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夜深人静中一分一分滑过,晨曦穿过无数层比水晶更晶莹剔透的窗玻璃,唤醒了沉睡的城市。

    家长们一个个悄悄站起身,在不打扰孩子的情况下活动活动酸痛的肢体,商云起靠在商安宁的外侧,侧倚着墙角假寐。

    阳光斜斜覆在他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上,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几抹暖色的光晕,他只是随意地靠在窗边,就自成一幅令人不忍打扰的风景画。

    商云起静静听着活动室内的动静,感受着身边人一个个醒来,他状似无意地醒来伸了个懒腰,余光一瞟斜后方终日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杨斌,对方眼底隐隐泛着青色,似乎一宿没有睡好。

    商云起移开视线,侧头看了一眼裹在恒温衣里睡得没心没肺、四仰八叉的商安宁同志,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他掀开衣服的一角,看见内侧温度计仍然稳定后心中稍慰,和其他家长一样悄悄支起身体。他放轻脚步走到活动室门口,正看见靠在扶梯边遥望着外面世界的李弗止。

    “林文书,你得保重身体,你活着,我们才能活着。”商云起开口的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因缺水而变得沙哑。

    在常人看来暗含着关切的一句话,李弗止却心头一紧,她自嘲地一笑,轻声解释道:“我只是个整理文件的普通文员,没你想得那么重要,不过我会保重身体的,或许很少有人像我一样了解生命的可贵,我会好好活着,我也会让大家好好活着。”

    李弗止仰头直视着商云起的双眼认真说道,一阵风吹来,拂起她墨色的长发,商云起低头淡淡一笑,同样认真地回应道:“我明白。”

    二人并排站在二楼走廊上扫视着整栋楼的内部构造,思考昨天遗漏的地方,一楼大厅的雕塑仍然如往常一般静静矗立着,商云起盯着它沉默半晌,忽然试探性地开口:“它是不是能搬动?”

    “什么?”李弗止听到商云起的声音,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她顺着商云起的手指方向向下看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怀疑,地下还有一层?”

    “对,”商云起沉声道,“昨天我们已经把整栋楼里里外外翻找过好几次了,就算感应墙的开关体积小到我们没有注意到,但信号屏蔽仪是不可能的,这里一定有暗层,否则我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有道理。”李弗止沉思片刻,她低低咳嗽两声后望向活动室内正在休息的杜园长和杨主管,问道,“你觉得问谁比较好?”

    商云起勾起唇角,很潇洒地仰靠在栏杆上反问道:“林文员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李弗止微微一笑,向杨斌招招手说道:“杨主管,麻烦过来一下,问您些事。”

    杨斌一怔,眸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暗色,瞬间又恢复正常,他边连声应道“好的好的”,边披上外套走出了门。

    三人下到一楼,李弗止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杨主管,我要向您道歉,昨天其实我和商先生找到感应墙的开关和信号屏蔽仪了。”

    “什么?!怎么会……”

    与杨斌设想的不同,李弗止开口就是爆炸性消息,他一时被震住,话语脱口而出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找到却不和我们说呢?”

    “啊,是这样的,”商云起上前一步,面露难色地接过话茬,“我们虽然找到了,但却不知道怎么操作,您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林文员日常也是跟文件打交道,我们担心胡乱操作适得其反,又担心把这些话告诉杜园长和其他家长们引起骚动,所以就干脆隐瞒了这个消息。”

    “原来如此。”杨斌点了点头,微微缓和了紧绷的身体,试探性地问道,“那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呢?”

    “因为我昨天向杜园长询问了一些您的基本信息,”李弗止平静开口道,“他说您曾在马加集团工作,我想马加作为整个星际联邦实力最雄厚的军工设计和制造企业,它的员工应该对这一类东西不陌生吧?”

    听到“马加”这个名字的时候,杨斌眼中暗地里划过几分慌乱,他下意识地将拇指指甲嵌入食指的内侧,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您猜错了,我早就被马加开除了,我根本不会弄那些东西。”

    “是吗?”李弗止逼近一步,她压迫性地观察着对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黑白分明的瞳仁中不带分毫感情。

    “是你真的不会弄,还是你在逃避什么呢?在听到我们找到感应墙的开关和信号屏蔽仪时,你第一反应不是问在哪里找到的,而是问为什么找到了却不和你们说;

    听到‘马加集团’的名字时,你更是在极力掩饰你的慌张,为了撇清自己和马甲集团的关系,你甚至连试都不想试,连正常人求生的本能都没有——”

    李弗止冷然开口道:“你告诉我,这正常吗?”

    “你——你这是随意揣测!”赵斌拼命用理智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后退的本能,神色紧张得说道。

    “是,我是随意揣测,”李弗止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不仅揣测你知道感应墙开关和信号屏蔽仪的位置,我还揣测你知道一条只有你自己能出去的密道,昨晚你就想走,但大家精神尚好再加上第一天还不适应这种环境,睡眠都太浅了,你没有找到机会溜出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晚、最迟明晚你就会行动,我说的对不对?”

    “随便你怎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大家一样是受害者!”赵斌梗着脖子,拉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李弗止一撩制式西装外套,猛地拔出腰后别着的放射性粒子手枪,银白色的枪管直接对准杨斌的胸口,说道:“你了解联邦法律吧,你现在说就是戴罪立功,我担保你不会判得太重,但是你要是不说,等到我逼你你再说,我就不敢保证你的下场了。”

    “你能杀我吗?”杨斌冷笑一声,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完全脱下了之前畏畏缩缩的伪装,“你说得对,我了解联邦法律,就算我罪行坐实,也必须由法院相关人员来处决我。你只能伤我,而我什么也不知道,倒是你在故意伤人;你如果杀我,你就是职权僭越,你不是死在这里,就是出去以后死在执法官的手上。”

    杨斌高昂着头,一时看去竟有几分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壮烈。

    李弗止眸色一暗,视线直直地停留在杨斌身上两秒,随后停留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竟是要破釜沉舟将其立毙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商云起突然出手,他一把按住枪管猛地下压,硬生生改变了弹道轨迹!

    砰!

    杨斌脚底的地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合金制成的地面寸寸开裂,他不可抑制地倒飞出去,狼狈地跌坐在几十厘米外的扶梯旁边。

    他震惊地抬起头,李弗止的强硬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来不及去管二楼因为这声巨响而匆匆出来查看原因的其他人,双眼紧盯着这个被商云起挡住一半身体的女子,她手里的枪还没完全放下,他甚至可以从枪口中看到为再次积蓄能量而闪烁着的蓝色光芒。

    “不值得的。”一旁的商云起紧紧攥着李弗止的手腕,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人漆黑如墨的双眸,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我知道。”李弗止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响起,“可我没有办法,”她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我要大家活着走出去。”

    “好,你把枪借给我,赵斌的事我去办。”商云起沉思片刻,说,“你信任我吗?”

    “好。”李弗止默然半晌后点了点头,她没有正面回答商云起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我可以把枪给你,可这事谁做都是犯法,我不能让你替我往火坑里跳。”

    “没事的,”商云起眉头舒展,眼中浮起淡薄却真挚的笑意,温柔如天边飘散的云,“我不会伤害他,但我保证他会听话。”

    商云起接过枪,转身的瞬间神色一变,他一把拖起坐在地下的赵斌,将其拖到距离最近的一间储物室门前,以往的虹膜识别系统如今彻底失灵,商云起轻松推开门,将手下的人拽进去后又从容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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