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比储兮想象的还要多,乌泱泱的一群,储兮向下瞟了一眼倒在自己臂弯里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咬着手指,打着饱嗝,嘴里还溢出丝丝黑气的光光。

    储兮把崽子往身后揽了揽,本想站起身子,却发觉手上的男人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重。

    居然扛不起来,储兮吃力地想着,眼看着前面一群人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妇人,保养得很好,瞧不出具体年纪,头上的簪子因为跑得着急而不断晃悠着发出脆响,额间的发丝也有些散落下来,先是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时酌,但也仅仅是一眼。

    储兮就见到她满脸担忧地看了过来,在边上丫鬟的搀扶下朝着自己伸出手道:“丫头,没受伤吧。”

    柔软温热的指腹抚过脸颊,储兮愣在原地,磕磕巴巴说道:“那个...夫人您?”

    妇人边上的丫头直直地盯着储兮,脸上的欢喜之色难以遮掩,眨巴眨巴水灵的大眼睛,储兮见对方雀跃道:“少夫人比阿壮所说的还要美上十分。”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少爷?”身侧传来一声如虎般的吼声,储兮瞥见对方,是第一次见到时酌时坐在马车上的侍从。

    手臂间一紧,储兮看着阿壮正想把自己臂弯中的时酌抱走,拖了拖却发现自家少爷纹丝不动。

    原来时酌在晕倒前紧紧拽住了储兮的手臂,此刻拔也拔不开,倒是难倒了阿壮。

    “爹爹...”光光小嘴一扁,从储兮身后走出,凑到时酌身边,手指戳了戳时酌的脸,却突然被身后的老妇人抱了起来。

    “诶呦我的乖孙孙,给奶奶看看...”妇人捏了捏光光肉嘟嘟的手臂夸赞道:“真可爱。”

    此刻有些温馨是怎么回事?

    储兮暗想。

    众人身后马车前的马匹发出呼噜声,扬了扬蹄子,众人看向妇人。

    “看我真是年纪越大越不中用,竟忘了小酌。”妇人道。

    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时酌藏在储兮衣袖间偷偷抽了抽嘴角。

    储兮像是一大家子的一份子,跟着回到时府。

    储兮在这儿呆了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城的修器铺里待着,家和修器铺两点一线,把修器铺当成了实验室。

    看着起伏错落的院子,被绿丛环绕遮蔽的亭台,偌大的池子上蜻蜓飞过,越过石拱桥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晕,下午时分烈日当空,储兮眯眯眼,好像依稀看到了彩虹。

    一路上听着丫鬟们

    “少夫人好!”

    “少夫人好!”

    一声声热切的问候,储兮纵使迟钝也察觉出极大不对劲。

    时酌手臂还挂在自己身上,侧边被阿壮抬着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批人。

    “公子只是消耗过多,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事了。”一位年长的老者捋着胡须朝围在周围的几人道。

    那妇人便是时酌母亲,时夫人道:“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鬼鬼祟祟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在家里多呆一会...”

    时夫人的余光瞟到储兮后才算是变得温和,“罢了,还算是有件好事。”

    时酌的手还是紧紧拽着储兮的手臂不放,光光坐在储兮肩上打嗝,冒出的黑气比之前少了很多,但依旧还有一些,不仔细看是无法发觉的。

    储兮自己都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把光光的小嘴一捂,朝着众人假笑道:“我来照看他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露出了不言而喻的神色,看得储兮后槽牙咬了咬,忍住把时酌掐醒的冲动,又眯眼假笑。

    美人无表情便是绝色,虽说储兮并无真心的笑意,但双眼眯起时形成弯弯的月牙,浓密乌黑的睫毛自然下垂,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一湾星河,红润的嘴唇向上勾起,形成优美的圆弧,看上去美丽又无害。

    众人呆愣了一瞬便互相推搡着离开。

    屋内只剩下储兮、光光还有时酌,储兮瞟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时酌。

    对方唇色惨白,记忆中含笑的双眸被眼皮遮盖,脸色也并不红润,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不是装的。

    况且...想到刚才对方在肆虐的魔气中挥剑的样子,储兮叹了口气,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小崽子。

    “光光。”储兮叫住正往床榻下跳的光光,“过来。”

    储兮又皱起秀眉,光光看到娘亲的脸色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爬上娘亲的腿,低着脑袋露出头顶的发旋。

    “老实告诉我,城里失踪的驱魔器是不是你拿的?”储兮严肃问道。

    小崽子不抬头,但迟疑几秒后轻轻点头。

    “去哪儿了。”储兮问道。

    光光不说话,只是拍拍肚皮。

    好的明白了,储兮很绝望,原来每天给崽子买各种吃的根本就没喂对。

    像是给马吃鱼,给牛吃鸡,全然没喂到点上。

    “那我的驱魔器呢?你也吃了?”储兮问道。

    光光点头。

    储兮点头。

    但光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觉得头顶好像变黑了,像是天上的乌云压了下来。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灵石,再加上别人的不知道多少个驱魔器,哼,真是我的好宝宝...”

    储兮怒极反笑,她下意识舒展了一下身体,却发现时酌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自己,但依旧看上去昏迷不醒。

    光崽察觉到了危险,连滚带爬从娘亲膝上下来,储兮轻而易举拎起崽子,扬手正准备吓唬崽子,便听到床榻上传来两声巨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光崽逃过一劫,被娘亲放到边上的椅子上。

    “你醒了。”储兮看着时酌道。

    时酌:...

    储兮看了眼这满屋豪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时酌,她凑近了对方:“时公子,你有什么企图,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

    床上的时酌猛地睁开双眼,正好和还凑在跟前的储兮对视。

    储兮甚至能看到对方眼睫上根根分明的睫毛,之前没注意,时酌的睫毛还挺长,瞳孔也是透亮的琥珀色。

    微微有些失神,竟然没有一时间往后退开,二人同时眨眨眼睛,睫毛交缠在一起,颊间微痒。

    距离瞬间拉开,储兮偏过头去,竟是觉得有些脸热。

    呸——

    这男人虽然好看,比自己在现代见到的男人都好看。

    但就是因为这男人长得帅才不可信,而且这人的确有事瞒着自己。

    储兮:咳咳。

    门被推开,丫鬟小心翼翼伸出脑袋,手中是一碗褐色的药汁。

    “少夫人,这是少爷的药。”

    时酌嘴角抽了抽。

    侧边窗棱被支起,从外面传来丫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之前看那画像还觉得少爷怎会看上此等女子,今日得见少夫人才明白画中缺失的神韵。”

    “是这般,而且你看到那大胖小子了么,也好生标志,我觉得还是像我们少爷多些。”

    .....

    屋内一片沉默。

    储兮去门边接过药后往时酌手边一放,药汁溅了一些在储兮手边,她不在意地蹭了蹭,双手抱胸,下巴朝着床榻的位置略微抬了抬道:“自己解释。”

    时酌微微合上双眼,侧身又咳了几下,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

    储兮只在电视剧里见到过吐血的场面,此刻带着血腥味的鲜红在眼前绽开,真切的有些扎眼,她一下子有些慌了。

    时酌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有病得吃药,储兮知道,于是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往榻上一坐,端起床头的药就想往时酌的嘴里灌,但汤药还没进时酌的嘴,储兮就听见对方微微嘶哑的声音响起,自己拿着药碗的手被推开。

    “我没事。”

    储兮低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时酌惨白的脸:“你别硬撑。”

    时酌轻笑一声随即摇头道:“对不起,储姑娘,咳咳——”

    又是一阵巨咳,血腥子少了些,是被时酌自己的手帕遮掩住了大半,“我不该,咳咳——”

    储兮皱着眉头听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对着时酌道:“算了,你先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到时候你咳死了你家里人还得找我算账。”

    时酌眼神一闪,“无事,我修养两天便好。”

    储兮:“好啊,我等你好了再说。”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能弄明白的还是要弄明白,储兮如是想着,抱着崽崽准备先行离开,她心中其实有更担心的事,因为浊清门讨债,自己住的地方定然是被搜刮的干干净净,虽说自己已经把东西藏在一处暗格里,但储兮依旧非常担心。

    这可是自己研究了大半年的心血啊,可不能就被这些人给毁了。

    储兮出门之时并未见到一个时家的丫鬟,倒是时酌身边的那名侍从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好像叫阿壮?

    见储兮正狐疑地盯着自己,阿壮开口解释道:“天色有些晚了,浊清城最近快要陷入极夜,并不太平,公子让我送储姑娘回去,说待两天身体好了,再同姑娘好好解释。”

    夜色渐暗,储兮瞧着时家空荡荡的觉得奇怪,但并未多做思索,只是抱着崽崽随着阿壮出了门。

    门外是僻静的街道,家家户户连灯笼都未点起,到处都是蛛网缠绕,像是个巨大的无人区。

    储兮问道:“这里一直都没人居住吗?”

    阿壮抬眼看了看两侧的门楼,神色看上去有些微懵,并没有回答储兮的问题。

    储兮见对方并没有出声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但她发觉手中的光崽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夜晚的光线太暗,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储兮依旧发觉自家小崽子好像变得有些...黑。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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