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里，玄冥回到自己宫中，看到青珥站在门口等他。
玄冥说：“还不去睡。”
青珥扬扬手中信件：“父亲来信问我重黎为人。”
玄冥打开门：“问她干什么。”
青珥带着禺疆的信进屋，在玄冥桌边坐下：“父亲想送两位堂兄去燧山应征，他说，祝融很青睐我们水神族男子。”
玄冥皱眉：“战事在即，父亲还有闲心管此事。”
青珥道：“祝融招婿也是大事，我也希望父亲有闲心，若他为战事焦灼我才不安。”
“她名声还不够大？父亲没听过吗？”
青珥又说：“关于重黎，是有很多传言，你是希望父亲从传言中认识她，还是希望自己向父亲介绍她？”
玄冥像吃了炮仗：“父亲也并未问我啊？”
青珥悠悠然讽他：“你和重黎打的架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你不喜欢她，问你能问出什么来。”
玄冥靠着桌子，咬牙不说话。
青珥又添一句：“若重黎日后真做了我们堂嫂，你对她敬重些。”
像胸中炮仗被彻底点着了火，玄冥闭眼抬手揉自己喉咙，力道很重，手上青筋爆开，口中余酒还在灼烧，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伸手拿来桌上水壶，仰头灌完里面凉水。
青珥去取纸笔，坐在桌上开始回信，下笔前，又把笔向玄冥递了递：“你回？”
玄冥抱胸走开。
一会儿后，他又抱胸走回来，站青珥背后看她写下的字：聪明勇敢、率真可爱、仗义…
他大力抽走青珥的信，对着信吼道：“这是她吗？是她吗？”
青珥不急不慢问：“不是吗？”
玄冥夺过青珥笔，抽来一纸新锦，摁着桌，扬手写：“敢送堂兄去她立刻废了他们！”
青珥看了一眼玄冥写下的回信，翻他一记白眼，起身离开：“自己寄回去，别叫我寄。”
收了妹妹嫌弃一眼的玄冥越发来气，青珥以往是很温柔的，和重黎厮混久了，她现在神态变得越来越像重黎了，他吵道：“你怎么也学她了！”
青珥啪一声摔门离开，丢下一句：“再嘴硬谁都帮不了你！”
玄冥闭眼，这下好了，不光神态，连动作也像重黎了！
*
玄宫中，重黎腰间的宝石终于被摘完，她结束游戏，躺去大阿祁底下的榻，那座榻不知几日前被人放了一块松软厚毯，重黎半盖着毯，兴尽悲来，有些不知缘由的空落。
她问清越要酒，清越为了她少喝些酒，拿来一盘葡萄，坐在榻边剥给她吃。
重黎嘴巴忙着吃葡萄，不再闹着要酒，可一会儿后，她又说清越一人剥太慢，要鸣榭一起来剥。
挚祁处理完公事，来到她身边，让清越和鸣榭都离开。
没有喂到嘴边的葡萄了，重黎皱了皱眉，不耐睁开眼睛，果然是挚祁。
重黎闭回眼睛：“你让他们走了，谁给我剥葡萄。”
挚祁拿起被重黎解开放在榻边的燧锦带，语气严肃：“好玩吗？”
重黎回：“我要吃葡萄。”
挚祁加重语气：“好玩吗？”
重黎还是懒洋洋躺着：“不够，太简单，明日不让他们穿上衣，我要摸他们胸腹识人。”
“你要有个限度。”
“不要！”重黎撑手坐起来，“少来与我讲道理，我就是荒唐！”
她又吼：“你怎么不去训斥玄冥，他可以这么玩，我凭什么不行！”
“凭什么同样的事，你做可以，他做可以，而我就要被你们骂！”
“凭你们是男子？还是凭你们高贵？”
挚祁问她：“你认为你们做的是同样的事？”
“不是吗？”
“他不玩弄女人的身体和尊严，她们真心爱慕他，不因为他是水神之子。”
重黎不想听挚祁说大道理，捂着耳朵嫌烦：“听不明白！我走了！”
*
次日，重黎吃完晚饭，挚祁没有放任她自己玩，把她带到了前殿。
他桌上放了一盘葡萄，示意重黎：“你来剥。”
起先重黎还有些兴致，剥了几颗喂给天侍们，过了兴致，她就不想剥了。
挚祁命她继续，剥完为止，重黎不肯，挚祁让所有天侍下去，对她道：“剥完。”
他一切的语气神态，回到开物阁逼她背天礼那晚，重黎问：“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违抗我的能力。”
他站起身，将重黎牵到他寝殿门口，指着寝殿内两套衣裳说：“那套，是天域侍女的衣裳；那套，是你想要的几乎没有上衣的衣裳，你选一套，换上它，侍奉我。”
重黎如五雷轰顶，看着他，不敢置信：“什么？”
挚祁没有重复第二遍。
重黎试图挣开他钳制，但力量不够。她开始动用法术，掌间燃起燧火，挚祁在她印堂结开一道封印，然后她的燧火便不再燃得起来，他继续居高临下说：“如果你无力反抗呢？”
重黎抬腿踹，又被挚祁法术打开，与此同时，她膝盖不受控制弯曲，被迫跪在他面前。
她怎么都站不起来，一手手腕还被挚祁钳制，极度的屈辱感让她开始发抖。
挚祁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看着她眼睛说：“不愿意吗？那你怎么就觉得，清越他们愿意？”
他没有封重黎嘴，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颤抖，眼眶血红，满眼惊惧。
挚祁移开眼睛，半低下头，并没坚持多久，他放开封印和钳制：“走吧。”
重黎撑墙站起来，挚祁却没有起身，依然半跪着，她看着挚祁，被他钳制过的右手脱力低垂，还握拳抖得厉害。
半晌后，她握紧的右拳松开，颤抖着抬手，用尽全力扇向他左脸。
清晰一道巴掌声响起，挚祁并没有躲。
打完挚祁，重黎红着眼跑出去，偏偏这时候迎面又碰上走进来的玄冥，更加来气，视线交汇一瞬，重黎目光像是要把玄冥烧了一般。
玄冥没拉住重黎，只是摇摇头走上前问挚祁：“又怎么了。”
看挚祁样子，玄冥也懂了，这两人又吵架了，他回头看了眼重黎，头疼，对挚祁说：“就别再骂她了，不好哄。”
挚祁隐去脸上掌印，站起来，看着自己手，“总不能玩得没有限度。”
*
这晚重黎都没睡好觉，睡前，她揪着被子，意识到一件事:
她打了挚祁?
她打了挚祁?
还是打的脸?
她还能见到明早的太阳吗?
她该连夜带着燧羽和小狼逃命吗?
还是连夜去求勋尧救她。
脑子里把各种死法都想象了一遍，重黎最后决定，明日去岐伯草屋避一避风头。
之所以能冷静下来，是因为她打完挚祁便开始意识到，她这些时日对天侍们所做和挚祁对她所做几乎没什么不同：他用权势压迫她，而她同样在用权势欺压别人。
这一晚，重黎是在思考各种保命方法中战战兢兢睡下的。
次日辰时，玄冥在宫中整装好，青珥和勋尧都提前来玄冥宫中找他，勋尧对玄冥叮嘱着小心，玄冥站在院中，心头发紧，勋尧的话怎么也听不进去。
空中又出现青鸾身影，这是这些天来第几趟了？
第十趟了。
玄冥抬腿出门，往重明宫方向走去。
重明宫里，重黎被青鸾叫醒，它衔来祝融夫妇新送来的名单和画像，重黎收下，却没有心情看，心烦意乱地起床洗漱。
玄冥叩门前，将身上甲胄尽数隐去，昭昭为他打开门，他还是用长腿抵着门槛，迟迟不进。
抱着胸，低着头，玄冥对重黎道：“心情不好，很久没有打架了，陪我打一架。”
重黎坐在寝宫门前歪脑袋不爽看他，指着自己说：“我看起来像陪练吗？”
玄冥没答话，手腕轻转化出一柄玄冰剑。
重黎敛容站起身：“来真的？”
“来真的。”
重黎也化出燧火剑，昭昭躲在一边，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又打起来。
两个人好像都在发泄着什么，但又都克制着没动真格。冰与火的交锋，在寂静的早晨，将薄雾一点点驱散，彼此剥开掩藏，让真实情绪袒露。
火花四溅中，昭昭望着玄冥，俊美的脸庞，完美的身材，打架的时候比平常更摄人心魄，每一个动作姿态都好看得让人悸动，天生的将军——可她的重黎殿下毫不怜惜，竟举剑劈向他脸。
重黎手下没有收劲，她没想到玄冥会挡不开，明明是正面劈过去的。
燧火剑痕几乎斜亘玄冥整面左脸，横截鼻梁，不太深，但触目惊心，或有三寸之长。
重黎停住手，走上前抬手要为玄冥治伤，玄冥却别开头，按住重黎手不让她治。
血流不止，重黎挣手，可玄冥还是不放手让她治，重黎看着他脸上伤，满眼震惊不解。
重黎正要开口说话，玄冥却扔开剑，上前用胸膛挡住她，手摁住她头别开她眼睛，在重黎肩头，他说：“让你打了，能不能不赌气了。”
“赌什么气？”
“我不该说你不学好。”
其实重黎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段时间暴躁敏感又自暴自弃的状态到底是为什么，玄冥给了她答案，原来她是在赌气。
重黎静了会儿，懵懵说：“哦。”
玄冥又低着头在重黎耳边闷哼了两声，重黎抬手想推开他，“疼就让我给你治啊？”
玄冥把她扣得更紧，重黎根本推不开，他笑说：“不治了。”
“这回真的丑了。”重黎低声嘀咕。
玄冥放开她，捂着脸上伤口质问：“你再摸良心说一遍？”
重黎摸着良心，笑得直不起腰。
玄冥等她笑完，又道：“但话说回来，为了赌气胡乱招婿的确很不明智。”
重黎转身进屋，没多久后捧着一大沓祝融信出来，上面全是这些时日青鸾送来的各族男子画像和名单，她说：“让我们来看看我爹娘都给我选了什么样的夫婿。”
在名单上找了好半晌，重黎终于找到一个认识的，“这个，被我打哭过，太差劲。”
她又找了好半天，“这个，把我打哭过，太气人！”
“这个…忘了。”
“这个，长得不好看，不行。”
“这个，长得太好看，不行。”
玄冥插句嘴：“太好看也不行？”
“本来没事，但这个…名单写着禺疆之侄，是你堂兄弟吧？长得和你差不多好看，估计和你差不多花心，所以不行。”
玄冥脸很疼，嘶哑着指她：“你——”
“误会他了？不花心的话，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玄冥收回手：“没误会，很花心。”
重黎很干脆摆手：“那不行。”
再然后，重黎把她认识的都一一点评了番，总之就是各种不行。点评完毕，她道：“你说，这些人要么不认识我，要么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来应征，到底是因为我的人，还是因为我爹的权势。”
玄冥想答是因为你爹的权势，但想到上次东穆这么说被她打了一顿，就作罢了。
重黎自问自答：“我想，是因为我爹的权势。”
“所以呢。”玄冥问。
重黎摊开信笺，提笔给她爹娘写了这些时日第一封回信，只有三个字：“都不要。”
她扎好信件，递给青鸾，玄冥浅浅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他抬腿要走，重黎叫住他：“伤还没治你上哪去！”
玄冥没回头，挥挥手：“回家一段时日。”
重黎急着问：“凭什么你能回家我就不行？”
玄冥依然走远没理她，重黎气得想摔门，但又想回来，保命要紧，回家也得先保住命才回得去，她赶紧钻回寝宫收拾东西。
另一边，在重黎看不见的远处天门前，挚祁与勋尧已等候好送玄冥出征，玄冥重现身上战甲，大步迈向他们。
与此同时，重黎也快速收拾好装束，朝与玄冥相反的方向，向岐伯的草屋跑去。
夜里，玄冥回到自己宫中，看到青珥站在门口等他。
玄冥说：“还不去睡。”
青珥扬扬手中信件：“父亲来信问我重黎为人。”
玄冥打开门：“问她干什么。”
青珥带着禺疆的信进屋，在玄冥桌边坐下：“父亲想送两位堂兄去燧山应征，他说，祝融很青睐我们水神族男子。”
玄冥皱眉：“战事在即，父亲还有闲心管此事。”
青珥道：“祝融招婿也是大事，我也希望父亲有闲心，若他为战事焦灼我才不安。”
“她名声还不够大？父亲没听过吗？”
青珥又说：“关于重黎，是有很多传言，你是希望父亲从传言中认识她，还是希望自己向父亲介绍她？”
玄冥像吃了炮仗：“父亲也并未问我啊？”
青珥悠悠然讽他：“你和重黎打的架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你不喜欢她，问你能问出什么来。”
玄冥靠着桌子，咬牙不说话。
青珥又添一句：“若重黎日后真做了我们堂嫂，你对她敬重些。”
像胸中炮仗被彻底点着了火，玄冥闭眼抬手揉自己喉咙，力道很重，手上青筋爆开，口中余酒还在灼烧，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伸手拿来桌上水壶，仰头灌完里面凉水。
青珥去取纸笔，坐在桌上开始回信，下笔前，又把笔向玄冥递了递：“你回？”
玄冥抱胸走开。
一会儿后，他又抱胸走回来，站青珥背后看她写下的字：聪明勇敢、率真可爱、仗义…
他大力抽走青珥的信，对着信吼道：“这是她吗？是她吗？”
青珥不急不慢问：“不是吗？”
玄冥夺过青珥笔，抽来一纸新锦，摁着桌，扬手写：“敢送堂兄去她立刻废了他们！”
青珥看了一眼玄冥写下的回信，翻他一记白眼，起身离开：“自己寄回去，别叫我寄。”
收了妹妹嫌弃一眼的玄冥越发来气，青珥以往是很温柔的，和重黎厮混久了，她现在神态变得越来越像重黎了，他吵道：“你怎么也学她了！”
青珥啪一声摔门离开，丢下一句：“再嘴硬谁都帮不了你！”
玄冥闭眼，这下好了，不光神态，连动作也像重黎了！
*
玄宫中，重黎腰间的宝石终于被摘完，她结束游戏，躺去大阿祁底下的榻，那座榻不知几日前被人放了一块松软厚毯，重黎半盖着毯，兴尽悲来，有些不知缘由的空落。
她问清越要酒，清越为了她少喝些酒，拿来一盘葡萄，坐在榻边剥给她吃。
重黎嘴巴忙着吃葡萄，不再闹着要酒，可一会儿后，她又说清越一人剥太慢，要鸣榭一起来剥。
挚祁处理完公事，来到她身边，让清越和鸣榭都离开。
没有喂到嘴边的葡萄了，重黎皱了皱眉，不耐睁开眼睛，果然是挚祁。
重黎闭回眼睛：“你让他们走了，谁给我剥葡萄。”
挚祁拿起被重黎解开放在榻边的燧锦带，语气严肃：“好玩吗？”
重黎回：“我要吃葡萄。”
挚祁加重语气：“好玩吗？”
重黎还是懒洋洋躺着：“不够，太简单，明日不让他们穿上衣，我要摸他们胸腹识人。”
“你要有个限度。”
“不要！”重黎撑手坐起来，“少来与我讲道理，我就是荒唐！”
她又吼：“你怎么不去训斥玄冥，他可以这么玩，我凭什么不行！”
“凭什么同样的事，你做可以，他做可以，而我就要被你们骂！”
“凭你们是男子？还是凭你们高贵？”
挚祁问她：“你认为你们做的是同样的事？”
“不是吗？”
“他不玩弄女人的身体和尊严，她们真心爱慕他，不因为他是水神之子。”
重黎不想听挚祁说大道理，捂着耳朵嫌烦：“听不明白！我走了！”
*
次日，重黎吃完晚饭，挚祁没有放任她自己玩，把她带到了前殿。
他桌上放了一盘葡萄，示意重黎：“你来剥。”
起先重黎还有些兴致，剥了几颗喂给天侍们，过了兴致，她就不想剥了。
挚祁命她继续，剥完为止，重黎不肯，挚祁让所有天侍下去，对她道：“剥完。”
他一切的语气神态，回到开物阁逼她背天礼那晚，重黎问：“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违抗我的能力。”
他站起身，将重黎牵到他寝殿门口，指着寝殿内两套衣裳说：“那套，是天域侍女的衣裳；那套，是你想要的几乎没有上衣的衣裳，你选一套，换上它，侍奉我。”
重黎如五雷轰顶，看着他，不敢置信：“什么？”
挚祁没有重复第二遍。
重黎试图挣开他钳制，但力量不够。她开始动用法术，掌间燃起燧火，挚祁在她印堂结开一道封印，然后她的燧火便不再燃得起来，他继续居高临下说：“如果你无力反抗呢？”
重黎抬腿踹，又被挚祁法术打开，与此同时，她膝盖不受控制弯曲，被迫跪在他面前。
她怎么都站不起来，一手手腕还被挚祁钳制，极度的屈辱感让她开始发抖。
挚祁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看着她眼睛说：“不愿意吗？那你怎么就觉得，清越他们愿意？”
他没有封重黎嘴，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颤抖，眼眶血红，满眼惊惧。
挚祁移开眼睛，半低下头，并没坚持多久，他放开封印和钳制：“走吧。”
重黎撑墙站起来，挚祁却没有起身，依然半跪着，她看着挚祁，被他钳制过的右手脱力低垂，还握拳抖得厉害。
半晌后，她握紧的右拳松开，颤抖着抬手，用尽全力扇向他左脸。
清晰一道巴掌声响起，挚祁并没有躲。
打完挚祁，重黎红着眼跑出去，偏偏这时候迎面又碰上走进来的玄冥，更加来气，视线交汇一瞬，重黎目光像是要把玄冥烧了一般。
玄冥没拉住重黎，只是摇摇头走上前问挚祁：“又怎么了。”
看挚祁样子，玄冥也懂了，这两人又吵架了，他回头看了眼重黎，头疼，对挚祁说：“就别再骂她了，不好哄。”
挚祁隐去脸上掌印，站起来，看着自己手，“总不能玩得没有限度。”
*
这晚重黎都没睡好觉，睡前，她揪着被子，意识到一件事:
她打了挚祁?
她打了挚祁?
还是打的脸?
她还能见到明早的太阳吗?
她该连夜带着燧羽和小狼逃命吗?
还是连夜去求勋尧救她。
脑子里把各种死法都想象了一遍，重黎最后决定，明日去岐伯草屋避一避风头。
之所以能冷静下来，是因为她打完挚祁便开始意识到，她这些时日对天侍们所做和挚祁对她所做几乎没什么不同：他用权势压迫她，而她同样在用权势欺压别人。
这一晚，重黎是在思考各种保命方法中战战兢兢睡下的。
次日辰时，玄冥在宫中整装好，青珥和勋尧都提前来玄冥宫中找他，勋尧对玄冥叮嘱着小心，玄冥站在院中，心头发紧，勋尧的话怎么也听不进去。
空中又出现青鸾身影，这是这些天来第几趟了？
第十趟了。
玄冥抬腿出门，往重明宫方向走去。
重明宫里，重黎被青鸾叫醒，它衔来祝融夫妇新送来的名单和画像，重黎收下，却没有心情看，心烦意乱地起床洗漱。
玄冥叩门前，将身上甲胄尽数隐去，昭昭为他打开门，他还是用长腿抵着门槛，迟迟不进。
抱着胸，低着头，玄冥对重黎道：“心情不好，很久没有打架了，陪我打一架。”
重黎坐在寝宫门前歪脑袋不爽看他，指着自己说：“我看起来像陪练吗？”
玄冥没答话，手腕轻转化出一柄玄冰剑。
重黎敛容站起身：“来真的？”
“来真的。”
重黎也化出燧火剑，昭昭躲在一边，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又打起来。
两个人好像都在发泄着什么，但又都克制着没动真格。冰与火的交锋，在寂静的早晨，将薄雾一点点驱散，彼此剥开掩藏，让真实情绪袒露。
火花四溅中，昭昭望着玄冥，俊美的脸庞，完美的身材，打架的时候比平常更摄人心魄，每一个动作姿态都好看得让人悸动，天生的将军——可她的重黎殿下毫不怜惜，竟举剑劈向他脸。
重黎手下没有收劲，她没想到玄冥会挡不开，明明是正面劈过去的。
燧火剑痕几乎斜亘玄冥整面左脸，横截鼻梁，不太深，但触目惊心，或有三寸之长。
重黎停住手，走上前抬手要为玄冥治伤，玄冥却别开头，按住重黎手不让她治。
血流不止，重黎挣手，可玄冥还是不放手让她治，重黎看着他脸上伤，满眼震惊不解。
重黎正要开口说话，玄冥却扔开剑，上前用胸膛挡住她，手摁住她头别开她眼睛，在重黎肩头，他说：“让你打了，能不能不赌气了。”
“赌什么气？”
“我不该说你不学好。”
其实重黎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段时间暴躁敏感又自暴自弃的状态到底是为什么，玄冥给了她答案，原来她是在赌气。
重黎静了会儿，懵懵说：“哦。”
玄冥又低着头在重黎耳边闷哼了两声，重黎抬手想推开他，“疼就让我给你治啊？”
玄冥把她扣得更紧，重黎根本推不开，他笑说：“不治了。”
“这回真的丑了。”重黎低声嘀咕。
玄冥放开她，捂着脸上伤口质问：“你再摸良心说一遍？”
重黎摸着良心，笑得直不起腰。
玄冥等她笑完，又道：“但话说回来，为了赌气胡乱招婿的确很不明智。”
重黎转身进屋，没多久后捧着一大沓祝融信出来，上面全是这些时日青鸾送来的各族男子画像和名单，她说：“让我们来看看我爹娘都给我选了什么样的夫婿。”
在名单上找了好半晌，重黎终于找到一个认识的，“这个，被我打哭过，太差劲。”
她又找了好半天，“这个，把我打哭过，太气人！”
“这个…忘了。”
“这个，长得不好看，不行。”
“这个，长得太好看，不行。”
玄冥插句嘴：“太好看也不行？”
“本来没事，但这个…名单写着禺疆之侄，是你堂兄弟吧？长得和你差不多好看，估计和你差不多花心，所以不行。”
玄冥脸很疼，嘶哑着指她：“你——”
“误会他了？不花心的话，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玄冥收回手：“没误会，很花心。”
重黎很干脆摆手：“那不行。”
再然后，重黎把她认识的都一一点评了番，总之就是各种不行。点评完毕，她道：“你说，这些人要么不认识我，要么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来应征，到底是因为我的人，还是因为我爹的权势。”
玄冥想答是因为你爹的权势，但想到上次东穆这么说被她打了一顿，就作罢了。
重黎自问自答：“我想，是因为我爹的权势。”
“所以呢。”玄冥问。
重黎摊开信笺，提笔给她爹娘写了这些时日第一封回信，只有三个字：“都不要。”
她扎好信件，递给青鸾，玄冥浅浅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他抬腿要走，重黎叫住他：“伤还没治你上哪去！”
玄冥没回头，挥挥手：“回家一段时日。”
重黎急着问：“凭什么你能回家我就不行？”
玄冥依然走远没理她，重黎气得想摔门，但又想回来，保命要紧，回家也得先保住命才回得去，她赶紧钻回寝宫收拾东西。
另一边，在重黎看不见的远处天门前，挚祁与勋尧已等候好送玄冥出征，玄冥重现身上战甲，大步迈向他们。
与此同时，重黎也快速收拾好装束，朝与玄冥相反的方向，向岐伯的草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