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震惊。

    面面相觑。

    谁都不敢多话。

    羸弱的藤堂夫人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昏倒在地。

    藤堂企业的掌权者——藤堂镇更是难以理解。

    在上流社会这个圈子,从来都没有后辈亲手将继承者的身份拱手让人。

    藤堂镇怒腾腾。

    他很快就回过味来,静,她是故意的。

    并且为了今天,筹谋已久。

    今天这样的日子的确是行事的最佳时机。

    为了她的成人礼,藤堂家将京都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都请来了。

    她当众宣布这件事,压根就没想给自己退路,给藤堂家退路。

    人群中的藤堂瑾脸色惨白,他曾有过怀疑,但真的没想到她会做到如此地步。

    藤堂瑾慌了神,这一次他不必再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终于公布了答案。

    之前他怀疑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总算串联起来。

    藤堂静平静如水,看着父母,看着阿瑾,最后与花泽类隔空对视。

    她曾徘徊过,曾动摇过,也有诸多顾虑。

    但,类……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

    “爹地妈咪你们放心,我已经为家族寻得一位候选人。”

    “阿瑾。”

    “这孩子聪慧,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极具潜质,我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看看,想得多周到。

    连候选人都提前找好了。

    藤堂瑾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她细心教导自己,是想培养自己成为她的帮手……继承人……天呐。

    阿瑾止不住颤抖。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他对天发誓!

    下一秒对上藤堂夫人憎恨敌视的眸光,藤堂瑾扶额苦笑。

    事已至此,别说藤堂夫人,怕是没人相信自己事先不知情。

    藤堂夫人此刻怕是恨毒了他。

    藤堂夫人怒视唯一的亲生女儿:“静,你闹够了没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藤堂静一意孤行:“妈咪,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藤堂夫人气急败坏。

    险些维持不住她引以为傲的贵妇形象。

    藤堂本家的天,塌了。

    竟是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推倒的。

    藤堂镇按耐着,将宾客送走。

    宾客走得差不多了。

    还剩些老面孔,不好直接开口送客。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原来,是藤堂夫人到底气不过,亲手给了藤堂静一巴掌。

    结结实实,不留情面。

    谁都没想到,藤堂夫人会突然发难,她,居然舍得……

    “夫人!”

    花泽类和藤堂瑾异口同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藤堂夫人怒斥:“闭嘴!”

    怒火,针对的是藤堂瑾。

    可见,藤堂夫人气疯了,顾不得花泽类还在这里。

    她怒火直逼藤堂瑾:“我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你倒巴巴上赶着。”

    “藤堂瑾,我倒想问问你,你给静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一个私生子怎么就有资格成为继承人?”

    藤堂夫人火力全开。

    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藤堂瑾。

    这个私生子,不怀好意,处心积虑。

    那个女人,给自己儿子取的名字,都想要取而代之。

    藤堂瑾上前。

    直面夫人怒火。

    藤堂夫人此刻像极了泼妇,恨不得挠花他的脸。

    指甲并未得逞。

    藤堂静阻止了她。

    抓住妈咪的手,失望的又何尝只有她的双亲?

    “妈咪,认清现实吧。”

    “上一次我将阿瑾带回家,我就告诉过你。”

    “我不会接手藤堂企业。”

    “我不会留在藤堂家。”

    “我早就告诉过你和爹地,是你们不肯相信,不肯认清现实。”

    “又何必,责怪阿瑾。”

    藤堂夫人充耳不闻,一双眼睛要吃人似的:“都是因为你,你跟你那个妈一样,居心叵测,终于得逞了!你开心了?”

    藤堂瑾怒不可遏,说他可以,说他母亲,绝对不行。

    藤堂静始终维持抓住她手的姿势,一字一顿:“妈咪,你醒醒吧!事实到底是怎样,你心知肚明。”

    “与其说,是阿瑾处心积虑接近我。”

    “倒不如说,正因为他的出现,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将他安排好。

    将藤堂企业安排好。

    如此,她才走得安心,不是么?

    藤堂瑾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原来,竟然是这样?

    藤堂静流露出几分歉意:“再则,阿瑾没有错,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父母。要怪,就怪在外处处留情的男人。”

    于藤堂瑾这件事上。

    是他们三个人的战场。

    跟阿瑾没有关系。

    况且,在藤堂静看来,阿瑾母子,在上流社会的情妇、私生子的风气中,称得上是一股清流,够安分的了。

    再则,阿瑾的确聪明,有天赋。

    正因为权衡利弊,藤堂静才会最终选择阿瑾。

    “你,你,你!”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喘气。

    藤堂静,这是当真要与本家决裂么?

    居然如此置喙自己的父亲……这不是,这不是戳脊梁骨么!

    藤堂镇的脸色青白交加,藤堂瑾则直勾勾地看着静:她真是疯了?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

    藤堂夫人捶胸顿足,瞧着女儿冷静又理智的模样,终于明白她的决心。

    连连推她:“逆女啊,你个孽障!”

    “我怎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自己的女儿抛弃!”

    藤堂夫人哭天喊地。

    眼看着又要失控,又要动手。

    藤堂静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被人护在怀里。

    是类。

    他依旧是忧郁低沉的样子,明明因她突如其来的决定而气闷,却还是在她被问责的时候护着她。

    藤堂静心头一暖。

    罢了。

    纵然类找到真爱,冲着这份情谊,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藤堂夫人当真是被气极了,随手抡起一旁的黄金权杖就要砸过来。

    藤堂静每一个决定都踩在她的雷区。

    将私生子带回家。

    承认他,扶持他。

    舍弃藤堂姓氏以及继承人的身份。

    那她这些年的谋划算什么?在藤堂家算什么?未来当家主母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背叛。

    这无疑是背叛!

    眼看着权杖就要落在花泽类身上,藤堂静眼疾手快,横空握住权杖。

    藤堂夫人哪里想到,这逆女居然还敢反抗!

    藤堂静的声音异常清冷,秋眸盯着母亲,这一瞬间,如利剑穿破她心底所有的秘密:“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藤堂夫人一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妈咪,当年你背弃母家,毅然决然与外婆断绝关系时,大抵外婆也是这般恨铁不成钢的吧?”

    藤堂夫人踉踉跄跄,脚下不稳,险些摔了。

    她没想到,静会提及那桩陈年旧事。

    怎么会……

    藤堂静惨淡轻笑,瞧着母亲这模样,养尊处优这些年,她是真的将自己的职责全然忘记了。

    藤堂夫人的脸色蓦地惨白。

    摇摇欲坠。

    若不是丈夫及时搀扶住她……靠近的刹那,藤堂夫人不觉一僵。

    看到眼门前的私生子,不由地又想起那个女人。

    藤堂夫人百感交集。

    再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她这时才发现,女儿清冷的眼眸像极了自己的母亲。

    冷静。

    理智。

    近乎于不近人情的。

    藤堂夫人的喉咙紧了又紧:“你怎么会……怎么会……”自从嫁了人,她再也没跟母家有过联系。

    静,不可能知道外婆家的存在。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听她的意思,不但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交情匪浅。

    藤堂夫人紧张到了极点。

    她比谁都清楚,母家的“冷漠”与“不近人情”。

    母家,是什么时候与静取得联系的?

    是静主动亲近?还是母家,故意为之?

    妈咪作何感想,有何反应,静早就有所预料。

    粉唇轻启:“母、债、女、还。”

    藤堂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怒火顿时熄灭,一脸怅然地跌在椅子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人听得懂藤堂夫人在念叨什么,原来如此四个字指的又是什么。

    顶着女儿淡淡的注视,藤堂夫人露出一抹复杂而又惨白的笑:“我原本以为,或许是因为母亲被我伤了心,任我在外头自生自灭;又或许,是她老人家到底心疼我,有心放我一马。”

    所以,她才有这些年幸福、平静的生活。

    现在才发现。

    原来不是母家高抬贵手。

    而是她的女儿,承担下那一切。

    “什么时候的事?”藤堂夫人指的是,母家什么时候联系上她的。

    藤堂静:“六岁。”

    六岁?

    六岁!

    藤堂夫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六岁……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母亲在,定会再次苛责自己愚钝。

    果真是,有够迟钝的。

    怒气,苛责,难以理解……这些这些、此刻全数化作云烟。

    取而代之的是内疚,是难以言说的欲言又止。

    时至今日,谈何“阻止”,已成定局。

    藤堂夫人知道,母家是如何培养“下一代”的,她当年不就是受不了其中苦楚才“叛离”的么?

    而那些,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全数压在自己女儿身上。

    她还又何脸面去责怪静?

    藤堂镇虽知道其中些许内情,但也只是些皮毛,他仍然不理解:“静,即便与姥姥家取得联系,也不必舍弃藤堂家。”

    “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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