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昭仅仅顿了一瞬,径直走去,摸了摸那女子的脉搏,旋即摇摇头:“她已经下黄泉了。”

    说罢,她轻轻掰开女子扭曲的手,借着月光打量一番,扭头道:“殿下可认得?”

    谢仪蹲下身,瞄了眼便不假思索:“是秋阑宫的二等宫女,叫穗福。”

    一个二等宫女,怎记的如此详细?墨昭觉得有些奇怪,但秉持逝者为大的原则,她没有询问,而是先道:“可此案甚奇,王爷可否去叫些仵作来,我在这儿守着她。”

    谢仪原本心中发怵,可毕竟自小生长的皇家,什么样的刑罚没见过?他利落地直起身,立马出了御花园,叫来宫廊上的一群侍卫,让他们拖话给宫中仵作。

    至于墨昭,他心想,昭楼主武力高强,怕是鲜少有人能敌,倒是不必替她瞎操心。

    ……

    仵作们听说死了人,忙赶来。

    御花园处,蒲柳团下,穗福闭目不醒,尸体旁围着谢仪、墨昭、宋心素三人。

    趁着宋心素及一众仵作检查尸体,墨昭不动声色敲打谢仪:“王爷好记性,一个二等小宫女,竟然认得如此之快,可见王爷真心关爱宫人,定是得圣上亲传。”

    谢仪莞尔:“在下不过一句话就引来昭楼主一番宏论,在下殊荣。不过是几月前,这小宫女曾在长街撞上我,因为她实在太迷糊、太奇怪,当时就多留意了些。”

    墨昭在心中盘算了番这幅说辞,没发现什么问题,肃然道:“倒是我误会了。”

    一顿,她忽而来了劲:“为何幕后主使非要杀了穗福?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偏偏是穗福?”

    “当日穗福冲撞你时,莫不是在思考些什么,才导致她如此迷糊?或者,她纠结的事,就是她的死因?”

    墨昭是个想到就会去做的人。她福身:“在下去会会平日里与穗福交好的宫女儿,先行一步,还望殿下向我转达验尸结果。”

    她自顾自说完,干脆利索地转身离开。

    ……

    谢璎受了惊吓,皇后让侍女们先服侍她睡下。

    可谢璎胆儿小,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瞪着个大眼睛盯天花板,愣是睡不着。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依稀听到外头侍女在说:“昭楼主,您请回吧,殿下已经睡了。”

    墨昭闻言,无奈道:“那好吧,看来我只有明日才能见着公主了。”

    “等一下!等一下!”

    墨昭眼底闪过一丝疑问。只见谢璎身上套着浅桃色里衣,连鞋都没穿,迈着小碎步跑来。

    墨昭一拜:“安琅公主。”

    谢璎火急火燎:“昭楼主先别走,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

    侍女轻轻皱眉:“公主,娘娘提醒您要早睡养生的。”

    谢璎杏眼圆睁:“我说了我睡不着,你听不见吗!”

    墨昭连忙出来打圆场:“公主,她也是为您好。不过若是您有意交谈,在下乐意奉陪。”

    谢璎这才消停,拉起墨昭的手就往室内走,边走边道:“昭楼主,你的手好凉啊。”

    “风餐露宿,自然手凉。”墨昭正色。

    “原来如此,”谢璎拉着她在内室坐下,拍拍手让侍女上了两杯茶,又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芍药披风,“昭楼主找我可有事?”

    墨昭刚要开口,谢璎却蓦地沉了脸色:“别是宋心素那个王八蛋找你来劝我。”

    墨昭摊了摊手,开门见山道:“公主多虑了。我并非为宋少卿而来。我是想向您了解,穗福的事。”

    “穗福?”谢璎困惑,“她怎么了?”

    墨昭不是很确定是否要把穗福死了的事告诉她。就在她犹豫之际,谢璎忽然重重地砸了下杯子:“我知道了!穗福私通被查到了!”

    墨昭眼睛微微眯起。谢璎来了兴致,越说越激动:“我就知道!上回听云髻她们说,穗福私下里和一个身材气质都很普通的男人见面,我还不信,没想到她眼光真这么差!年轻俊朗的侍卫一抓一大把,她怎么就偏偏看上个这么个男人呢!”

    墨昭嘴角一抽,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扶澜不在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她在,必然能跟谢璎成为闺中密友。

    不过,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谢璎话里的疑点,出声发问:“男子?穗福是什么时候见他的?”

    谢璎眼珠子转了圈:“云髻跟我说的时候……大约是半年前。”

    “半年前……”墨昭喃喃自语,“那男人长什么样?”

    谢璎回忆道:“她们说,那男人身子虚瘦,有意遮着面容,瞧不真切。不过嘛,谁私通不会挡脸呀?”

    她又转了圈眼珠,豁然开朗:“咱们不说这个了。昭楼主陪我聊聊天吧,今天太无聊了!”

    墨昭本来打算告辞,可看见谢璎冲她眨巴灵动可爱的大眼睛,还是于心不忍:“好吧,公主想谈些什么?”

    谢璎枕着胳膊趴桌上,玩弄着面前茶杯,郁闷开口:“还不是那个宋心素嘛,唉。这家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明里暗里表示要悔婚,真是烦人。”

    墨昭无意八卦他们准夫妻之间的秘密,只是陪笑。

    谢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以茶当酒,活生生喝出了醉酒模样:“他幼时不是这样的!他以前那么活泼、有意思,现在像块木头,一天到晚就知道摆着个臭脸,高傲给谁看!”

    然后,墨昭就听谢璎讲她和宋心素的故事。从一开始树上掏鸟巢二人相遇,到后来分别半年,宋心素成了块腐朽无聊的“木头”,谢璎滔滔不绝地将细节描述的活灵活现。

    墨昭听得汗流浃背:宋心素居然还会掏鸟巢,光想想都惊悚。没想到自诩清高的宋大人还有这样的……呃……童真时期。

    夜渐渐深了。谢璎早已疲惫不堪,说着说着,竟托着腮就睡过去了。墨昭见她入梦,伸手替她塞塞外衣,轻悄悄出门喊来侍女,让她们服侍谢璎就寝,自己则一个人出了宫。

    另一边。

    仵作们检查完案发现场,将穗福的尸身送回官府,准备验尸。

    经检查,穗福口中吐的黑沫,源自一种名为“玅”的毒药。宋心素翻阅医书,指出“玅”最后一次出现在前朝末年,为当年前朝皇帝自戕所用之毒,后世不知为何,“玅”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中原。

    众人一惊。既然是前朝御用之毒,又横空出世,那必然意在暗示当今圣上功德亏损。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恢复,仵作头子又爆出个消息:穗福身上共有十处抓伤,皮开肉绽,可见是锋利硬物伤了她。

    此言一出,众人不约而同联想到“妖狼”。

    仵作头子继续道:“穗福姑娘身上无挣扎痕迹,所以,要么是她自杀,要么是伤人者太过强大,导致她无力反抗。”

    冷汗攀上众人后背。若是第二种,大伙儿能想到的,如此强大的凶手,只有“妖狼”。

    这“妖狼”到底是何方人物,难不成真是天降邪物?

    众人各怀心思,谁都不敢说出来:经此一查,圣上必定龙颜大怒,他们只能明哲保身,才不至于掉了脑袋。

    谢仪心道,这气氛还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在心中梳理遍线索。先是“妖狼”出世,再是穗福之死,到现在的“玅”毒,桩桩件件都在指向圣上御下不严。

    可这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

    谢仪猜测,幕后之人许是早年间与圣上有过节,于是出此下策毁坏圣上名节。

    然而,玅毒一事的流言会被圣上轻松压下,到时候百姓们最多议论几句“妖狼”,皇家再派人传几句“‘妖狼’是人为而非邪物”,民心自然慢慢平定。幕后之人布了个这么大的局,怎可能想不到这点,又怎会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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