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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条件反射,苏问雪立刻打了喷嚏,掏纸巾时,摸到一只空壳。一个南方人来西北县城,她应该多给自己备点纸巾。

    正想着,家门开了。李娟眼睛红红走出来,一把搂住她。

    “雪雪,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李娟胸口颤得厉害,哭声低哑。

    苏问雪回抱她,轻轻拍她的后背,“没关系,我知道,我都知道。”

    外面冷,母女俩抱了会必须进屋。

    屋里没开灯,苏问雪看见苏囿明倒在大卧室的床上,蒙着被子,散发戾气,果断牵妈妈去旁边的小卧室。

    里面灰尘大,李娟手脚麻利收拾出来,铺上一套红底印花的旧床单,再打开床头一盏昏灯,母女俩有了安全窝。

    简单洗漱后,李娟也累,躺下立刻睡着。

    苏问雪听着她的轻鼾,翻来覆去,无法合眼,便起身到院子里透气。

    雪还没停,稀稀疏疏地飘,星空很清晰,是大城市没有的别样风景。

    苏问雪盯着夜幕上的一颗颗,看它们明明灭灭,像少年眨动的眸。

    莫名地,她望向他的窗口,那里竟还亮着灯。

    名字不详的他坐于桌前,专注在一本题册,时不时落笔书写。

    “娃,早点睡,明儿上学呢。”一道苍老嗓音说。

    少年停笔,回头对身后说,“知道了,爷爷也睡。”随后,灯灭了。

    苏问雪鼻子发痒,估计要打喷嚏,怕吵醒妈妈赶紧捂嘴。

    院子里没灯光,视野却不暗。

    苏问雪还不太困,留意到晾在绳上的一套校服,几步过去,借着雪映,检查上面绣的校徽和名贴。

    西坡县一中,高三(1)班,秦淮。

    苏问雪松开他的校服,笑了声,总算明白。

    他对她有敌意,是因为她喊他“弟弟”吧……

    一笑,鼻涕又来了。

    苏问雪回屋找纸巾,李娟被吵醒,含糊地问,“睡不着?来妈妈身边。”

    苏问雪说好,冲了一包感冒药喝完,给手机充上电,回到床上,抱住李娟的手臂,嘴角微扬。

    秦淮?

    这名字,听着比她更像南方人。

    “妈,对门的爷爷……”

    “你在门外听见了?唉,我原来的旧房被雪压塌,幸好老爷子肯收留我。”

    苏问雪在黑暗中摸摸李娟的脸,没摸到湿润才放了心,“您要不困,和我说说这儿的生活?”

    “我才回来几天,朋友帮忙在市区找了份保洁工作,上班远了点,工资不低,够我供你上大学。等明年开春,我找人把老房修一修,咱俩从这里搬出去。”李娟计划好了和苏问雪的今后,一个字没提苏囿明。

    苏问雪听了这话,把李娟抱得更紧,“您和对门爷爷以前就认识啊?”

    “他是村里的老人,现在和孙子住,白天他孙子要上学,他如果倒在家里,很危险的。”

    苏问雪微惊,“所以,您救了对门爷爷?”

    “谁碰上都会救的,”李娟打哈欠,陷入沉默。

    苏问雪知道她很累,不再多问。

    这时,隔壁大卧室传来她爸的梦话。

    “李娟,我提醒你,你们娘俩离开我,没法生活!”

    这话讲得简直招恨。

    苏问雪愤愤地想,妈妈心地善良,是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但当初妈妈好心救下苏囿明,并嫁给苏囿明,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

    感冒药上头,苏问雪沉沉入睡。

    睁眼到次日清晨。

    天光微熹,妈妈不在身边,在枕边留了字条,说必须去上班,已经拜托了对门的秦淮带她上学。

    苏问雪坐起来,走出小卧室。苏囿明还躺在大卧室床上没动,看来昨晚睡得不错。妈妈曾经感慨,苏囿明这样的爸,有和没有一样。

    她不指望苏囿明履行父之责任,在她转学第一天送她去学校,但麻烦对门的秦淮帮忙,是否也不合适?

    厨房冷飕飕,没一丝热气,苏问雪预料到没备早饭,抓了一包纸巾,背起书包,跨过门槛。

    隔了一夜,外头的雪积厚,像暖融融的毛毯。

    身后,苏囿明喊她,上来给她两个来时火车上吃剩的面包,“知道你妈在哪上班?”

    “没来得及问,”她昨晚吃了感冒药,确实没来得及。

    下一瞬,面包被苏囿明夺去。

    他撕开一个咬去一半,咀嚼着问她:“那我今天该上哪找你妈?”

    苏问雪张了张嘴,忽然不想搭理苏囿明。

    她本就感冒,现在更没胃口,把另一个面包也还给苏囿明,掏出手机,试着给妈妈打电话。

    忙音一声声拖长,苏问雪咬着左食指甲盖,抿唇,看向苏囿明。而苏囿明连声叹气,泄愤似的咬着面包。

    就在父女俩快绝望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雪雪,你出门了吗?今天雪太厚了,我必须骑马走。你……你找对门的哥哥帮帮忙,他很好说话的。晚上妈妈做好夜宵等你放学,爱你,宝贝!”李娟那头很安静,她说完就挂,仿佛很忙。

    苏问雪的问题被噎回肚里,她没能问清妈妈在哪,在苏囿明的叹气中收起手机。

    苏囿明的手搭在她肩上,微妙挑眉。

    “宝贝,爸爸现在也只能靠你了。”

    苏囿明进了屋,门板关上,带起一阵风。

    苏问雪受不住寒,习惯性打喷嚏,此时依稀听见院外有马的喷嚏声。

    院里的雪被扫净了,行路方便,她小跑着推门一看,呆在了原地。

    门外有个认不出名头的枯树,三米高。树下拴着一匹全黑的高马,用碗口大的亮眼看着她。

    那马等得急了,交替跺两下前蹄,对她撒娇似的。

    “早上好,Dark horse!”

    苏问雪吸鼻子,靠近黑马,抚摸它顺滑油亮的鬃毛。而它若有所感,调皮地歪脑袋,很享受她初见的亲昵。

    不远处的路口。

    秦淮穿一身校服,接过同班同学李峰扔来的MP3,一起往他家门方向走。

    “马上月考,你一点不慌。”

    李峰牵着棕马,哈欠连连,昨晚借秦淮的英语听力音频抱佛脚,早起身心俱疲,更佩服秦淮的考前松弛,“你在西坡参加高考,就是在抢占我的大学取录名额。”

    “你基础好,再努努力,考京北大学没问题。”秦淮手腕翻转,缠耳机线,抬头看自家院门。

    “托你吉言吧。”

    李峰对自己没信心,但很信秦淮。一个哈欠上来,他微眯眼睛,指着秦家院门,白日见鬼一样小声说,“……有人在摸六边形的头。”

    秦淮嗯了声。

    李峰大幅度地摇头,“上次我就摸了一下,你立刻劝我停手,说六边形脾气差,怕伤着我。但你自己看,这女同学又摸又抱,六边形还赖在她手上,明显挺喜欢。所以,淮哥,你肯定骗我了。”

    秦淮拉书包的手一顿,“你也知道,六边形是公马。”

    “不对。你纵容这女同学糟蹋你的马,她究竟是谁?”李峰的重点根本不在马。

    秦淮抬起头,看苏问雪抱着他的马喷嚏连连,忙把书包里的布袋提出来,是打算送苏问雪的。

    “她不一样。她家对我家有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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