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梁岁华见了只觉得毛骨悚然,连连后退。

    “归海氏与姒氏祖上皆为域外巫蛊,传下不少秘药蛊术,此为子母噬魂蛊,子蛊入体,吞心噬魂,红色瓶子为蛊食,每三日服下一颗,可抑制子蛊异动,黑色瓶子为母蛊,服下可解蛊毒,倘若捏碎,子蛊失控,中蛊者必死。”

    说着,归海越将两个瓶子放进梁岁华手中后,猝不及防地将手伸进了银盒中,那子蛊瞬间由食指指尖钻入,他的脸色突然惨白如纸。

    “以命相抵,或许,你能信我一丝。”他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用苦肉计骗我?”虽这么说,其实梁岁华早已信了八分。

    归海越勉强一笑,“那便砸了母蛊吧,以命还命,方是世间的道理。”话音一落,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梁岁华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才发现怀中之人早已被冷汗浸湿,寒气隐隐渗出。

    她吃力地把人拖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他。

    这是她初初心动过的人,却又无情地杀了她,她原本对他恨之入骨。可如今这人来说,他们曾经幸福过,而破坏了幸福的人,正是自己。

    她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荒唐的玩笑,不然何至于死去又重生?何至于相爱的人反目?何至于新婚之夜却没有温情只有疑虑?

    一夜过得很快,清晨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纱窗,掩过了残烛的微光,梁岁华抬了眼,她思考了一夜,在真真假假中一番纠结后,忽然想开了了,新的一世新的一天,何必纠缠于错位的过往。

    恰好,床上的人睁开眼,梁岁华舒心一笑说:“归海越,我答应跟你合作。”

    明眸婉转,笑颜动人,就像是最初一世无数次醒来见到的那样,归海越看得痴了,霎时分不清今生何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上梁岁华的脸,触碰的一刻,两人都呆住了。

    “对不……”归海越正想道歉,突然有人开门进来。

    “公主将军真是恩爱,大早上就甜甜蜜蜜。”李嬷嬷笑着推门而入,“再甜蜜也该起来跟长辈请安啦。”

    “嬷嬷勿要打趣我,这就起来梳洗。”梁岁华娇嗔地笑着将李嬷嬷推出门去,关上门,马上就收起了笑脸。

    归海越第一次看到她这一面,觉得有些有趣,边起身边说:“公主变脸学得不错。”

    “少阴阳怪气,宫里勾心斗角,即使是公主皇子,没几张脸谱长不到出宫的年纪。”梁岁华自顾自地更衣梳妆。

    “你当初,也对我带着脸谱吗?”归海越低声问,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梁岁华想了想,说:“装模作样,非我所愿,我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你说的当初我不知道,但见到你短短的一瞬,我便想着真心相待。”

    归海越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又轻咳一声压了下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死于箭下那一次,是谁动的手?”

    在归海越的几次重生中,从来没有人想伤害她,她从来不在灭族之列,而突然出现在马匹上的弓,也仅那次有过,若要说那一世有何不同,便是梁岁华一直在躲着归海越。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为何梁岁华的躲避会引来杀手?杀手想杀的究竟是梁岁华还是归海越?杀手又是否与屠灭归海一族的人有关呢?

    “空想也没用,抓来问问不就好了?”梁岁华说:“这几日我照常躲你,顺便看看是谁将我们的消息泄露出去。”

    “若对方冲我来倒是无所谓,但若想杀的是你,岂不危险?”涉及她的安危,归海越不想冒险。

    没想到梁岁华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保护我不就好了。”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身边的黑衣人是谁吗?”昨晚归海越说完了故事,梁岁华没解释,他也没深问,但如今决定联手,他不想再独自猜忌,事情需要说开。

    她问了一下黑衣人的长相,归海越告诉她,那人有明显的特征,嘴边斜着一道长约一寸的伤疤。

    “范明宇?”梁岁华倒有些惊讶,“他是我的近卫,从小同我一起长大,嘴边的疤痕也是小时候为了给我解风筝从树上落下留的。”

    “范明宇不会伤我的。”她说得十分肯定,“其间或许有误会,待归宁日我找他问明白!”

    “问什么?”归海越反问。

    是啊,一切还未发生,无事可问,也无罪可究。

    “而且,他确实从未伤你。”他继续说。

    “好,我不会轻举妄动。”梁岁华的话说给归海越听,也说给自己听。

    本以为出嫁离宫后,可以逃离波诡云翳的权利争夺,却落入了另一场迷雾重重的阴谋,她不禁感到沉重。

    两人梳洗更衣完毕,归海越先行踏出房门,莫名地说了句:“放心,这一次,我会一直站在你前面。”说话时没回头,梁岁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信了。

    两人到前院,依礼见了长辈后,归海越行事依旧,梁岁华循着上一世的记忆,开始时时躲开他,当然其余事情也尽量还原,装病、调查归海一家。

    同上一世不同的是,做这一切时,两人都留意观察身边的所有人。

    护卫不进内院,不会知道二人发生的事情;从边疆跟来的仆人不多,几乎都是以亲人相待,在前几次屠杀中也拼命护主,尽皆身死;到京都后新来的仆人,在第一次重生时他清退过,最后还是消息走漏,遭遇埋伏。

    一番推理,能知晓二人相处情形的,只剩下梁岁华从宫中带来的人。

    公主出嫁,自然会有陪嫁的宫人,她不喜宫内之人,心思太过复杂,所以挑挑拣拣只带出墨、香、袭、人四个小丫鬟和李嬷嬷,一共五人。

    李嬷嬷身份较高,平时并不时刻跟着梁岁华,只是偶尔提点规矩礼仪,反倒是丫鬟会轮流跟着。

    其中香玉和袭云入府后只在府里转转,墨儿和闻人出过门,归海越让暗卫跟着调查了她们所有到过的地方,墨儿生性爱玩,几乎就是逛铺子;闻人倒是有个情郎,出门便是为了见他。

    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少,再谨慎也还是留了漏洞,谁传递的消息轻易就弄清楚了,只是前世没人会无缘无故去查几个小丫鬟的行踪,才让人得逞。

    很快到了归宁之日,出门时,归海越看了一眼门口的马匹,果然挂着弓。他朝梁岁华使了个眼神,不动声色走到马边,梁岁华依旧在门口与老将军和老夫人道别。

    归海越拿起弓,果然,同样的方向,利箭再次急射而来,因为事先知晓,所以看得一清二楚,箭直直冲着心脏,看来对方要杀的确实是自己,上一世梁岁华的死是自己闪躲造成的意外,她说自己杀她两次,倒也不冤枉。

    这次他没有躲,任箭直直地插进胸口,同时朝箭射来的方向一跃而起,直追出去。

    周围都是小贩平民,刺客犹如滴水入海,难以寻找,确实高明。但刺客不知,周围早已暗部守卫,路过的平民皆是将军府里的人。

    很快,一个猎户打扮的男人被押到归海越面前。

    他惊讶地看着胸前插着箭,却依旧行动自如的归海越,“你怎么……”

    “没死?”归海越接过他的话,伸手拔掉了胸口的箭扔在地上,箭头并无血迹,又从胸口解下了一张薄甲,上面正是箭留下的痕迹。

    “你如何得知!”

    “聊天要有来有回,我刚才解了你的好奇,现在该你解解我的好奇了。”归海越俯身问那人:“是谁要杀我?”

    “将军看着不像眼神有问题的。”那人嗤笑着说:“要杀你的不就是被押在这里的本人我。”

    “你看我不像眼神有问题,但像脑子有问题吗?”归海越反问一句,“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本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但你看起来想走一遍狡辩、严刑、威胁的流程,那就先回去吧,我满足你。”

    “哼,你动不了我……”嚣张的话刚说出口,他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双眼通红,鲜血如泪水一般不断涌出,他双手抓着脖子,发紫的双唇一张一合,“怎么……会……不该……”

    来不及做太多挣扎那人很快就死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万分震惊,只是死亡来势汹汹,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留不下来。

    看来是服了毒了,或者该说被下了毒,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这一次的刺杀无论成败,他都必死无疑。

    这边的线索断开,只能从另一边入手了,归海越回到府里,发现另一边也出事了。

    归海川、姒芳、梁岁华、聚在正厅,地上跪了一人,正是袭云。

    “阿越可受伤了?”归海越一回来,姒芳便紧张地上前检查,见他无事松了口气。他倒是偷偷地看梁岁华的表情,见她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愉悦。

    恰巧,在他看梁岁华时,梁岁华正好抬眼,两人对上眼神,梁岁华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刚刚刺客出现,袭云吓到跌了一跤,慌里慌张地要回去换衣服,我让她去了,也差人暗中跟着,不想她竟是要悬梁自尽。”

    没错,袭云正是传递消息之人。

    虽然她不曾出门,但在墨儿出门前,曾借口墨儿发丝凌乱帮她梳头簪发,并给了一只蝶纹样式的木簪,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听闻有家成衣铺衣裳做得好,穿上跟天仙似的。

    墨儿理所当然地去了,铺子只有女子能进,暗卫等在外面,待她出来后,木簪没了踪迹。墨儿回来后找了许久,袭云仿佛意料之中,只跟她说木簪便宜,不用找。

    跪在地上的袭云此刻浑身颤抖,嘴里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像是吓傻了的样子。

    梁岁华和归海越互看一样,“糟了,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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