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兮最后还是上了对方的车,因为她看到了马车后跟随的魔物。

    她礼貌提醒,男人却不在意,说自己的马车是特制的可以防魔物。

    储兮还好奇地看了半天,最终却把视线落到了延期那的男人身上。

    一个女人,半夜出现在无人的路上,身边是五具被魔物杀死的壮汉,女人却看起来毫发无伤,还带着一个孩子,孩子上来就叫自己爹爹。

    不诡异吗?

    这种情况如果是她碰上了,会毫不犹豫地当作没看见,直接加速绕行,这男人却主动拉自己上车,是为什么?

    男人正支着脑袋靠在马车上一张几上休息,车内装饰豪华,隐约能闻到幽幽桂香,且少有极大颠簸,和自己刚才坐过的木条裸露在外,跑一步颠三步的马车比起来不知高了多少档次,此人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储兮下了个最基本的结论,但还是没有解决对方为何会主动提出带自己上车的问题。

    见储兮一直盯着自己,假寐的男人睁开双眼看了过来,嘴角还是挂着一丝笑意道:“还未自我介绍,我叫时酌。”

    储兮一愣,她没想到男人根本没睡,但见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储兮便道:“储兮。”

    储兮见时酌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便皱了皱眉。

    即便脸上沾染些许灰尘,穿的也是最下等的布料,但眼前的人相当称得上是个美人,小巧的瓜子脸上,眉毛如远山含黛,双眼如桃花般潋滟流转,掌尖大小的鼻子秀气挺翘,下生一张红润小巧的樱唇,颊间带着自然的微粉,脸上的脏灰非但没有使这份美貌蒙尘,反而注入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当然,这是在她不皱眉的前提下。

    储兮长期钻研学术,养成了爱皱眉头思考的坏毛病,只要稍皱眉头,便会显得有些凶。

    眉间被温润的指尖抚平,鼻间的桂香更加浓郁,一抬眼便见到原本坐在对面的时酌躬身靠近,储兮猛地一后退,后脑勺正往马车的车架上撞。

    人一天可以晕几次?

    没准这次再晕又可以穿越到别的地方了呢?

    储兮走神间,后脑并未传来疼痛感,自己也并没有眼前一黑,只是落入了一个厚实的东西上。

    二人距离很近,彼此呼吸可闻,鼻间的桂香愈发浓郁。

    “哇!”二人之间的沉默被边上的小崽子拍着手掌的欢呼的声音打断。

    时酌礼貌地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退后坐回对面,看了一眼正高兴转圈的小崽子。

    “如今这乱世,储姑娘一个人带孩子?”时酌问道。

    储兮本想说这不是我生的,却生生住嘴,只是略一点头。

    看着对面时酌脸上有些怜悯的表情,储兮悄悄叹了口气。

    不是死老公了,是根本没老公。

    二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储兮正拿着手中的治疗驱魔器看着,她很好奇这治疗驱魔器是不是同驱魔器一样的构造,是如何吸收的魔气?

    “别看了,浊清门的驱魔器制作保密,就算知晓了其内部构造也无法复刻。”时酌看着储兮正在不停捣鼓手上的驱魔器道。

    “为何?”储兮习惯性地皱眉,头也没抬。

    “浊清门垄断筑器核心材料多年,而核心材料涉及最关键的激活装置。”

    “你怎么知道。”储兮放下后抬头看了过去。小崽趴在她的手臂上咕噜咕噜不知道在做什么。

    刚才储兮只来得及看驱魔器里面是装的是五块颜色不一的石头,但还有一个小夹层,储兮手头没有工具,没法拆解。

    时酌并没有回答。

    车帘缝内逐渐透出一些光,储兮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天光微亮。

    顺着周围暗绿色的树木往前,储兮看到了高大城楼的一角,耳边的马蹄声逐渐夹杂了些喧闹的人声,城墙上高悬的牌匾逐渐出现在视线中。

    “浊清城”

    浊清城分东南西北四大区,马车所经过之处是东门,穿过高大的城墙前面便是繁华的早市,储兮抱着崽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车上的时酌道:“多谢时公子相携,储兮感激不尽。”

    崽崽趴在储兮胸口,大眼珠子滴溜溜在储兮喝时酌之间转,奶声奶气道:“爹爹不一起吗?”

    被储兮捂住嘴巴,同时抱歉地朝时酌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储兮的错觉,她总感觉时酌眼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昨晚情急之下上了对方的车已经是危险的行为,一路上储兮都紧绷着神经,此时站在喧嚣的人群之间,获得的安全感让她终于放松了些,她感到有些累。

    车上的时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储兮也不做纠缠,转身就走,挂在身上的崽子却挣脱了束缚,跳到地上,脚步蹒跚地朝马车跑去,边跑边喊:“爹爹!我们一起走!”

    储兮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街市清晨周围站了不少人,听到动静都往这儿看了过来,储兮觉得异常尴尬,她立马跑去把崽捞起来,朝着马车大声道:“不好意思时公子,我家孩子脑子不好使,给您添麻烦了,后会有期。”

    马车上,时酌神色有些玩味,手中的茶杯轻晃,他掀开半边帘子,对马上的侍从嘱咐几句,对方点头,帘子合上,侍从驾着马车朝着西城的方向驶去。

    崽崽被储兮捂着嘴跑了一路,终于不动了,储兮也累了,把崽子放了下来,一脸严肃地道:“你看好了,你没有爹爹,只有娘亲,以后再乱认爹,小心我打你屁股。”

    崽崽站在原地急得跺脚:“他就是我爹爹!他就是!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储兮脸色一沉,松开拽着崽崽的手,“那你去找他吧,你没有娘亲了。”

    崽崽愣在原地,良久反应过来娘亲什么意思后原地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哭声。

    储兮爆了句粗口转身就走。

    身后正在爆哭的崽崽看着娘亲的背影小手紧握成拳,跟了上去。

    储兮虽然烦躁,但也不至于把崽子真丢了,虽说不是血缘上亲生的,但作为自己劳动成果的结晶也可以算个儿子,她余光一直留意着身后,却没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身后崽子哭声停止的同时,储兮的侧脸撞到了一个人。

    储兮倒退几步,回神看去,自己撞上的竟然是时酌。

    崽子从身后泪眼婆娑地冲了出去,跳上时酌的肩膀大叫道:“爹爹!”

    储兮甚至怀疑这崽子是不是真的是时酌的而不是自己的,但崽子身上那独特的标记却实实在在自己曾经刻在毕设上的,古代根本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简笔表情。

    时酌突然看向储兮,做了个口型,储兮看懂了,他在问自己,这孩子叫什么。

    储兮失语,她也不知道啊,自己也才刚刚抱上娃,还没来得及取名字。

    时酌见状把崽崽的脑袋转向储兮方向,问道:“她真是你娘亲?”

    崽崽点头。

    时酌朝着储兮眨了眨眼,唇形微动,储兮觉得应该是类似于“别担心”“看我的”之类的话。

    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倒要看看对方能怎么办。

    时酌抱着崽崽后退了几步,但仍旧在储兮视线范围内,储兮见时酌贴在崽崽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把崽崽放在地上,“去吧。”

    崽崽乖乖地戳着手指,“娘亲对不起,我跟你走。”

    “你对他说什么了?”储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转性的崽子,表示不解。

    时酌却没正面回答,只是盯着储兮道:“储姑娘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萍水相逢,甚是投缘,没准还能为你排忧解难。”

    储兮莫名其妙看着对方,投什么缘,孽缘吗?

    “无事,但想不明白时公子为何如此帮我,我的...甚至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储兮也不整弯弯绕绕,直接问道。

    “可能是看在这小东西的份上吧。”时酌叹了口气,经过储兮身边时,储兮听见对方的声音踩着晨风飘进耳朵。

    时酌说:“储姑娘若是不皱眉,便更漂亮了。”

    储兮下意识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看向只到自己膝盖的小崽子。

    “我经常皱眉吗?”

    崽崽瑟缩了一下,储兮看到那大眼睛中自己的倒影,好像是有点凶。

    她强行咧咧嘴,崽移开了目光,朝着不远处伸出藕白的双臂。

    “娘亲,快看,是光光!”

    储兮顺着肉乎乎的手指往那儿看去——

    是一轮巨日。

    这里的太阳瑰丽盛大却又异常诡谲,储兮见到半边天空被硕大的太阳占据,入目是蒙着一层暗色的橙红,如同火烧一般,天空中的黑色尽数褪去,露出了被橙黄渲染的蓝。

    “光光!娘亲,光光!”崽崽张开粗胖的手臂,像是在拥抱太阳,温暖的光照在脸上,微风吹得脸上的绒毛朝一边倒去,储兮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这么喜欢阳光,就叫你光光吧。”

    一晚上遇魔物袭击又舟车劳顿的,储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闻到早市上飘来的包子香味。

    牵起光光的手,储兮走向其中一家肉包子店铺。

    “姑娘来个包子吗?一块灵石哦。”小二热情招呼。

    储兮摸了摸口袋,从缝隙里掏出一块破损老旧的灵石。

    她咽了口唾沫,只有这点了,她把灵石递给小二,小二接下看了一眼后有些为难道:“姑娘,这灵石是十年前的吧,我们已经不流通这种了,抱歉。”

    储兮点点头,正准备走,却发现一旁的光光踮着脚尖伸出小手正往包子铺台面上放东西。

    那是一大块灵石,目测得有个一百点。

    储兮抓住崽子手中的灵石,怒声道:“你哪儿来的?”

    光崽对上娘亲严肃的脸,腿有些软,他糯糯道:“爹爹给的。”

    时酌到底想干什么?

    储兮手中的灵石滚烫,她不明白对方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干嘛对自己这路边捡来的女人如此。

    谁知光崽又不知从哪儿掏了一块小灵石递给小二。

    等储兮回神的时候,手中已经挂着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娘亲,爹爹说让你和我一起买些新衣服。”光崽递给储兮一个荷包,储兮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灵石,估摸着有个几千。

    得,这家伙必然是有事要自己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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