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苗苗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在床上缓了一会,突然想起隔壁还住着一位伤员。

    她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随便披了件外套就去敲隔壁的门。

    也就意思敲了两下,“柳禾,你起了吗?我进来啦。”说完作势就要推门,里面却传来一声急促低沉的嗓音:“等会。”

    奚苗苗放在门上的手一顿,愣了一下,纳纳道:“哦哦,好的。”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奚苗苗等了一会,才听见柳禾说可以进来了。

    “腿还疼吗?昨晚可有不舒服?”

    柳禾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倒是想起夜来着,后来硬是忍住了。

    “没有不舒服。”柳禾动了动腿,说道,“别担心。”

    奚苗苗点点头,“我去煮早餐,一会给你送来,你先坐一会。”

    柳禾点点头,奚苗苗给他端了水进来洗漱就出去了。

    吃完早餐,曹大忠赶车,奚苗苗扶着柳禾上了马车,对一旁的奚云梅道:“娘,我们去镇上给柳禾找大夫看腿,中午在镇上吃了再回,厨房还热着馒头和菜,中午您先将就吃点好吗?”

    奚云梅也想跟着去,又想到家里也不能这么久没人在,于是只好跟柳小豆在家里。

    在院门口望着马车走远,柳小豆扯了扯她的衣服,“梅姨娘,我出去玩了。”

    奚云梅点点头:“肚子饿了就回来,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啦。”

    这下连柳小豆也走远了,热闹的家里一时只剩下奚云梅一个人,冷清的让她颇为不适应。

    她进屋换了件衣服,下意识想把门关上去找妹妹唠嗑,又想起来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走动了。

    叹了口气,搬了张凳子坐院子里编竹篮。

    刚编了一会,院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姐,姐姐你在家吗?”

    来人正是久未联系的奚云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奚云梅看了她一眼,想起年前她联合外人坑她银两的事情,此时脸上并没有好脸色,冷声道:“你来做甚?”

    奚云花赔着笑脸,讨好道:“姐,我来看看你,这么久没联系了,过年也没来我家,我有些想你了。”

    奚云梅啐了一声:“呸。你去年跟外人坑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姐姐?”

    “冤枉啊姐姐,我何时联合外人坑过你,那次真的不是我。”

    奚云梅一听就来气,站起来就想把人往外撵,奚云花赶紧换了副口吻,“不过姐姐说的对,这事到底怪我,我不应该叫你去打牌。”

    奚云梅脸色稍霁,但还是皱着眉,深知这个妹妹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直接问道:“你来做甚?”

    奚云花闭了闭嘴,这才支支唔唔把来意说出来,“蓝玉那丫头,前段时日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说找到了人从西域走货,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又跟别人借了一些,全给出去了。”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结果人家拿了钱就跑了,现在债主找上门,让她还钱,可她哪还有钱啊,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左怜右舍也不肯借,现在那丫头家都不敢回,一直在镇上的姑妈家里躲着。”

    奚云梅皱着眉听着,也没打断她,奚云花骂骂咧咧,见自家姐姐没搭腔,心里急了,“姐,我真的没办法了,那几个人天天来家里守着,说蓝玉要是再不还钱,等找到人,就直接抓去给他们家里当婆娘抵债。”

    “姐啊,这怎么行啊,蓝玉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任由别人抢去做婆娘啊。”奚云花说的声泪俱下,“姐,你帮帮我,再帮我一次。”

    奚云梅拧着眉,带着上次被坑骗的气一起,说的话也不免有些刻薄:“就你蓝玉那种头脑,还想学人家带货?你怎么不拦着她。”

    奚云花心一梗,脸上划过一丝不甘,凭什么你自己的女儿挣的盘满钵满,而自己女儿就是没脑子?

    这不是摆明说了自己女儿比不过她的女儿?

    这跟当面打她耳光有什么区别?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她也不能跟着呛声,再不服气也得把这口气咽下了,她脸上神情换了又换,才说道:“我想拦也没机会啊,我知道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把钱给人家了。”

    “那你如何不把钱藏好?”

    “我就蓝玉这一个孩子,哪天我两腿一噔,这些不都是留给她的,哪里想着防自己闺女,姐姐,你会防着苗苗吗?”

    当然不会,奚云梅心里想,她的钱还是自家女儿给的呢。

    但奚蓝玉能跟苗苗比吗?

    她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道:“你找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一个从早到晚闲赋在家的妇人,哪来的钱。”

    奚云花急道:“苗苗有啊,你问苗苗拿,蓝玉也是她姐姐,她忍心见死不救吗?”

    奚云梅一听,也来气了,“苗苗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她跟柳禾起早贪黑的血汗钱,你别拿什么亲戚血脉出来说话,我这亲姐姐,你坑骗起来不一样毫不犹豫?”

    “姐!姐你要我说多少次,那次真不是我,好,就算是我不对,我也跟你道歉了,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真的忍心看着我们娘俩走投无路吗?”

    奚云花上前两步,“蓝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小心时候你还抱过她,说以后会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一样疼,如今她有难了,你却不肯帮她一把。”

    奚云梅下意识想反驳,嘴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没说。

    是了,蓝玉小的时候,她给的爱也是真情实意的,也不比苗苗少多少。

    但如今生的隔阂也是真真切切的。

    半响,她只问道:“欠了多少钱?”

    奚云花眼一亮,急道:“一百两!”

    “.....”

    奚云梅哽了一下,道:“一百两?你当这钱是大树上结的还是地上捡的?没有,你还是另想他法吧。”

    “苗苗.....”

    “苗苗也没有!”奚云梅气的指着她道:“你当苗苗是摇钱树吗?晃一晃就哗哗掉钱是吧,一百两啊,去哪弄给你?”

    奚云花缩了缩脖子,“那,那五十两?”

    “.....”奚云梅气笑了,“这还能讨价还钱?都到这地步了嘴里还没有一句实话是吗?”她气的指着奚云花的鼻子直接骂:“怎么,坑了一次姐姐觉得不过瘾,想再坑一次?还是觉得你姐姐我就那么蠢,同一个坑里会摔两次?”

    “姐,姐我真的错了,三十两!就三十两,是真的。”奚云花一脸泪痕,抓住她的手噗通一下就跪下去了,跪的干脆利落,“姐,姐姐,我给你磕头认错成吗?我真的错了,你就帮我这一回,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奚云花有些后悔刚才耍的那些心眼,觉得反正姐姐家有钱,能多讨一点就是赚了,至于还不还的,当然是借了以后再说。

    但如今也怕她当真撒手不管,那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奚云梅看着自家妹妹脸上的懊恼和无助,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心肠还不够硬。

    到底是自己护着长大的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语气不自觉软了软,“你起来吧,动不动就跪像什么话。”

    奚云花抹了一把眼泪,“姐,姐你帮帮我。”

    “起来说!”

    奚云花不敢不听,站起身来眼巴巴地望着奚云梅。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两,苗苗带柳禾去镇上看脚伤,只能等她回来再问她。”奚云梅道:“你晚点再过来吧。”

    天暗的像是要下雨,灰扑扑的云层叠了一层又一层,奚云梅起身把晾着的衣服收起来,又把后院的鸡赶回窝,走回前院看了看,嘀咕了一句人怎么还不回来。

    来回踱步几次,又进屋帮踢被子的柳小豆把被子盖好,一时间觉得时间漫长的有些可怕。

    院子里编织好的草帽已经堆起了几个,奚云梅把它们捡起来一一挂好,终于听见院门外传来马蹄的哒哒声。

    “回来啦。”奚云梅快步走过去,把院门拉开,好让马车进来。

    “我们回来啦。”奚苗苗下车,然后小心地把柳禾扶下马车,柳禾的左腿已经被布条裹的严实,“拐杖拿好,要我扶进去吗?”

    柳禾撑住左腿,淡淡道:“不用。”

    曹大忠把马车牵进后院锁好,刚回到前院就听见奚苗苗有些生气的声音:“娘,你怎么就把银两给她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想到上次白白折出去的十几两银子,奚苗苗一阵心痛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以为奚云梅应该是记住了教训,起码就算要借,好歹先等她回来。

    奚云梅一脸悔不当初,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心软,她语气都弱了几分,道:“我也想等你回来的,但,但你姨娘都跪下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说到后面,声音已经细若蚊蝇。

    奚苗苗揉了揉太阳穴,她很不喜欢处理这些家庭纠葛,虽说家人有难,她当然也是能帮就帮,但前提是对方是真的有难,而且是值得帮的。

    别像上次一样,自己有好吃的第一时间给人家送去,结果人家转头就捅你一刀。

    她不是圣母,可以做到不管三七二十一。

    谁还不是辛苦劳作才能有收获?

    如今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给了多少?”奚苗苗无奈道:“奚蓝玉从哪里找的人,能找回来吗?”

    “我也不清楚,小花没说,我也没问。”奚云梅懊悔道:“我把身上的十几两银子全给她了。”

    “给了就给了,下次她再来找你,让她来找我。”事情已经发生,奚苗苗没有再纠结,左右不过十几两银子,就当作对方是真的需要帮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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