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小妖怪还折了根筷子当长矛威严地守在地板上。看到我回来,小妖怪提高声音:“我在看家哦。”

    “辛苦你了。”我脱下外套,换好室内拖鞋。

    朱利听到动静,也从窝里跳出来蹿到我怀里。

    小妖怪似乎有些害怕朱利,不敢靠近。

    我安慰它:“朱利不会吃你的。”

    小妖怪疯狂摇头:“不是这个,它是神使吗,我能闻到它身上烟火的味道。”

    神使?是神明的使者吗。我说:“不是哦,只是以前被神社收养了段时间。”而且它身上的木质香味道也淡了很多,现在已经是合格的人类宠物了。

    但是小妖怪还是不敢靠近。它把那根断了的筷子当成武器举在胸前防御。我只好先让朱利回去。

    “现在可以不用怕了,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虽然御影说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但我对这个突然改变的世界还是不习惯。不习惯走廊上滚动的煤球,不习惯路上突然冒出的眼睛手臂。小时候的我居然能在这种环境生活这么久。

    小妖怪说:“可以,你要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生活的?”

    小妖怪说:“妖怪的计时方法和人类不同,我从有意识开始就在这里了,就在那个壁橱里。”它指指厨房方向,“我只能从这里住的人变化判断过了多久,你是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能看到我的。”

    “人类里能看到妖怪的很少吗?”

    “很少很少,”小妖怪一连用了几个很少强调,“能看到我们的人类不是逃跑就是要驱逐我们。”

    “是除妖师?”也是,有妖怪的存在,一定会有与之对抗的职业。

    小妖怪捂住嘴,左右打量了下,示意我把它举起来。我照做,把它放到耳朵旁,小妖怪说:“我也是听别的妖怪讲的,会有特别坏的除妖师夺走妖怪的名字奴役他们,死去后还会把名簿传给后代。名字被写进去的妖怪直到死亡都逃不了。超可怕吧。”

    听它这么说确实挺过分。

    我把小妖怪放回地面。它知道的东西太少,想要更多还要向专家请教。

    睡觉后我做了梦,梦到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乡下探亲的场景。

    祖父母家里养了很多动物,我最喜欢的是只鸳鸯眼的白猫。白猫不亲人,谁靠近都会亮爪子,被我抱住后却很乖,像个巨大的有温度的布偶。乡下养猫都是散养,没有锁链,猫每天出去巡逻,到吃饭时间再回来。

    某天吃饭时间,猫没有像平时一样守在小盆前,我便主动要求去找。从农田到小溪旁,我走了好久,可一直没看到猫。

    立在路旁的石像妖怪说看到猫进了山里。我问它真的看见了吗,石像笃定地说就在山里。我卷起裙边慢慢上了山。

    祖父曾经说山里有会吃人的妖怪,只爱细嫩的女孩。我一路提心吊胆,边走边回头。走了没多久看到前面站了个男生。我怕他就是那个妖怪,问的小心翼翼:“哥哥,你看到我的猫了吗?”

    男生的脸在梦里看不清,只有那双橙黄像是狸猫样的眼睛是清晰的。

    “不要靠近山,山里有可怕的妖怪。”他的声音也像隔着山里的雾。

    我松了口气,他这样说,应该不是妖怪:“我知道,可是我的猫丢了,有人说在山里见过它,我就来找找看。哥哥,你真的没看见吗,大大的,白白的,特别好看的猫。”

    男生指了指我背后,我还没回头,就被个巨大的黑影扑倒。

    梦境戛然而止,我猛然惊醒。朱利躺在旁边,毛茸茸的蓝色尾巴缠在我的脖子上。原来它是这场噩梦的元凶。

    我无奈地把它移到别处,再看看手机,离设定好的闹钟只剩四分钟。新的一天,要准备新的学习。

    今天的课程也是满满一天。晚上做了噩梦的我白天总是提不起精神,差点在主任的课上打起瞌睡。下午我掂量下最后两节课的分量和授课老师的脾气,决定逃课去喝杯咖啡。

    工作日的咖啡厅没有休息日那么拥挤,每个人都默默守着自己的桌子。我走到柜台排队,前面点单的也是个年轻人。应该是不常到这里来的原因,年轻人对着五花八门的菜单迟迟无法决定。

    “无法决定的话就点美式吧。”等了很久后我建议。

    “啊抱歉,”年轻人终于注意到他后面还有人在排队,慌张对我道歉,“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又是这种声音。我最近对这种声音有点过敏。

    点完单后年轻人赶忙把位置让给我。

    “你好,黑咖啡。”

    我端着咖啡选了个角落,打开电脑准备写论文。

    没想到年轻人也端着托盘来了我这儿。

    “请问这里有人吗?”他问。

    “没有的,请随意。”我把书包往旁边移了移。

    年轻人抿了口咖啡,很快被美式又酸又苦的味道折磨的皱起眉头。我递给他张纸巾,悄悄说:“很苦吧。但是对醒神很有效。”

    他咳嗽着接过纸巾,很好脾气地说:“谢谢,以后可能会用到。”

    “我叫羽田,你呢。”

    “夏目。”

    “来这里是学习?游玩?”

    “和同学一起毕业旅行。”

    “诶,你是高中生吗。”

    他有点哽住,说:“是大学毕业旅行。”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比我要小,没想到是前辈,对不起。”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没必要这么拘礼。”他摆摆手。

    短暂的闲聊后我又投入到论文中,敲敲打打大半章都是会被导师打回的无用话。

    夏目还在喝那杯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的美式。

    “说起来我以前也认识一个羽田。”他不经意开口。

    我心不在焉的说:“是吗,可能姓氏相同吧。”

    “她经常用名字称呼自己,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是什么样的名字?”

    “飞鸟(ASUKA)”

    “明日香(ASUKA)?确实是个可爱的名字。”

    他摇摇头,蘸着冰块融化的水滴在桌面写下汉字:“飞鸟,写作在天空飞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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