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夔兽（二）
“别说，这地方风水还真挺好的，在底下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给我托梦哈。”
谢惊借着月光，把骨灰往泉水里倒：“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别跟我了，我也打不过……”
他自顾自说着，一只冷白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出水面，潭水甚至没带起丝毫波澜。
谢惊感知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心中警铃大作，可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身体做出反应，那只手便宛如灵蛇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谢惊只感觉一阵汹涌如浪涛般的巨力铺盖而来。
“噗通！！”
谢惊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一把拉进了滚烫的泉水里。
骨灰坛“咕嘟咕嘟”地往下沉。
谢惊扑腾两下，催动内力抵挡高温，在泉水中稳住身子，一抬头，看见衣带飘飞，一道雪白的身影旋身而起，眨眼间穿好衣衫。
谢少侠的耳朵尖儿没出息的红了红。
清清月华宛如霜雪流浆，年轻女子身姿曼妙缥缈，仿佛踏月而来，翩跹入梦的仙子。
当然，要是仙子没有拿剑指着他就更好了。
拿的还是他的剑。
刚刚擦身而过的瞬间，仙子抽走了他腰间的长剑。
谢惊的视线自雪亮剑身上移，对上女子英气微挑的凤眸，一瞬间心跳如鼓。
“足下何人？”女子清冽的眼眸里含着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带着薄薄的凉意审视下来，叫人头皮发麻。
剑尖距离喉咙不过一分，谢惊咽了下唾沫，感受到缕缕四伏的杀机，居然还笑得出来：“在下是月老……送给姑娘的姻缘，打扰姑娘沐浴，多有冒昧，还请姑娘恕罪。”
百里祇慢慢屈膝半蹲，锐利剑尖挑起谢惊下巴，眸中流出凉薄笑意：“你要做我的面首？”
谢惊有点犹豫，面首也太低微了吧，有失他谢少侠的身份。
这个空当，百里祇手中剑往前进了一分，抵在他的喉咙上，刺破皮肤，溢出鲜红血珠，顺着轮廓分明的喉结流淌而下。
她慢慢挑起眉梢：“你不愿意？”
眼前这年轻男人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轮廓锋利明晰，五官清俊干净，眉眼昳丽非常。
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和她对视，眸光奇亮，右眼尾有颗红色小痣，整张脸都因此而鲜艳生动起来，俊美无俦，潋滟之姿。
遭到变故眼神也不慌不乱，澄净清明，有种说不出来从容气度。
虽然男女相貌上没有什么可比性，但宸帝陛下走过大江南北，见过的美人多如星辰，直接下了定义：
这是个比陆风禾还要好看的人，好看得怪要命的。
怪要命的谢少侠意识到命都要没了，哪里还敢再犹豫，眼神坚定得简直像是要去拯救苍生，献祭自己，把马屁出花来：
“愿意愿意！姐姐貌若天仙，落雁沉鱼，能为姐姐添香做枕，在下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百里祇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做成人皮鼓，还是人皮扇？”
谢惊浸在温泉中，却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到脖颈，好像下一刻脑子和脖子就要分家。
他毫不怀疑这女子会眼睛都不眨地杀了自己。
“那个……有没有什么不用死的选择？”
“没有哎。”
“那好吧。”谢少侠摆起烂，俊脸上挂起轻松舒适的微笑：“能做美人姐姐剑下鬼，谢某人死而无憾了。”
百里祇慢慢扫量他一眼：“你姓谢？”
“是啊。”谢惊发现事有转机，连忙自报家门，“鄙姓谢，单名一个惊，字止寒，号寻春居士。”
刚巧碰上吃了自己不死草的倒霉蛋儿，百里祇是真有了兴趣，随手挽了个剑花收起剑：“云衍宗还会给弟子起字号呢？”
“那不是。”谢惊手脚并用地从泉水里爬了上来：“一个致仕回乡的王老先生给我取的，不过他不太正经，沉迷风水卜筮，跟我是忘年交呢。”
他往泉水里一指，对百里祇道：“就是刚刚掉下去那位。”
百里祇“啧”了声。
这人好像她也认识。
她生性顽劣，幼时在太学读书总捣蛋，好的时候上树偷鸟下湖摸鱼，坏的时候点火烧房子，气得一群白胡子老头直跳脚。
只有一个姓王的老头不一样，是个博通古今的老顽童，会教她怎么用竹笼捕鸟，怎么用鱼叉戳鱼。
但也教她纵横捭阖，君王之道。
那是太子太傅，当代大儒之首，也是她的启蒙老师。
百里祇极轻地眯了下眼：“先生孤零零地葬在这里，不如你下去陪他吧。”
“哈？”谢少侠被这走向惊呆了，美人都这么喜怒不定，翻脸无情么？
百里祇已经再次举剑，眼见着就要葬身在自己剑下的谢惊忙举手道：“别别别，我拿夔兽的藏身地跟你换如何？”
剑锋宛如惊鸿掠水，堪堪停在他脖子边，本就是吓唬他的百里祇笑道：“可以啊。”
她其实对夔兽的兴趣不是很大，她此行是为了传言中的云衍宗秘宝。
她的堂妹昭宁郡主，这些年一直暗中替其父庄王寻找据说能增加二十内力紫蛟血。
这次冒险从她手中盗取不死草去救心上人，听着像一段佳话，实际上百里氏的血天生自私凉薄，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蠢事。
如果云衍宗的秘宝是一头紫蛟，那就能说得通了。
云衍山地处十里画廊的云雾之癫，峰峦峻，只有弟子带路才能进入。
要先获取宗门弟子的信任，才能入山找秘宝。
因而同样想要紫蛟的百里祇很有耐心地等谢惊用内力烘干衣服，才跟着他从竹林外的崖壁上直直跳了下去。
谢惊的轻功比她想的还要厉害，在近乎笔直的陡峭岩壁上竟如履平地，整体来看比之她也差不了多少。
斜前方崖壁有一处凸起，谢惊扯住一根藤蔓悠悠荡过去，稳稳落地。
百里祇紧随其后，甚至不需要借助藤蔓，鸿毛一般无声落地，抬眼看了下谢惊。
她的身高比寻常女子要高上半个头，这姓谢的竟然比她要高出一个头。
……有点碍眼。
不知道自己碍了宸帝陛下尊眼的谢少侠拨开藤蔓，露出狰狞巨口一般的漆黑洞穴，回头问：“姐姐有火折子么？”
这个洞穴是他从崖壁往上爬的时候发现的，其实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原想着洒完骨灰再来探探看，却碰到这个要取他狗命的神秘女子，情况紧急，只能先拿夔兽的噱头稳住她，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百里祇抽出袖底的匕首，柄首镶嵌了一颗比手指头略大的夜明珠，黑暗里光芒耀眼，足以照亮十步左右的距离。
谢惊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这是什么宝贝？”
百里祇没有随时给人解说的毛病，把匕首随手扔进他怀里：“带路。”
洞穴内部崎岖，宽窄高矮不平，却能容人通行，不必躬身前行。
谢惊是个话多的，在前面边走边道：“还未请教姐姐尊姓大名呢？”
大邺宸帝马踏四境，名震天下，百里祇并不觉得这小子会不知道，干脆取了母妃的姓氏胡诌了个名字：“凤岐。”
谢惊跟着念了一遍，笑问她是哪个字：“是祈愿的祈，还是棋子的棋？”
“歧路的岐。”百里祇忽然伸手拉住他。
谢惊脚尖踢中一颗碎石子，被她拉着停住：“怎么——”
下一瞬，传来石子滚落深涧碰撞岩壁的声音。
谢惊低头用匕首一照，脚尖前面赫然一道巨大断崖裂缝，漆黑幽邃，深不可测。
隐隐有热气漫上来，未知是可怕的，这要是一脚踩空掉下去，说不定就粉身碎骨了。
百里祇收回手：“注意看路。”
一阵劫后余生的冷汗爬上谢惊的背：“……多谢姐姐。”
百里祇看出他对这里根本不熟，淡笑道：“不客气。”
然后果断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谢少侠满头问号，飞速下坠的过程中调动内力，踩着岩壁借力施展轻功，往下落了十几丈，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终是有惊无险地落了地，顺势一滚卸去力道。
百里祇跟在他后面，姿态悠闲，轻飘飘地落地。
劫后余生的谢惊：“……”
说真的，他并不清楚这位凤姑娘的武功有多少斤两。
但她这种从容不迫地气度、喜怒不定的秉性，以及略胜于他的轻功，妥妥就是他打不过的世外高人啊！
他当即假装自己是自愿下来的，无事发生一般，用匕首照亮前面的路：“姐姐，还往前走么？”
缝隙底部变得空旷不少，空气的温度比上面高出不少，不像正常山体里该有温度。
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但百里祇艺高人胆大，自小就没怕过：“走。”
于是两人沿着斗折蛇行的岩石空隙前行，越走越热，仿佛置身在蒸笼里，直到前面隐约出现一点红色光芒。
虽然微弱，但修习内力者五感皆明，百里祇清楚看见红光的存在，以及模糊的浅红色雾气。
谢惊道：“前面好像有东西。”
百里祇“嗯”了声，她大概猜到这山底下有什么东西了。
又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条火红炽热的岩浆河流缓缓流动，曲折流向深处，并发出“汩汩”的声音，不时鼓起泡泡，蒸出一片雾气。
温度也升高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这是……”谢惊惊讶不已：“岩浆？”
他只在书籍里看见过关于地底深处、炽红河流的描述，亲眼所见才知道这是何种震撼，不得不感慨造物的神奇。
百里祇见多识广，不以为奇，反而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谢惊从她这一眼里蓦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装什么都没发生：“那个……我们再往前看看吧。”
百里祇不打算跟他计较，唇角勾着笑：“好啊。”
岩浆河流旁边还有宽阔的岩石地面，两人逆着岩浆河流流动的方向前行。
岩浆中泛起的热气足以将人烤熟，只能运行内力护体。
山体内部除了他们进来的裂缝，还有众多漆黑的缝隙，也不知道通到哪里。
走了约一里路，前方传来激动地说话声。
“这是……地心火莲？！”
“快快！我们想办法摘走！不然等别人发现我们抢不过怎么办！”
“疯了啊？它长在那里我们怎么摘？？”
“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吧？我们要不回去告诉三爷一声，让他来想办法？”
百里祇和谢惊转过一块凸起的石壁，过了个弯，前方场景豁然入目。
红色岩浆趋近于耀眼的橙色，形成了一片宽阔的岩浆湖泊，足有十数丈宽，边缘的岩浆泛着橙色，越往湖中央就越是趋近于金黄色。
而湖泊中竟然有着一块赤色大石头，打眼一看宛如燃烧的一蓬火焰。
从石缝中生长出一株金黄色植物，花瓣纤长层叠，不过只盛开到一半，看起来像菊又像莲。
正是《救荒本草录》中有所记载的地心火莲。
百里祇不算太惊讶，天地灵气充裕，山川钟灵毓秀，孕育出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都不足为奇。
她的眸光移向不远处的湖岸边，那处有三个身着统一短打的男人，看样子是从别的通道进来的，紧紧盯着这株灵植，露出贪婪的目光。
好像过于兴奋，还没察觉到他们的囊中之物已被第二方不速之客知晓。
没看见夔兽，倒碰见了价值同样极高的灵植，自认不算白折腾的谢惊回头小声问道：“姐姐，你想要那株火莲么？”
谢惊借着月光，把骨灰往泉水里倒：“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别跟我了，我也打不过……”
他自顾自说着，一只冷白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出水面，潭水甚至没带起丝毫波澜。
谢惊感知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心中警铃大作，可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身体做出反应，那只手便宛如灵蛇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谢惊只感觉一阵汹涌如浪涛般的巨力铺盖而来。
“噗通！！”
谢惊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一把拉进了滚烫的泉水里。
骨灰坛“咕嘟咕嘟”地往下沉。
谢惊扑腾两下，催动内力抵挡高温，在泉水中稳住身子，一抬头，看见衣带飘飞，一道雪白的身影旋身而起，眨眼间穿好衣衫。
谢少侠的耳朵尖儿没出息的红了红。
清清月华宛如霜雪流浆，年轻女子身姿曼妙缥缈，仿佛踏月而来，翩跹入梦的仙子。
当然，要是仙子没有拿剑指着他就更好了。
拿的还是他的剑。
刚刚擦身而过的瞬间，仙子抽走了他腰间的长剑。
谢惊的视线自雪亮剑身上移，对上女子英气微挑的凤眸，一瞬间心跳如鼓。
“足下何人？”女子清冽的眼眸里含着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带着薄薄的凉意审视下来，叫人头皮发麻。
剑尖距离喉咙不过一分，谢惊咽了下唾沫，感受到缕缕四伏的杀机，居然还笑得出来：“在下是月老……送给姑娘的姻缘，打扰姑娘沐浴，多有冒昧，还请姑娘恕罪。”
百里祇慢慢屈膝半蹲，锐利剑尖挑起谢惊下巴，眸中流出凉薄笑意：“你要做我的面首？”
谢惊有点犹豫，面首也太低微了吧，有失他谢少侠的身份。
这个空当，百里祇手中剑往前进了一分，抵在他的喉咙上，刺破皮肤，溢出鲜红血珠，顺着轮廓分明的喉结流淌而下。
她慢慢挑起眉梢：“你不愿意？”
眼前这年轻男人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轮廓锋利明晰，五官清俊干净，眉眼昳丽非常。
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和她对视，眸光奇亮，右眼尾有颗红色小痣，整张脸都因此而鲜艳生动起来，俊美无俦，潋滟之姿。
遭到变故眼神也不慌不乱，澄净清明，有种说不出来从容气度。
虽然男女相貌上没有什么可比性，但宸帝陛下走过大江南北，见过的美人多如星辰，直接下了定义：
这是个比陆风禾还要好看的人，好看得怪要命的。
怪要命的谢少侠意识到命都要没了，哪里还敢再犹豫，眼神坚定得简直像是要去拯救苍生，献祭自己，把马屁出花来：
“愿意愿意！姐姐貌若天仙，落雁沉鱼，能为姐姐添香做枕，在下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百里祇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做成人皮鼓，还是人皮扇？”
谢惊浸在温泉中，却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到脖颈，好像下一刻脑子和脖子就要分家。
他毫不怀疑这女子会眼睛都不眨地杀了自己。
“那个……有没有什么不用死的选择？”
“没有哎。”
“那好吧。”谢少侠摆起烂，俊脸上挂起轻松舒适的微笑：“能做美人姐姐剑下鬼，谢某人死而无憾了。”
百里祇慢慢扫量他一眼：“你姓谢？”
“是啊。”谢惊发现事有转机，连忙自报家门，“鄙姓谢，单名一个惊，字止寒，号寻春居士。”
刚巧碰上吃了自己不死草的倒霉蛋儿，百里祇是真有了兴趣，随手挽了个剑花收起剑：“云衍宗还会给弟子起字号呢？”
“那不是。”谢惊手脚并用地从泉水里爬了上来：“一个致仕回乡的王老先生给我取的，不过他不太正经，沉迷风水卜筮，跟我是忘年交呢。”
他往泉水里一指，对百里祇道：“就是刚刚掉下去那位。”
百里祇“啧”了声。
这人好像她也认识。
她生性顽劣，幼时在太学读书总捣蛋，好的时候上树偷鸟下湖摸鱼，坏的时候点火烧房子，气得一群白胡子老头直跳脚。
只有一个姓王的老头不一样，是个博通古今的老顽童，会教她怎么用竹笼捕鸟，怎么用鱼叉戳鱼。
但也教她纵横捭阖，君王之道。
那是太子太傅，当代大儒之首，也是她的启蒙老师。
百里祇极轻地眯了下眼：“先生孤零零地葬在这里，不如你下去陪他吧。”
“哈？”谢少侠被这走向惊呆了，美人都这么喜怒不定，翻脸无情么？
百里祇已经再次举剑，眼见着就要葬身在自己剑下的谢惊忙举手道：“别别别，我拿夔兽的藏身地跟你换如何？”
剑锋宛如惊鸿掠水，堪堪停在他脖子边，本就是吓唬他的百里祇笑道：“可以啊。”
她其实对夔兽的兴趣不是很大，她此行是为了传言中的云衍宗秘宝。
她的堂妹昭宁郡主，这些年一直暗中替其父庄王寻找据说能增加二十内力紫蛟血。
这次冒险从她手中盗取不死草去救心上人，听着像一段佳话，实际上百里氏的血天生自私凉薄，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蠢事。
如果云衍宗的秘宝是一头紫蛟，那就能说得通了。
云衍山地处十里画廊的云雾之癫，峰峦峻，只有弟子带路才能进入。
要先获取宗门弟子的信任，才能入山找秘宝。
因而同样想要紫蛟的百里祇很有耐心地等谢惊用内力烘干衣服，才跟着他从竹林外的崖壁上直直跳了下去。
谢惊的轻功比她想的还要厉害，在近乎笔直的陡峭岩壁上竟如履平地，整体来看比之她也差不了多少。
斜前方崖壁有一处凸起，谢惊扯住一根藤蔓悠悠荡过去，稳稳落地。
百里祇紧随其后，甚至不需要借助藤蔓，鸿毛一般无声落地，抬眼看了下谢惊。
她的身高比寻常女子要高上半个头，这姓谢的竟然比她要高出一个头。
……有点碍眼。
不知道自己碍了宸帝陛下尊眼的谢少侠拨开藤蔓，露出狰狞巨口一般的漆黑洞穴，回头问：“姐姐有火折子么？”
这个洞穴是他从崖壁往上爬的时候发现的，其实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原想着洒完骨灰再来探探看，却碰到这个要取他狗命的神秘女子，情况紧急，只能先拿夔兽的噱头稳住她，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百里祇抽出袖底的匕首，柄首镶嵌了一颗比手指头略大的夜明珠，黑暗里光芒耀眼，足以照亮十步左右的距离。
谢惊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这是什么宝贝？”
百里祇没有随时给人解说的毛病，把匕首随手扔进他怀里：“带路。”
洞穴内部崎岖，宽窄高矮不平，却能容人通行，不必躬身前行。
谢惊是个话多的，在前面边走边道：“还未请教姐姐尊姓大名呢？”
大邺宸帝马踏四境，名震天下，百里祇并不觉得这小子会不知道，干脆取了母妃的姓氏胡诌了个名字：“凤岐。”
谢惊跟着念了一遍，笑问她是哪个字：“是祈愿的祈，还是棋子的棋？”
“歧路的岐。”百里祇忽然伸手拉住他。
谢惊脚尖踢中一颗碎石子，被她拉着停住：“怎么——”
下一瞬，传来石子滚落深涧碰撞岩壁的声音。
谢惊低头用匕首一照，脚尖前面赫然一道巨大断崖裂缝，漆黑幽邃，深不可测。
隐隐有热气漫上来，未知是可怕的，这要是一脚踩空掉下去，说不定就粉身碎骨了。
百里祇收回手：“注意看路。”
一阵劫后余生的冷汗爬上谢惊的背：“……多谢姐姐。”
百里祇看出他对这里根本不熟，淡笑道：“不客气。”
然后果断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谢少侠满头问号，飞速下坠的过程中调动内力，踩着岩壁借力施展轻功，往下落了十几丈，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终是有惊无险地落了地，顺势一滚卸去力道。
百里祇跟在他后面，姿态悠闲，轻飘飘地落地。
劫后余生的谢惊：“……”
说真的，他并不清楚这位凤姑娘的武功有多少斤两。
但她这种从容不迫地气度、喜怒不定的秉性，以及略胜于他的轻功，妥妥就是他打不过的世外高人啊！
他当即假装自己是自愿下来的，无事发生一般，用匕首照亮前面的路：“姐姐，还往前走么？”
缝隙底部变得空旷不少，空气的温度比上面高出不少，不像正常山体里该有温度。
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但百里祇艺高人胆大，自小就没怕过：“走。”
于是两人沿着斗折蛇行的岩石空隙前行，越走越热，仿佛置身在蒸笼里，直到前面隐约出现一点红色光芒。
虽然微弱，但修习内力者五感皆明，百里祇清楚看见红光的存在，以及模糊的浅红色雾气。
谢惊道：“前面好像有东西。”
百里祇“嗯”了声，她大概猜到这山底下有什么东西了。
又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条火红炽热的岩浆河流缓缓流动，曲折流向深处，并发出“汩汩”的声音，不时鼓起泡泡，蒸出一片雾气。
温度也升高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这是……”谢惊惊讶不已：“岩浆？”
他只在书籍里看见过关于地底深处、炽红河流的描述，亲眼所见才知道这是何种震撼，不得不感慨造物的神奇。
百里祇见多识广，不以为奇，反而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谢惊从她这一眼里蓦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装什么都没发生：“那个……我们再往前看看吧。”
百里祇不打算跟他计较，唇角勾着笑：“好啊。”
岩浆河流旁边还有宽阔的岩石地面，两人逆着岩浆河流流动的方向前行。
岩浆中泛起的热气足以将人烤熟，只能运行内力护体。
山体内部除了他们进来的裂缝，还有众多漆黑的缝隙，也不知道通到哪里。
走了约一里路，前方传来激动地说话声。
“这是……地心火莲？！”
“快快！我们想办法摘走！不然等别人发现我们抢不过怎么办！”
“疯了啊？它长在那里我们怎么摘？？”
“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吧？我们要不回去告诉三爷一声，让他来想办法？”
百里祇和谢惊转过一块凸起的石壁，过了个弯，前方场景豁然入目。
红色岩浆趋近于耀眼的橙色，形成了一片宽阔的岩浆湖泊，足有十数丈宽，边缘的岩浆泛着橙色，越往湖中央就越是趋近于金黄色。
而湖泊中竟然有着一块赤色大石头，打眼一看宛如燃烧的一蓬火焰。
从石缝中生长出一株金黄色植物，花瓣纤长层叠，不过只盛开到一半，看起来像菊又像莲。
正是《救荒本草录》中有所记载的地心火莲。
百里祇不算太惊讶，天地灵气充裕，山川钟灵毓秀，孕育出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都不足为奇。
她的眸光移向不远处的湖岸边，那处有三个身着统一短打的男人，看样子是从别的通道进来的，紧紧盯着这株灵植，露出贪婪的目光。
好像过于兴奋，还没察觉到他们的囊中之物已被第二方不速之客知晓。
没看见夔兽，倒碰见了价值同样极高的灵植，自认不算白折腾的谢惊回头小声问道：“姐姐，你想要那株火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