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城。

    晨曦透过落地窗探进室内,将靡丽潮湿的气息拂掉不少。

    Oliver的茶花蕾丝吊带从裙摆处一路撕裂,惨兮兮地躺在地上,叫嚣着昨夜的疯狂。

    杨旖是被一连串手机铃声吵醒的,空调的温度很低,她身上只浅浅搭着条真丝毯子。

    昨晚玩得挺疯,崔砚京的领带还勾在她腰上。

    她跟崔砚京是被迫成婚的。

    三年前崔家老太太病重,走之前想亲眼看着唯一的孙子结婚。

    数十个背景干净、容貌姣好的少女的资料送到了崔砚京面前。

    只因他随手拿起的那份资料是杨旖的,她便成了那个“幸运儿”。

    那时的杨旖只是个来澳城留学的穷学生,别无他法,只能攀附崔家这棵大树。

    薄凉的掌权者心里有一个过不去的白月光,爱之深,恨之切。

    少年不得之物钟将困其一生,这话放崔砚京身上也一样适用。

    杨旖想赌崔砚京对她有一丝丝的爱,但她更怕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去年老太太过世,杨旖觉得,自己的婚姻已经快到头了,最多不过半年,等协议到期,他们就再无瓜葛。

    崔砚京不提,无非是心中月未归。

    而于杨旖。

    从不提爱,因为他不爱。

    从不流露出厌恶,因为他不在意。

    崔砚京这人就是这样,薄凉到了极致,却又恰到好处的保持绅士,残忍与温柔并行,叫人清醒着沉沦。

    杨旖压下心里的思绪,抬指勾掉纠缠了她整晚的领带,另一手摸索到床边的手机,按下免提接听。

    “旖,中洲跟我们的合作被星寰搅黄了,他们那边豁得出去娱场,咱们没有调动PAM娱场的权限,就算现在申请也来不及了。”

    杨旖掀掉薄毯起身,把手机搁在了浴室外的置物架上。

    淅淅沥沥地水声响起,氤氲地雾气模糊了玻璃。

    “星寰那边撑不起中洲要的排场,娱场豁完也没用,他们会回来的。”

    澳城的局势就是这样,崔砚京是天。

    PAM、WZ、邺都三家六星酒店是崔氏的招牌,自然也不会被后起的星寰分一杯羹。

    而商业帝国的命脉握在崔砚京手里,他放利的同时也是在敲打,若是敢翻到崔氏前头去,那便——弹指间,灰飞烟灭。

    杨旖细细擦掉肌肤上的水珠,换上今天的工作正装。

    她这容貌、身材,用别人的话讲,就是披麻袋都能穿出高定感。

    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七分妩媚三分楚楚,流光潋滟的眸子盈着一汪春水,男女通杀,人间扳手。

    古板沉闷的职业正装硬生生被她穿出制服诱/惑的禁/忌感来,一双细腻笔直的小腿踩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出其不意地撩人。

    可她身上偏偏没有那种媚俗,破碎凄美往往是别人看她的第一感觉。

    杨旖是玉,一块碎掉、千疮百孔的玉。

    确认自己的仪态没有任何问题后,杨旖带上耳机,进了工作电梯。

    耳机那头还在絮絮叨叨,哪怕被杨旖安抚好了,谢妮还是忍不住吐槽:“我就是看不惯陈婧如那得意的样子,她要是真有本事,能连崔氏的简历筛选都过不去吗?”

    读大学那会儿杨旖、谢妮、陈婧如是一起合租的室友,澳城寸土寸金,三个来自内地的普通人只能一起蜗居在老城三十平的小套间里。

    每天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巷子里钻出来的巴士去上学,车厢里狭窄拥挤,三语混杂的广播听得人昏昏欲睡,从车窗望出去,金碧辉煌的澳里大厦破云而出,明明被老城泛黄的居民楼簇拥着,可硬生生被残忍地分割成两个世界。

    在学校陈婧如被杨旖压了两年,心里憋着气儿,回了家又要忍着讨厌的人在面前乱晃,再加上毕业找工作失利,矛盾彻底爆发。

    “刚刚她还发了条朋友圈庆祝,文案明里暗里都是在戳你脊梁骨!”

    “有时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陈婧如知道你是崔砚京的夫人,她还敢这么乱跳吗?你在公司还会被打压吗?还用得着跟我挤出租屋吗?”

    电梯极速下行着,冷风吹在杨旖单薄的背脊上。

    知道,崔砚京的夫人?

    不,别做梦了。

    崔家从未公布过他的感情状况,就连澳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崔氏的夫人,只会是崔砚京年少时的白月光。

    杨旖,你顶多算是床/伴。

    他妈连个错误都算不上。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中洲道歉的消息,杨旖意料之中,随手截图下来发给谢妮。

    她按住耳机,“小事,现在乳腺通畅了?”

    耳机那头传来谢妮没心没肺的笑声,“那可不,等着吧,一会儿她准急得跳墙。”

    楼层快到了,杨旖掐掉通话,进入工作状态。

    中洲那边道歉态度挺好的,至少比杨旖预料得好,他们主动让利了会场的三个点,还把所有工作人员的住宿挪到了PAM。

    PAM酒店里面最便宜的房间五千一晚,随行人员一百五十四位,展会连开十五天,中洲这次简直大出血。

    杨旖跟对方负责人签订下合同,结束掉上午的工作。

    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脚下有些虚浮,估计是昨晚奋战一晚受了凉,现在有点低烧。

    杨旖跟主管请了个假,下午回家喝药休息半天。

    她不敢拖,拖久了出去的可就不止全勤那点钱了。

    中洲的事情敲定,主管难得没有刁难就放了人,不过刚到家楼下,杨旖便被堵了个正着。

    是陈婧如。

    “杨旖,你真不要脸!”她气得面部扭曲,“你就是嫉妒我谈下了中洲的合作,所以撺掇PAM那边加码了是不是?!”

    中洲虽然在澳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但在内地名号响亮,星寰在澳城起步已经慢了一步,崔氏在内地都有一席之地了,星寰才开始着手,所以这次他们才能那么不计手段也要将中洲留下。

    “你心怎么这么脏啊,杨旖,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你是不是嫉妒我?你说啊!”

    她伸手便要推搡杨旖,杨旖攥住她的手腕,冷言:“你是不是忘了,澳城姓什么?”

    这话犹如冷水一般,泼了陈婧如一个彻底。

    是啊,澳城姓崔,在这里,崔砚京是天。

    PAM是崔砚京才掌权之时雷厉风行打造的,又怎么会输给星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陈婧如就是不想承认又一次败在了杨旖手下,她冷笑一声,讽刺开口:“杨旖啊,我到要看看,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能遮掩多久...”

    陈婧如踩着高跟鞋离开,杨旖卸掉刚才的硬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完全浸湿。

    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来一段受法律保护的婚姻,已经可以用这种肮脏的词形容了。

    陈婧如当然不知道她结婚的事情,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杨旖磅上了金主,那种五十岁的油腻小老头。

    杨旖突然感觉很委屈,谢妮在上班,她攥着手机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倾诉。

    杨旖猛然发现,原来她早就是孤身一人了。

    心口一阵酸涩,手机界面上联系人“崔砚京”三个字已经点了出来,但杨旖指尖停顿。

    算了,打给了他最多也是叫人送药过来。

    不说厌恶,但也走不走心。

    只是无关紧要吩咐下去的一件小事,那倒不如少一事。

    崔砚京只喜欢她在床上娇气,也只有那时候他才会稍稍纵容她的小脾气。

    大掌掐着她的腰,从喉咙里不经意间挤出一句,“娇气。”

    眼里分明没多少情欲,但动作却温柔到了极致。

    看吧,他如果想叫你沦陷,那就是瞬间的事情。

    杨旖其实早就丟了心,知道他的厉害,所以不敢奢望更多。

    收好情绪,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摇摇晃晃地进了出租屋。

    换上睡衣,吃了两颗布洛芬,杨旖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裹成了卷,等着发汗。

    下午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谢妮回来的动静。

    “什么人啊这是,去他的崔砚京,我呸!渣男!”

    不过动静很快就停了,谢妮应该是回来拿东西了,她们不在一个部门,所以就算在PAM共事,也不怎么遇得到。

    谢妮在PAM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她想照顾杨旖,也没那个胆子请假。

    杨旖架不住眼皮沉重,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

    发汗之后感觉好受许多,只是身上黏糊糊的,杨旖不得已又冲了一次澡。

    再出来时,她一条条回复起消息,其中谢妮的最多,大部分都是在骂崔砚京。

    最后一条是未接电话。

    崔砚京的。

    杨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打了回去。

    “崔先生。”

    那边挺静的,大概是回了别墅 。

    才发烧一场,杨旖音色绵绵糯糯的,像是只猫儿,挠得人心痒痒。

    “加班?”

    低沉暗哑的嗓音比上世纪的苦艾酒还醇上几分。

    杨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五,到了他们协议里约定同住的日子。

    昨天不算,昨天只是顺带。

    杨旖垂眸,“抱歉,我忘记今天是周五了。”

    “崔合过去接你。”

    “好。”

    短短十二秒的通话,他们正常交流的全部。

    很快一辆劳斯莱斯便停在了出租屋外,杨旖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上了车。

    “夫人好。”

    “麻烦你了。”

    “应该的。”

    杨旖有时候很怕从他们眼里看见轻视、嘲讽。

    不过还好,崔砚京身边的人办事得力,也不会多话,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点杨旖还挺感激的,感激他们维护住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豪车平稳驶入海湾别墅,整栋别墅只有主卧亮着灯,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杨旖再次向崔合道谢后,这才进了别墅。

    这栋别墅只是崔砚京名下无数房产之一,算不得家。

    他们两个在这里做过无数次,但杨旖心里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澳城传言崔砚京二十三岁时曾亲手设计了一处庄园,在寸土寸金的澳城,给他的白月光。

    爱与不爱,就是如此明显。

    杨旖轻轻推开主卧门,崔砚京就那么靠在阳台的门框上,只穿着一条长裤,健硕禁欲的上半身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荷尔蒙与苦艾酒混合着,慵懒矜贵中隐藏着丝丝危险。

    他一手托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那截手臂的肌肉线条格外流畅,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猩红的火星被烟雾缭绕着,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

    他没抬头,薄凉的眼盯着屏幕,冷光将银框眼镜照得格外有光泽,那声音哑得不像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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