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去行宫的日子。

    萧宜竹吩咐了太医院的几人随行,齐太医和罗素云也在其中。

    出发前,宣瑾柔看到了司徒奈,他站在远处朝她看来,眉眼和煦,嘴角笑意浅浅,简单地行了个礼。

    宣瑾柔迟疑了一会儿,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将视线挪开,上了马车后,宣瑾柔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空净大师的话——一大取大,二小相合。

    宣瑾柔眉头微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自己为了不节外生枝,对司徒奈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可好像一直都没有怨言,反倒期期艾艾、小心翼翼地接近。

    马车启程,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行宫,宣瑾柔坐着车舆上,撩起帘子往外看,看了一路的良辰美景。

    他们路过一个街道时,屋檐投射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是赵逸黎,他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眸底瑰红,仿佛凝结着万千红血丝。

    待彻底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赵逸黎转身离开,步伐千斤重。

    行宫建在山上,一进入山里就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蝉鸣的声音此起彼伏,进入行宫后,可以看见木轮滚动,将水池里的水抽到中央殿顶上,形成一道水帘。

    宣瑾柔避开水帘,走旁边的门进去,还走了一段路才到达自己的住处。

    里面的布置大部分是为了避暑,中间还用玉盆盛了好些冰块,宣瑾柔感到一阵沁凉,驱散了黏附在皮肤上的丝丝热意。

    凉月端来了一盘水果,上面苹果居多,还带着一些荔枝:“娘娘,皇上给你的。”

    宣瑾柔把荔枝丢在了一旁,此刻她也不在乎苹果削没削了,直接拿起来就啃,边啃边道:“凉月,荔枝赏你了……苹果都是我的。”

    凉月:“……谢谢娘娘。”

    宣瑾柔没两下就把苹果全吃完了,轻轻打了个嗝,忽略了凉月那张仿佛能塞下鸡蛋的嘴,她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出去消消食。”

    宣瑾柔走到一处假山前,冷不丁被人拉了过去,淡淡的木质香钻进了她的鼻子里,她意识到她离那个人很近。

    “瑾柔。”他说。

    宣瑾柔抬眸看向司徒奈:“放开我。”

    司徒奈的手上暴起青筋,似乎并不太想松手,却还是被牵引着松开了手,他眼神一顿,逐渐露出迷惘和不解。

    宣瑾柔一个快步离司徒奈远了一些,心想原来她现在可以控制司徒奈这种级别的人物了,准确来说,除了萧宜竹其他的都可以控制。

    宣瑾柔觉得她这个金手指不算很强,时效和强度都无法确定,若被控制之人意志坚定,估计很快就可以摆脱。

    总之她的金手指只是起辅助作用,起不了决定作用,再加上对野兽无效,宣瑾柔决定还是多靠自己。

    司徒奈垂下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

    “我只是……只是……”司徒奈的眸子染上了几分痛苦,呢喃道,“我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接近你。”

    他揭开久远的记忆,那一年梧桐落叶,他捡一片题了首诗,一阵风吹过,梧叶飘飘扬扬,落在了眼前之人的手中。

    那一幕,他记到了现在。

    看着司徒奈这番模样,宣瑾柔心中徒然升起一丝不忍,她的语气缓和:“无论之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往前看,以后你做你的御史,我做我的皇后。到时候得到召见,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小叙一场。”

    “得到召见?”司徒奈的笑容愈发苦涩,或许是宣瑾柔态度的转变,让他压制的所有情绪上涌,他凄然道,“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错处,在职期间勤勤恳恳,从未滥用过权力,本以为能得皇上器重,共写君臣佳话,可是我得到了什么?皇上防我,你也防我。”

    他看上去是那样悲伤,眸子里似乎划过了水润的光泽,那如松般挺拔的身姿,甚至微微佝偻了几分。

    宣瑾柔想说些什么,嗫嚅着没有开口。

    “罢了,娘娘就当没听见我说的这些话。”司徒奈恢复了平静,仿佛那情绪的宣泄不过是一场错觉。

    宣瑾柔点了点头。

    司徒奈说:“那臣先告退了。”他说完并没有等宣瑾柔开口,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背影带着一丝落寞。

    宣瑾柔望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待了许久。

    --

    宣瑾柔在萧宜竹的住处吃着冰饮,萧宜竹在一旁批阅奏折,他勤于政事,连在行宫都未有懈怠。

    宣瑾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踟蹰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看司徒奈?”

    萧宜竹抬眸,神情微微一变,有些弄不明白宣瑾柔为何会突然问这个,过了一会儿,萧宜竹缓缓道:“他非等闲之辈。”

    宣瑾柔略微睁大了眼:“如何得知?”

    “你以为司徒奈如何能稳坐御史之位的 ,指不定有自己的一番势力,当年皇位之争,估计有他的手笔。”萧宜竹不愿意多说,眼中似有忌惮,还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他呢喃道,“不可不防。”

    宣瑾柔敛着眸子:“你也会防着我吗?”

    她突然想起灵游寺遇刺后萧宜竹显露的愧疚,可又想起来那天夜里的萧宜竹,这些日子萧宜竹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底,连心都一点一点朝萧宜竹靠拢,若他是装的,未免也太过可怕。

    宣瑾柔打消了对萧宜竹的怀疑,她选择相信他。

    萧宜竹顿了一下,轻声道:“不会。”

    “那如果哪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或者置你的生命于危险之地,你会杀了我吗?”宣瑾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视着萧宜竹的眼睛,问出这个有些逾矩的问题。

    她发现萧宜竹气质发生了改变,周边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散开了寒意,一动不动地盯着宣瑾柔,企图从宣瑾柔面上看出什么。

    气氛有些沉默,宣瑾柔想,她还是高看了自己在萧宜竹心里的地位。

    没过多久,寒意散去,萧宜竹看她的眼神依旧温柔缠绻。

    “不会杀你的。”萧宜竹说,“也不会有那天的,对不对?”

    宣瑾柔斩钉截铁道:“对。”

    --

    宣瑾柔每次在床上躺够了,为了防止自己发霉,就会出去走一走,她上次发现池塘旁有个专门垂钓的地方,就经常挑时间去钓鱼。

    虽然什么都没钓上,但宣瑾柔乐在其中。

    这天宣瑾柔又跑去钓鱼,她才拿了鱼竿站在岸边,还没开始钓,不知是谁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宣瑾柔站不稳,直接一个趔趄跌进了池塘里。

    扑通一声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

    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司徒奈疑惑的声音:“娴妃娘娘?”

    宣瑾柔一下子就明白了谁搞的鬼。

    这个娴妃,逞口舌之快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开始动手了,不过不好意思,她会游泳。

    宣瑾柔很冷静地往岸上游过去,快接触到岸时,脚筋突然抽了一下,池塘水争先恐后要挤进她的咽喉,她心想也不用改变结局了,怕是要直接交代在这。

    眼看着要沉入水底了,岸上伸出来了一只修长的手,清润的嗓音带着些焦急:“皇后娘娘,把手给我!”

    宣瑾柔心底迸发出强烈的生欲,搭了上去,那只手紧紧拽着她,随后又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两只手一点一点把她往岸上拽去,一阵拉扯后,宣瑾柔成功上了岸。

    失去意识前,宣瑾柔看见了司徒奈的脸。

    宣瑾柔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与先前的梦都不一样,她不是以第三视角,而是以第一视角。

    一开始她先听到什么“将军”“罪证”“站队”“谋反”的字眼。

    紧接着画面一转,天空灰蒙蒙的,侍卫如雕像般把守在宫殿外,宣瑾柔能感觉到自己惊怒交加,想硬生生闯进那殿里,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她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察觉到动静,转头望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的眼中只有漠然,不见温情。

    心里源源不断涌出的悲伤像是要将宣瑾柔整个人淹没,她心中又悲又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一张一合,快要失去理智地吼道:“萧宜竹!你为何要对宣府下那么狠的手?!我娘死了,她死了,她昔日待你不薄,你却害死了她!!”

    “赵将军已经将你爹的罪证全部列出,我不过按实处置。”萧宜竹谈起赵逸黎时的表情讳莫如深,随后冷漠地看着宣瑾柔,“你娘不是我害死的,她是自缢的。”

    “宣瑾柔,你怨不得我。”萧宜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地砸在了宣瑾柔的心里,刺激到了宣瑾柔。

    宣瑾柔总觉自己会说出什么,极力控制着,奈何这是在梦里,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如利刃般的话语从自己口中吐出:“你这般心狠,薄情寡义又虚伪,嫁于你就是我这辈子最恨之事。”

    “宣瑾柔!”萧宜竹伪装的冷漠轰然碎裂,他勃然大怒,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亲人的死令她失去理智,她痛极恨极,看着萧宜竹的表情竟是生出了几分痛快。

    二人看上去那像什么年少相知之人,倒像是一对怨侣。

    “你就应该做好你的九五之尊,最后得不偿愿,亲近之人散去。”宣瑾柔实在控制不了自己。

    明明吵架是应是激烈的,碰着火花的,他们之间却是这般死寂、泛着冷意,只怕下一秒就会有无形的寒意刮掉他们的骨血,遍体生疼。

    萧宜竹脸上呈现出明显的疲惫,他唤了殿外的侍卫,冷冷道:“将她拖回长央宫,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不知在长央宫里待了几日,她听到有婢女在她身边说:“娘娘,皇上已经好久没来看你了。”

    她拿起盘子里的一块饼,只觉食欲全无,又恶心又想吐。

    她变得愈加消沉,有时候睡醒往脸上一抹都是一把泪,到后面连睡也睡不着。

    她每日如行尸走肉般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那双眼眸更加冰冷异常,身上活人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降下去,最后连行动也变得缓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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