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后,她挑了身干净宽松的衣服换上,拆开一包湿纸巾抹了一把脸,将残留的一点点彩笔痕迹擦了个干净,回来时她赶忙擦过,没有镜子漏了些也正常。

    棉糍看着镜中的自己仰屋切叹。

    她的刘海算是彻底毁了,跟狗啃的一样,丑的没边。

    棉傅行眼睛不瞎,想必也注意到了她湿漉漉的衣服和脸上残留的浅少黑色印记,以及狗啃一样的刘海,但他却装作熟视无睹,漠不关心,就好像棉糍无关紧要,是生是死都跟他没关系。

    同样的,棉博行是生是死也和她没关系。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这件事,她本身不是矫情的人,又或许,棉糍大概心里也是被渴望爱的。

    只是不想承认。

    她身体一软,直直朝后倒下去,整个人瘫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天花板的吊灯,是黄色的,光如同江知林的手机光一样刺眼。

    她闭眼,又睁开,强行将江知林这三个字抛之脑后,抛完后又开始复盘刚刚发生的怪事。

    今天,棉傅行和姜如棠有点反常。

    对她太热情了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棉糍呼出一口浊气,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她的微信好友屈指可数,其中包括,完全不想拥有好友甚至想拉黑的棉傅行。

    她和棉傅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好久之前,棉傅行发信息喊她带酒回来,她毫不客气的问某人拿钱要跑腿费。

    棉傅行清醒,心情好或者有求棉糍时,要求不过分他还是会答应,只是喝醉了倏地想起来问他要跑腿费这个事,还是会拽着棉糍猛地往墙上磕然后骂几句混账话,就算不想起来,看见她了也会忍不住大发雷霆,大概是因为长的太像那个女人。

    一看到她,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蜂拥而至,像碎片一样,划破皮肤,让人记忆犹新。

    棉糍不止一次想过,棉傅行和江知林才是一家人,发起神精来的德行,一模一样。

    她有个习惯,习惯打开微信直接毫不犹豫的点进一切随缘的对话框,发一两句消息,即使对方压根不会理她。

    :【想你了,老妈。】

    照常发完消息之后,她才返回界面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未读消息上面。

    网络非常不给面子,转几秒,才出现一个红点。

    再睡五分钟:【到家了没。】

    别看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红点,在她眼里那是她大城市里唯一的人脉。

    尽管只是网友,但她已经很满足了。人不能太贪,要懂得知足常乐,尤其是她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

    说起来,和这帮游戏搭子的初次相识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一切恍如昨日。

    在经历了妈妈失踪和外婆去世的双重打击下,尤其在事情过去有一阵子。才过去一阵子,棉傅行就迅速交了个新女友的不满下暗暗爆发着。

    她在家报复性地摆烂,打着新上线没多久但很受欢迎的一款游戏。

    棉糍随便挑了个上分车队进去,游戏进行到一半,棉傅行崴着脚就回来了,上个星期摔了个狗吃屎,这会儿还没好全,他扶着沙发边说:“待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棉糍没吱声,手上的动作火热朝天,棉傅行要带她去见谁,心知肚明。但她想不通,他想谈恋爱就谈,非得拉她去大眼瞪小眼干嘛,去了把大家都整的不痛快算什么目的。

    而且脚都崴成啥样了,还想着约会,真他妈牛逼。

    棉傅行见少女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打游戏,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试图讲道理:“你妈妈已经失踪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也要有新的生活。”

    她冷漠地看着他:“哦,关我屁事。”

    棉傅行哑口无声,太阳穴凸凸的疼,他按了按太阳穴,指着门:“你要对我不满意,现在就滚。”

    “滚哪去?大街上要饭吗?然后你拿着钱去养小三?”

    此话一出,队友按着攻击键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对应的游戏英雄也都纷纷不动了。

    射手位更是因为没动,被敌方两个人团团绞杀了。

    紧接着那会还不叫牛逼克拉斯5叫负二代的游戏群诈了。

    五分钟游戏屏幕的上方疯狂弹出群消息。

    踹你一脚:【卧槽?什么情况?】

    别打了家没了:【大型吃瓜现场?】

    离异带两只猫咪:【那女生是不是忘关麦了?】

    :【咱要不要说点啥啊!】

    踹你一脚:【我干了!她爸算什么几把男人啊!】

    相比其他队友的叽叽喳喳,五分钟就显得稳重多了,什么情况,通过对话差不多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倔犟冷漠少女对战人渣答辩亲爹。

    那头的战火持续爆发着,男人没针对她的问题回答,逃避似的换了个话题:“听你老师说你跟同学闹了矛盾,已经几天没去学校了。”

    棉糍不可置否,抿着嘴眼神充满了迷茫。

    不去学校她能去哪,在家啃老吗,棉傅行会养她吗?

    换作以前的棉傅行绝对会养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掉了的那种,现在呢?

    她能感受到棉傅行对她的态度在一点点变化着,至少老师打电话过来他会接,会象征性的问一嘴,以后呢?

    等他的耐心一点点被消耗完,将对妈妈的厌恶完全转移在她身上,整个家会彻底面目全非的不成样子吧。

    棉糍抱着最后一点奢望,祈求棉傅行心里还把她当女儿,扭捏地说出了她的需求:“爸,我想,转学。”

    五分钟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战火再一次拉响,争吵到最后棉糍完完全全懒的理他了,掀开摆在眼前的历史书清心寡欲的看了起来。

    棉傅行摔门而出,游戏刚好结束。

    [失败]

    棉糍退出战局,赶忙道歉:【对不起,我的问题。】

    踹你一脚:【妹妹,你没错,你刚刚说关你屁事的样子帅翻天了,别伤心,这种爸就不算爸。】

    离异带两只猫:【输了不怕,我们带你赢回来,今晚带你嘎嘎上分。】

    :【五分钟嘎嘎厉害,你就跟着他,他带飞。】

    :【是吧,五分钟。】

    再睡五分钟:【是。】

    早点埋了吧:【谢谢!】

    以为自己会被骂的体无完肤没想到收获了一波安慰的棉糍,激动的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的道谢。

    除了谢还是谢。

    心情平静下来后,她才后知后觉麦没关。

    以至于没有第一次时间发现他们赶鸭子上架的安慰多么的不符合常理。

    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敲打着,输完几个字,笑盈盈发了出去。

    早点埋了吧:【我今天捡到了一把伞。】

    :【贼拉贵的一把伞。】

    后来游戏因为服务器问题下线了,大家联系也少了,唯独话最少压根没想过能聊这么久的再睡五分钟——保持联系到了现在。

    对方回的很迅速。

    再睡五分钟:【我刚丢了一把价值不菲的伞。】

    棉糍估摸着他那把伞再贵也就几百块:【你丢的一定没我这把贵。】

    少年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一手拿手机一手擦头发,他看着屏幕,可怜虫嘚瑟的快要溢出来,满屏地傲娇语气。竟有种女孩在她面前嘟嘴得意洋洋炫耀的错觉。

    再睡五分钟:【哦?】

    早点埋了吧:【总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个零。】

    少年勾唇,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财迷。】

    棉糍愣了愣神,有点不好意思的咬了咬溥溥的下嘴唇。

    再睡五分钟给她提供了新的思路,她顿悟了。

    ——不知道这把伞保不保值。

    “还没好啊!换好了就赶紧出来吃饭。”门口传来敲门声,棉傅行粗着嗓子喊。

    不得不说,棉傅行有一点是很有礼貌的,不会随便进她房间。

    棉糍忽略某个人的催促,选择再摊个三秒,三秒后一跃而起。

    少女的头发很长,目测超过了腰,她随便绑了一个低马尾,坐在他们的对面。

    今晚姜如棠做了很多菜,特意观察了好几天棉糍的饮食,所谓下足了功夫。有麻婆豆腐,黄瓜炒火腿,西红柿炒鸡蛋,辣椒炒肉,凉拌皮蛋。

    这些都是姜如棠观察棉糍平常吃的比较多的。

    棉糍随便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咀嚼,味道还不错,就是吃的不怎么顺心,姜如棠和棉傅行的目光来回交替的看她,实在很难忽视。

    “老棉,你去把厨房里的鱼端出来。”姜如棠估摸着鱼熟了,赶紧使唤棉傅行去拿。

    棉傅行刚酌完一口酒,连忙放下手里酒杯,“哎”了一声,马不停蹄的去拿鱼,他走路时脚步飘飘然,脸也红了一圈,喝的有点上头。

    棉糍眼珠灰溜溜的转动着,索然无味的用筷子戳米饭。

    姜如棠刻意整理了一下表情管理,面带微笑的夹了一块豆腐放她碗里:“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棉糍没吭声,默默把豆腐扒拉到一边,又重新夹了块青椒放嘴里。

    姜如棠僵着的笑脸,缓慢收了回来,假装无事发生,她想聊天,没想到刚起了个头,棉糍冷漠的将她拒于千里之外。

    “鱼来了。”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姜如棠配合的把其他菜挪到一边,棉傅行将端着的鱼放在餐桌中间。

    棉傅行摘下一只隔热手套,刻不容缓的对棉糍说道:“尝尝吧,尝尝味道怎么样,你,小棠阿姨特意为你做的。”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着棉糍。

    气氛有点儿尴尬。

    棉糍将那句“我不爱吃鱼”咽回了肚里,顶着莫须有的压力浅常了一小口,点了点头。

    姜如棠见她点头松了一口气。

    棉傅行悄悄和姜如棠对视了一眼,见机行事的开口:“有个好消息,得告诉你一下。”

    好消息?

    棉糍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琢磨着能有什么好消息是能轮到她的。

    “你要当姐姐了。”棉傅行眉开眼笑“你以后就多个弟弟了,虽然我俩现在还没领证,但这是迟早的事,怎么说,以后也都是一家人。”

    棉糍握着筷子的手一下子软了,一只筷子没拿稳翻了个跟头,滚去桌面上,她抓住傅行说的重点。

    领证。

    妈妈失踪两年,他是想起诉离婚吗。

    棉糍茫然失措的看向捂着肚子的姜如棠。

    弟弟....?

    肚子都还没三个月大,怎么判断出?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姜如棠一直吵着闹着要吃酸的东西,恍然大悟,因为爱吃酸的断定是男孩太过草率,棉傅行想儿子想疯了吧。

    简单缓了一下,棉糍从震惊的情绪中逐渐脱离,渐渐接受这个事实,眼神平静下来。

    棉傅行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多个弟弟或者妹妹更加跟她没关系,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不愉快也没多不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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