵递给花容月,说:“花小姐,这束向日葵送给你,希望你永远像这束向日葵一样,永远热情洋溢。”

    江噬推开门,在门上风铃发出清脆响声时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挑了挑眉。

    花容月扶额:“巴先生,我有男朋友了,很抱歉不能答应你的追求。”

    “没关系,明天我还是会来的。”这位巴先生给了花容月一个wink就要往外走。

    江噬挡在门前,冷冷看着他,说:“这位先生,阿月已经拒绝了你的追求,你应该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继续纠缠。”

    巴先生看着江噬,微微一愣:“可是被拒绝以后,不应该是继续坚持,以实际行动打动对方吗?”

    “但这会使她感到困扰,她已经明确拒绝了你的追求。”江噬说。

    “好了阿噬,过来吃早餐。”花容月看见她,立马笑着从柜台下面端出一碗咸豆腐脑。

    江噬这才不去管那什么巴先生。

    “刚才那人怎么回事?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追求你就是他人品不行了。”江噬问。

    “法国人,你懂的。”花容月说。

    “哦,追求浪漫呀。”江噬喝了一口咸豆腐脑,说:“但也不兴这么追啊。”

    “唉,我怎么知道呢。”花容月包装着一束郁金香,说:“嘶,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相杀相爱buff?还是他们命中抖M的?为什么我每打一架都会打出来一个追求者。”

    江噬:“嗯?”

    见她感兴趣,花容月就凑过来八卦:“这个巴先生追求我之前被我打过一顿。”

    “为什么?”江噬疑惑。

    “因为他在买花的时候说我像樱花妹。”花容月木着脸说:“所以我就直接翻出柜台拿扫把把他轰出去了。”

    “……”江噬木着脸竖起大拇指:“该打。”

    听到江噬的支持,花容月立马美滋滋。

    “所以另一个呢。”江噬突然说:“‘每打一架都会打出来一个追求者’,所以另一个呢。”

    花容月:“……”

    江噬:“是那个‘虐猫’的狗逼吗?”

    花容月艰难点头。

    “那你为什么打他?”江噬问。

    “这个嘛……”花容月挠了挠脸颊:“就是之前我刚出来实习的时候,他来我这买花钱给多了,没等我找零就走了,然后我就追出去……”

    江噬:“然后?”

    “……”花容月沉默片刻:“然后追到了附近的哑巴胡同,看见他试图把白玫瑰花的荆棘插进猫的嘴里。”

    “……你是说他真的虐猫?”

    “……嗯。”

    “分手,立马分。”江噬木着脸说:“昨天白劝我爸给他家投资了,操。”

    “跟谁分手?”花店的门又被推开,沐恩承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走进来。

    江噬和他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想翻白眼,但碍着花容月还在,两人才没有正面打起来。

    “沐大公子啊。”江噬冷笑:“虐猫很有可能是心理变态,劝你早发现早治疗,别出来祸害人。”

    “……”沐恩承没有解释什么,只说:“你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抱歉,我信仰马克思,不信如来佛,支持婚姻自由。”江噬说。

    “好了。”花容月从中调和:“你们别吵了。”

    沐恩承对江噬冷哼一声,然后又温柔地对花容月说:“一捧白玫瑰。”

    花容月拿了一束白玫瑰给他,说:“行了,别给我了,送你了,记我账上,滚。”

    沐恩承:“……”

    “好。”沐恩承对花容月一笑,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一眼江噬。

    江噬继续喝豆腐脑,理都不带理他的。

    吃完早餐以后,江噬就坐在了花店角落的木质钢琴前,那是一台有点老旧的木质钢琴,是店家觉得便宜,买来提升格调的。

    江噬学过两年钢琴,现在已经能炉火纯青地弹奏《小星星》了。

    在热闹的大街小巷叫卖声里,音乐似流水冲刷着地板上的六便士,有人在花店门前驻足,从玻璃门外窥视店里的风光。

    —

    傍晚的时候花店还没关门,江噬就和花容月道别,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了。

    自行车的棉麻布前框里有一束向日葵,是今天早上那位巴先生送给花容月的,花容月转手就给了江噬。

    看着将黑的天色,江噬决定抄小路回去。

    那是一条胡同,胡同里的地面并不平整,所以她干脆下车推着自行车走,刚走没多久就听到前面有打斗声。

    江噬脚步顿了顿,想要悄无声息离开,避免惹祸上身,但是她在转身之前听到了一句;“让你们江月堂的装逼,现在装毛啊!”

    江噬:“……”

    江噬后退的步伐立马变成往前,走近她就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生在被一群人给围攻,而那个被围攻的俊美少年也是个熟人——秦不渡。

    围攻他的人有点多,江噬有些后悔没把阿迦带出来了。

    “住手。”江噬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

    蒙在打架最前线的一个男生转头看见江噬,立马拉住全程没有动手、在一旁观战的一个男生,说:“老大!就是这个婊/子看不起我们青龙帮!”

    江噬仔细看,这人不是李明磊吗?他拉着的那个是……

    被李明磊拉着的男生,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扇在了李明磊脸上,咬牙切齿问:“你叫她什么?”

    李明磊被打蒙了,弱弱地说:“老大,她……”

    “她是我姑奶!”那个男生咬牙切齿,一双与蒋淑仪如出一辙的三白眼狠狠瞪着李明磊。

    “蒋尚书,你爸知道你出来混社会吗?”江噬走近。

    蒋尚书,蒋淑仪的龙凤胎弟弟,当年蒋父举家出国只带走了蒋尚书,把蒋淑仪留在国内,小时候他们姐弟俩关系还挺不错,但是由于蒋淑仪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去年蒋尚书刚回国的时候就被蒋淑仪打得满地找牙。

    因为蒋尚书从小被父母教着,所以他每次见到江噬就算不情愿也会叫一声“姑奶”,不像蒋淑仪敢和她搂搂抱抱直呼其名。

    说起来,虽然辈分摆在那里,但是江噬直比他大一岁,至于为什么会差出这么大的辈分,那可能是因为蒋家的太爷和江家的太太太爷是拜过关公的忘年交,是的,没有血缘。

    就算是叛逆期的孩子,在明知道自己犯错的情况下遇到长辈,哪怕是自己的野生姑奶,也会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就像此时的蒋尚书一样。

    “姑奶,我……”蒋尚书一咬牙,指着地上的秦不渡说:“这个人所在的帮派和我的青龙帮有摩擦,这是两个帮派之间的事,不关你的事。”

    “哦。”江噬的眼神古井无波:“他是哪个帮派的。”

    蒋尚书以为他姑奶被他说服了,立马道:“江月堂!”

    “那你弄错了。”江噬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他昨天才和伍十弦认识,是江月堂编外人员。”

    然后她转头,问:“秦不渡,你没长嘴吗?”

    秦不渡默默站起身:“我说了,他们不信啊。”

    他的嘴角破了,模样有些狼狈,配上他那张狼系长相的脸,以及和他长相极其般配的微哑嗓音,竟然让人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施虐欲……

    江噬默默移开了目光。

    “……”蒋尚书:“等等!”

    他转头紧紧盯着江噬:“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噬也回盯着他:“你猜‘江月堂’的‘江’,是哪个‘江’?”

    “……”蒋尚书沉默片刻立马转头,又给了李明磊一巴掌:“所以你表白的人他娘的是我姑奶!”

    江噬看着蒋尚书把李明磊兜头暴揍一顿后又说:“还有啊,我知道你和蒋淑仪姐弟不熟,所以提醒你一句。”

    “你姐也是江月堂的。”江噬指着秦不渡,说:“你姐还对他感兴趣,你最好和他道个歉,小心以后他成为你姐夫。”

    蒋尚书:“……”

    秦不渡默默举起手:“我不是,我没有。”

    见秦不渡这个反应,蒋尚书抱臂冷哼:“就他?”

    江噬见蒋尚书没有要道歉的打算,就说:“你的零花钱……”

    蒋尚书立马鞠躬道歉一条龙服务,对秦不渡:“对不起!”

    完了,他在这一带是混不下去了。

    “嗯。”江噬缓缓从他们一群人之中走过,在秦不渡面前停下,说:“跟我走。”

    秦不渡立马拘谨地跟在江噬身后。

    他们走远之后身后又传来了打斗声,江噬提醒秦不渡:“别回头。”

    秦不渡默默跟在江噬身后:“好。”

    走上大路,江噬还是不放心让秦不渡一个人走,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车,她平常拿自行车运点东西可以,但是应该运不了比自己重很多的成年男性。

    于是江噬问秦不渡:“会骑自行车吗?”

    秦不渡乖乖点头:“会。”

    “能搭人吗?”

    “应该能吧。”

    江噬错开身:“骑车。”

    “好。”

    秦不渡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前框的向日葵花香扑了他满面,江噬后坐在自行车后座,紧紧抓着扶手。

    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最近特惠的宾馆酒店似乎格外多,门口都有闪着花花绿绿光的灯牌,江噬敏锐的发现秦不渡附中校服外套底下的衣服是昨天的白T恤。

    今夜的晚风很温柔,没有往日寒风的凌冽,因为前面有人替她挡掉大半。

    秦不渡按照江噬的指示把车骑到了青青家园小区一栋公寓楼下,然后自觉下车。

    江噬上下打量他,问:“有地方去吗?”

    秦不渡微微一愣:“啊?”

    江噬:“你骑车的路上路过一些特惠宾馆和招待所都会变得很慢,应该是想找一个过夜的地方,但是钱不够。”

    “而且你身上的衣服是昨天的还没洗过,排除你邋遢的可能就是你被赶出家门了,结合你刚被开除的因素,被赶出家门的可能性很大。”江噬面无表情陈述事实:“所以,你有地方去吗?”

    秦不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右脚辗了辗地面。

    “那就是没地方去了。”江噬收回目光,转身推着自行车往公寓里走:“跟上来,冬天的夜晚是能冻死人的。”

    “可是我是男生啊,这,这不合适。”秦不渡结结巴巴道。

    江噬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家养了蛇,一旦你越界,它就咬死你。”

    秦不渡沉思两秒,然后顶着那张狼系长相的脸,说出不那么狼系的话:“我,我会乖的,我,我——”

    “跟上。”

    “是!”

    四楼江噬家里,江噬把秦不渡安排在客卧,还给他准备了洗漱用品。

    秦不渡出乎意料地接受良好,面对价值千万的蝴蝶墙震惊了几秒钟后,甚至还和生态箱里的阿迦打了个招呼。

    阿迦看着自己的主人带了个男人回来,脑袋在江噬和秦不渡之间来回摇摆,最后晕倒在沙堆上。

    晚上,秦不渡躺在客卧的床上,想起以前在附中听说的传闻:如果在学校里看到有一个大美女穿着隔壁城北职业中专的校服,赶紧绕道跑,因为那个女生的名字叫江噬,是个家里有钱喜欢养蛇的阴郁小太妹。

    谁传的谣言,小江姐明明很好很好啊。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超级善良,只是看着不好说话。

    明明才见过两次面,秦不渡不知道为什么江噬会收留他,就像江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留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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