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这位玉仙客对此案有何见解?”

    玉宙木着脸站在堂下,也没心思去细看俊俏县官了。

    她能有何见解呢?

    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四学生,毕业证还没到手,工作也没找好,除了一头走丢的驴,在两个世界都可谓一穷二白。

    非自愿穿到这儿后,她也没主动说自己是天人下凡,之所以没解释,不过是想混口饭吃。

    她更不想掺和本土世界的任何事,只想守着胜马,安安静静活到哪日是哪日。

    所以杀人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把她扯进来啊?

    她只是来接个宠物驴而已。

    然而对上梁春一家人的殷切目光,玉宙又不得已微叹一口气。

    算了,就当换饭票吧。

    “我对此案知之甚少,说不上特别见解。但我想,但凡断案,总得有少不了的东西,首要便是铁证吧?也就是不会被任何人的思想、言行和立场影响的证据。这个案子里有吗?

    “铁证可能来自施害者,也可能来自受害者。比如这个案子里,死者真的是走投无路跳的水吗?有没有可能是踩到异物或身体原因导致的失足落水?你们查过她的鞋子吗?验过她的身体状况吗?

    “再说梁柱,他当时到底是在修缮栏杆,还是在蹲守死者,也得事实明确吧?他只是一个帮工,修缮栏杆需要上级的指示吧?买材料要找账房拿钱吧?修缮结束后,是不是还得找漆工涂漆,有漆工接到过命令吗?

    “如果说梁柱的动机是觊觎死者的美色,那他见过死者几次?以前有没有对其他人表现过对死者的关注?有没有人看到他在其它地方蹲守过?

    “身为一个帮工,在府里的权限想来不会很大,要想准确蹲守到死者,是不是得提前搞到内部消息?他是跟谁买的消息?花了多少钱?

    “另外,隐形的犯人心态也很重要,性犯……小偷不会只伸手一次,色狼也一样。帮工敢觊觎少夫人,还光天化日在走廊乱来,可谓色胆包天了。有这么大的胆子,很大概率会有前科,他以前是否也犯过这种事,你们都彻查过吗?”

    玉宙回忆着现代刑侦剧里的破案步骤,慢吞吞说出这些要点,说完又微微昂首瞥向天花板,认真思考着:

    嗯,应该没有别的遗漏了吧?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县官应该不会不查这些事吧?

    至于这些话会不会引出更多伪证,那就是与她无关的事了。

    外面议论纷纷,倒是公堂上一时很安静,但很快也响起一阵掌声。

    俏县官面色诚恳地对玉宙道谢:“玉仙客果然是敏思大才,这一番话于本官当真是醍醐灌顶,多谢!”

    玉宙恹恹摆手:“能帮到就好,那我先走了,我要去找我的驴。”

    “啊?”所有人都面露诧异。

    “玉仙客……”梁春轻唤她一声,有挽留的意思。

    但这次玉宙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了,你们好好配合调查。”

    说罢她果断转身,在一众看客的注目礼中挤出了县衙。

    走出两步又回头:“上水村往那个方向来着?”

    热心群众指指她身后:“这边。”

    “哦,谢谢。”

    转身,换方向。

    古朴的街道和她当群演的剧组布景大差不差,激不起一点新鲜感。

    玉宙走着走着会忍不住想,要是这时能听见一声cut就好了。

    她可以不吃剧组的盒饭,帮剧组省点钱。

    嗯,可以明天不吃,今天还是得吃,先解解馋,毕竟寡了半个月。

    玉宙不太愿意说本土“衣食父母”的坏话,尤其她的伙食全村最优,即便这种情形可能只会存在于一时,但现阶段的厚待是实打实的。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全村最优的伙食依然让她食不下咽。

    就像现在,她觉得有点饿,但一想到村里少油少盐的糙饭烂菜,瞬间就胃口全无。

    有时候甚至羡慕胜马,嚼几口嫩草就能乐得嘎嘎叫。

    啊,胜马,你到底在哪?现在怕不怕?你怎么那么傻?

    想着想着,玉宙就不由加快了步子,闷着头往前竞走,然后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抬头,是抢驴贼。

    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是我弄丢了你的驴,应该我替你找才对。”

    玉宙很诚实地点头:“是的。”

    抢驴贼:“……”

    玉宙懒得再看他,绕过去继续走。

    抢驴贼很快跟上来:“我去帮你找驴,你可以留下来帮忙查案吗?我们会支付报酬的。”

    玉宙有点意外,没想过还能有这种走向。

    如果她是事业型的穿越者,这其实是个大好事。

    刚才她就发现了,包括抢驴贼在内,公堂上的衙役人数不超过五人,甚至县官身旁苦着脸奋笔疾书的文书也只是个半大小孩。

    不难看出,这个县衙目前人手严重不足。

    再加上年轻县官看起来还算正派,所以如果在这个案子上帮上忙,搞不好能谋个长期稳定的公家差事,那未来可就真的衣食无忧了。

    但玉宙当下没有这样的事业心,至少对于此时的她而言,除了胜马,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为没有意义的事劳心劳力,只会让生活更没有意义。

    于是她毫不犹豫拒绝:“不可以,没有什么比我的驴更重要,而且你已经弄丢过它一次,我无法继续相信你。”

    抢驴贼愣了一下,随即挺惭愧地低下了脑壳:“对不住,是我的错。”

    “对,是你的错。”玉宙再度绕过他向前,但后者很快又追了上来:“那我现在陪你去找,等找到了驴,你可以来帮我们查案吗?”

    玉宙不由嗤笑:“你先能找到再说吧。”

    抢驴贼看着她,若有所思。

    玉宙直接白他一眼,再绕开。

    随后再被拦。

    不等玉宙表现出不耐烦,抢驴贼先说道:“你在这等等,我去赶马车来,比用两脚走要快多了。”

    这还差不多。

    “那你去吧。”玉宙一边应着,一边在路边找了个石墩坐了上去,一副静候的模样。

    抢驴贼眉眼间带上了笑意,丢下一句“等我”就瞬间跑没影了。

    玉宙托着腮思索:这是轻功吗?这里也有功夫一说?

    转头又看到卖面条的摊贩,她摸摸肚子。

    啊,好想吃白米饭,最精的米煮出来的最白的米饭,粒粒分明,软而不烂。

    不要菜都行。

    有肉更好。

    酱红的,亮泽的,肥瘦均匀的。

    最重要的是,咸甜的。

    玉宙吸溜了一下口水,又开始羡慕吃草就能饱的胜马。

    有时候驴生贫瘠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好在马蹄声渐响,将玉宙从对天堂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垂涎中拉了回来。

    抢驴贼活力满满地跳下马车,递给玉宙一个小食盒。

    “也到饭点了,衙门的厨房今日做了炊饼,我拿了几个,我们可以在路上吃。”

    玉宙打开食盒,咸香夹着油香扑鼻而来,饼面焦黄,还泛着油光,仅仅一个照面,就攫住了她五官的控制权,她咽着唾沫,看得移不开眼。

    一边还想着:啊,还以为自己真的生无可恋了呢,没想到几个饼就让我原形毕现。

    抢驴贼话语带笑:“你要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

    根据以前听过的经验,越靠前越不颠,越不影响她吃饼。

    话不多说,赶紧上路。

    两人坐在车辕的两侧,抢驴贼一手拿饼,一手驾车。

    玉宙则双手捧着饼,吃得无比虔诚。

    太好吃了。

    其实馅料并不多,虽有肉沫,也仅零星几点,大部分还是咸菜。

    关键这大厨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火候也到位,饼皮酥脆焦香,馅料够味,对于口淡了半个多月的玉宙来说,几乎可以夸一句此间至味。

    她一口气吃完等分名下的三个,才舔了舔唇,问抢驴贼:“帮你们查案期间,可以每天都吃到这个大厨做的菜吗?”

    抢驴贼似乎一直在偷笑,此时轻咳了一声才反问:“大厨?”

    “就是很厉害的厨师。”

    “庆叔如果听见你这么夸他,他一定很高兴。”

    玉宙不关心这个:“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可以。”察觉到美食对玉宙的诱惑,抢驴贼还添油加醋,“庆叔年轻时是个镖师,走南闯北,哪里的美食都吃过,哪里的美食都会做,你如果来了县衙,包你口福不断。”

    玉宙开始神游,主要是思考各种现代美食的制作方法,以及在这里重现的可行性。

    太耗油的估计不行,缺关键材料的也不行。

    筛选来筛选去,最终无奈,算了,还是选最简单的吧。

    嗯,等跟庆叔熟悉了,就让他试着做做火锅。

    不过,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火锅,这个机会应该转给谁呢?

    酸辣粉?蛋包饭?

    或者奶茶也行。

    哎呀,好难选呢。

    “除了美食,工钱方面,你也可以提自己的条件,想要每个月多少银子?”

    抢驴贼忽而又开口,显然是在加筹码,大概是将玉宙的神游当成了犹豫。

    玉宙微微蹙眉:“每个月?你们是想长期聘用我吗?”

    抢驴贼也微微讶异:“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只想请你查这一个案子?”

    随后,他便给玉宙介绍了郭西县衙目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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