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法国的游船行驶在黑夜中的横滨海上,这座海上不夜城灯火辉煌,站满了人。法国人、意大利人、新加坡人、澳大利亚人、印度人、埃及人…

    海风冷彻,但所有人都很起劲,他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或者围着金钱交易,或者围着贵妇小姐,吵嚷起来。

    甲板上遍地是香烟、巧克力、和盛着香槟和威士忌的酒杯的碎片。

    船员们也在见缝插针的捡些值钱的零碎。比如跳舞扭动时装作不经意的踩在戒指、胸针上。

    没人注意到这艘船上有一个法国来的幽灵,安德烈·纪德。他忘记了很多事情,记忆模糊不清,却神奇的记得船上这副喧嚣脏乱的场面。

    他避过取乐的人群,选了个安静的船员室,在胸口画下十字,伴随着床头收音机的声音,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

    “我大概了解您的事情了”

    三浦整理着脑中的想法,她觉得这个爱情故事越来越吸引人,简直比电视剧还令人欲罢不能。

    一个感受不到情绪的女主角,和一个拯救她、让她懂得喜欢的男主角,现实真是比想象中更浪漫啊!

    她脑中电光般一闪,突然意识到,这故事一开始就说了男主角杀人了!

    激动的心立刻冷却下来,怀抱着已知悲伤结局去探究相遇的心情,继续听故事。

    “我们是在冬天相遇的,那时他好像无家可归了,让我很在意,不知不觉就熟悉起来了”

    “有一段时间,我看海明威,他就偏要同一时间看福克纳*。我读忏悔录,他就念叨复活*……后来就变得一致了。我们都喜欢藤峰有希子的电影,喜欢莉莉周的专辑,喜欢唱汉语歌的王菲,喜欢去画展,但他一直不喜欢(我喜欢的)席勒,更偏爱传统古典的类型。”

    “国中刚开学时,我出了一次小事故”

    咚咚——

    那女人回想起记忆中的敲门声,一下子回到了12岁,想起了一个与故事原本不相关的人。

    “咚咚”

    哥哥速水善沢推开门后,有节奏的敲了两下。

    她把目光从窗外的花园收回,移到他身上,慢吞吞的问道,“怎么了”

    速水善沢只是礼貌的停在书房门外,保持着他一贯不侵入别人领地的谨慎作风,交代道,“哥哥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在花园和网球场,深红想要下来可以一起玩”

    “累了继续留在这也可以”,他没有在意妹妹坐在窗边檐台上不够礼貌,只是继续体贴的补充道,“这边窗户可以看到球场那边,深红可以坐在这里看”

    她忍不住揉皱书页,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胡乱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真正拥抱过她了,就连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一直保持着奇怪的距离感。

    她无数次的张开口,想要问他“为什么哥哥好像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再牵我的手,为什么不靠近我?明明这个家里我和哥哥才是真正的同盟”

    但最终还是把质问咽回去,日复一日的沉默着。

    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只是他的朋友,会不会更好?是否可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和他在花园里、在球场、在影院里,自由的交谈。

    就像此刻的迹部君一样。

    目光凝结在小径的两道人影上,她忍不住向前探出身去。

    “小心!”

    “深红——”

    两声呼喊一前一后

    她抱着书,害怕的紧闭双眼,从三楼的窗户向外坠落,风声迅疾的从周围划过,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然后,落入一个充满馥郁香气的怀抱。

    “没受伤吧”

    他挑眉问道。

    “不…那个”她捏起他肩头刮到的玫瑰花瓣,热烈的红色几乎要把人的指尖灼伤。

    沉默片刻,只是看着曾经鲜妍的红玫瑰,轻叹道,“花落了”

    这一丛玫瑰已经不成样子,碎红散落,花香飘零。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成原样。

    迹部君大约比她大上三四岁,和哥哥善沢是认识的朋友。

    后来秀一出事,父母哥哥都对秀一观感不佳,她只好一个个从记忆力翻出来能帮忙的人,就连只见过几面、说不上熟悉的人都可以,到处拜访,然后忍受他们的沉默和不解、调笑。

    她已经不记得去过多少家,见过多少人,写过多少封恳求的手写信。

    只记得京都、大阪、东京、横滨、青森,这些地方路途竟然那么远,要耗费数不清的时间在路上。

    迹部君也是那段时间去拜访的。

    她晓得自己很厚脸皮,她甚至没有帮过他的忙,就要来求他,简直像什么攀关系的穷亲戚。

    她应该感到羞耻,可是内心依然一片寂静,宛如落雪,什么声响都没有。

    于是安静的在会客室,说出希望迹部君帮忙联系检查官的请求。

    她已经不记得那时迹部君说过什么了,只记得自己一直重复,

    “秀一想做英雄,就去做。我不理解,但我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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