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怎么忘了这一茬。

    凤九闭眼,掩耳盗铃:“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病中是什么德行,自己清楚。”

    求求别再说了好么。

    一时间,气氛略显微妙与尴尬。

    凤九盯着澹台烬:话都说这份上了,他还不出去么?避嫌,懂?

    澹台烬:她,没话跟他说?

    “你就不好奇,自己身在何处?”

    澹台烬忍不住提醒。

    凤九这才后知后觉,推开窗户,一股海风迎面扑来。

    海上明月夜。

    这哪里是叶府,哪里是盛京!

    “我们,离开盛京了?”

    澹台烬哼了哼,她还不算太笨。

    然后呢。

    然后?

    凤九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在梦魇编织的梦境里,我便有预感,你不会一直留在盛国;果然,澹台烬,你的梦想实现了,终于踏上回故土的路。”

    没有来的,她就是这么认为。

    凤九从来都不认为,澹台烬是一个甘心沦为阶下囚,什么都不作为的人。

    厚积薄发,伺机而动。

    才是他。

    澹台烬嘴硬:“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凤九笑得有些傻气。

    等等,她的重点难道不是,为何她会跟他一起离开盛国么?

    自己强行带走了她,她就没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还有,在酒楼时。

    澹台烬觉得割裂,明明那时二人几近决裂,为何现在又能好好说话了?

    凤九察觉到他眼中深意,浅浅道:“澹台烬,帮我传封信回去吧,总要叫家里知晓我安好,别为我忧心。”

    “然后呢?”这是澹台烬今天第二次这样问。

    “在酒楼时,我的确想要拿到那只狐狸的内丹。”

    “正如你所看到的。”

    “叶四,当时你为了维护那只狐狸不惜与我作对,现在又装作岁月静好无事发生,是你傻了,还是你当我傻?”

    澹台烬这人,很奇怪是不是。

    一面又希望凤九相信自己,一面又忍不住要将内心的恶魔剖给她看。

    到底是想留住她,还是吓退她?

    凤九记起来了。

    她脆生生解释:“澹台烬,你别伤翩然。”

    澹台烬黑眸一沉,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凭什么?”

    “因为她是狐狸。”

    “不要伤害狐狸,可以么?”

    澹台烬脑海中闪现无数种理由。

    比如黎苏苏,又是那套别伤害无辜的圣母言论。

    但他独独没猜到,凤九的答案。

    因为翩然是狐狸,不能伤害狐狸……这是什么道理?什么逻辑?

    “凤九,究竟是为什么?”澹台烬追根究底,他受够了总是听不懂她的话。

    “因为……因为……”凤九抱着脑袋,忽然头疼欲裂,快要炸开一般。

    脸色白得渗人。

    她绞尽脑汁,自问:对啊,为什么?狐狸……狐狸?

    澹台烬发觉她状态不对,蹙眉,迟疑。

    她这是装的,还是……虽这般怀疑着,可已忍不住伸手去探她额头。

    凤九突然抓住他的衣襟。

    嘴里吐出两个字。

    竟又一次失去意识。

    她说:“青丘!”

    澹台烬搂着她,不知怎的,一股孤寂与害怕从心口蔓延。

    寂静的房间里,久久才传来澹台烬低语:“你若不愿,以后我不问了!凤九,你别吓我……别再吓我。”

    大船即将抵达景国边境。

    在这关键时刻,荆兰安却叛变了。

    当船舶明明即将抵达经过,却偏偏在百里之外的一偏僻港湾停脚。

    当澹台明朗出现的那一刻,已然说明了一切。

    亏得澹台烬还亲手做了个支簪子送给荆兰安。

    荆兰安此时的心情复杂极了,对着澹台烬,她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他是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

    恨,则是恨他的无情与凉薄。

    荆兰安,根本就没得选择。

    “殿下,你别怪我。”

    “怪只怪你一路为美色所迷,乱了心神,才会被人轻易算计。”

    澹台烬孤傲冷笑,反嘴讥讽:“是么?”

    话音刚落。

    荆兰安只觉得脖子被蛰了一下,就轻轻一下,整个人当即倒地。

    她难以置信:“你,你事先在簪子里,下了毒?”

    “从一开始,你就不曾相信过我?”

    与其说是不相信,还不如称其为未雨绸缪。

    澹台烬即便因荆兰安的背叛,已被澹台明朗刺瞎一只眼,身中剧毒,仍不失风骨。

    “兰安,你早该知道的,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这些年,我何曾信任过什么人?”

    “兰安,正如你自己所言,怪只怪你自己太轻敌了。”

    自以为……了解他。

    荆兰安:“你果然,是个无情冷血的怪物。”

    “你总觉得是世人对不住你。”

    “澹台烬,当年莹心就是被你算计的吧?”

    当年莹心与她一同入宫,对澹台烬百般维护,最后却落得那样下场。

    他,不愧是灾星啊。

    他的心,永远都捂不热。

    “你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终是虚妄。”

    “没有人……会选择你。”

    这大抵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吧?

    荆兰安含恨而死,死不瞑目。

    她只恨自己,死得比澹台烬早。

    不过没关系,主仆二人很快又能见面了。

    荆兰安死灰的眼睛狠狠瞪着澹台烬,澹台明朗,不会放过他的。

    毒气攻心,又瞎了一只眼睛,现在的澹台烬在澹台明朗眼里,比蝼蚁还要弱小。

    澹台明朗像一个胜利者,居高临下俯视着澹台烬。

    欣赏他的苟延残喘。

    事实上澹台明朗从未将澹台烬放在眼里。

    一个自出生就被送到敌国的质子,澹台烬不曾对澹台明朗造成威胁,最起码在景王病重前,局面是这样的。

    “澹台烬,为什么到最后,你依旧阴魂不散呢?”

    “他明明恨你入骨,却在弥留之际,突然想要见你?”

    “理由多么可笑?想要再看一看你的眼睛。”

    澹台明朗肆意的笑着,却尽显愤怒与悲凉。

    “你的这双眼睛,的确与那个女人生得一模一样。”

    所以,澹台明朗最先毁掉的,就是澹台烬的眼睛。

    很可惜,还剩一只。

    “原来,父王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

    “原本,我打算放过你的。”

    “可他非要召你回国……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那时,那个女人进宫了,自此父王眼里只有她一人。

    再后来,她怀孕了,父王眼里再没有宫中其他子嗣的存在。

    一心一意扑在那个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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