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山正在院子里摘枇杷,准备挑选一些大的给纪如宝送过去,她喜欢吃枇杷。他看着枇杷忍不住低头笑了,昨天父亲从纪府回来就说纪将军答应他们的婚事了,他终于可以娶她了。

    他们从小便在一起玩,如宝跟纪远扬年纪相仿,他经常带着她一起跟着几个男孩子玩,如宝胆子小,不是跟着纪远扬就是跟着他。因为他是几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虽然也没大两岁,但却有老大哥的气势,如宝很信任他,也很喜欢他,他也将她当成妹妹来爱护,但是慢慢地他就发现他对她好像不止是兄妹之情那样简单。

    张青山用丝帕小心翼翼地将枇杷包好放到一个小竹篮里,生怕磕坏了,他正准备收拾一下去纪府,小斯突然跑进来说纪远扬带着一个大夫过来了。

    “大夫?”张青山眉头一皱,他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昭苏那张脸,他来做什么?他将竹篮放在屋子里阴凉的地方,然后走出屋子,纪远扬和昭苏正好走进院子来。

    昭苏看到走出屋子来的少年,长身玉立于廊下,上次在古寺只是惊鸿一瞥,这次才看清他的模样,好像一棵千年青松古树静静地伫立于最高的山顶之上,俯视人间,周身没有与他相融的人和事,孤寂的只有冰雪相伴,他的身上寒风彻骨,没有一丝温度,眼中带着笑意,却像透明的湖水,能照清楚所有人的样子,但是那湖底之下却怎么也让人看不清。

    这一刹那,昭苏脑海中倏忽闪现那张画像中的背影,月狮背影。

    她摇了摇头,怎么会想起他?她看向张青山,这小孩真让人看不顺眼!

    纪远扬和昭苏还没走过去,张青山已经迎了上来,笑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他转头对院中给花浇水的丫鬟说,“凝翠,沏茶。”

    “是,”

    张青山领着纪远扬和昭苏走进里屋在窗边坐下,昭苏看向窗外,满院子的粉白的月季,花朵将花枝都压弯了,还有许多开得通红耀眼的石榴花,紫色的鸢尾和各色艳丽的硕大的牡丹,开的非常美丽。

    她笑了笑:“张公子很喜欢花嘛。”

    这点跟那个死月狮倒是一点都不像。

    张青山笑道:“是,这些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不是哪里都能种出花来的,有些地方注定贫瘠荒凉,这样肥沃的土壤不种花就太可惜了,看着这些花什么心烦的事都能抛之脑后了。”

    这时候丫鬟端上了茶,几个人接过白瓷茶杯,昭苏看到杯子上也是应季的花朵,栩栩如生,笑了笑,“花虽美,却是长在土里的,要是硬生生把它拔出来占为己有就不美了。”

    纪远扬震惊地看着昭苏,他自然明白昭苏意有所指,他看了下张青山的脸色,他脸上倒是淡淡的,只是喝了口茶,看着昭苏“花开过后便会凋零,无论在哪里都一样的,但是来年又会盛开,只要细心照顾,换个土壤又怎样?”

    昭苏看着他,张青山只是笑笑。

    “你不是说不是哪里都能种出花来的吗?有的地方注定贫瘠荒凉。”

    “是,只是很可惜,我手中的花,我想它活它就能活,不想它活再好的土壤也没有用。”

    昭苏忍住捏碎杯子的火气,这个小孩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大的口气!就在她正要反驳的时候纪远扬及时制止了她。

    “好了!你俩不要再说什么花花花的哑谜了,都是废话,听的我头都大了!”

    昭苏和张青山看了眼纪远扬都不再说话了。

    “青山,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

    纪远扬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丫鬟忽然进来禀报,“公子,夫人和二少爷来了。”

    “知道了,”张青山脸色微变,起身走出门去。

    昭苏听说这个张青山是个私生子,母亲不喜欢他,兄弟姐妹孤立他,这下看来这个夫人来者不善啊!

    张青山走到门口脸上瞬间换上温和顺从的笑容,对着门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母亲,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昭苏梗着脖子往门口看,纪远扬拍了拍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

    “干嘛?”

    “要行个礼。”

    “怎么?我不能来吗?”

    门外走进来一个光华夺目的中年妇人,真是一身的堆金砌玉,锦衣华服,白白胖胖,一看就生活的无忧无虑,就是眼中有些刻薄与傲气。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跟张青山差不多大,但是长相气质天差地别,简直其貌不扬,虚弱苍白,好像被吸干了阳气一般,精神颓萎,寡淡瘦弱,眼皮都抬不起来。

    昭苏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张青山低眉顺眼道:“自然不是,母亲二哥请坐,凝翠,快上茶。”

    夫人在上堂坐下,摆摆手,“不必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纪远扬带着昭苏走上前去,两人对着她行了礼。

    纪远扬笑道:“伯母,二哥。”

    张夫人脸上立马换了一个慈祥长辈的笑意:“哦,远扬啊,你怎么来了?这位是?”她看向昭苏。

    纪远扬说:“啊,我来找青山说说话,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个大夫,叫昭苏。”

    昭苏又行了个礼,真累啊,在凡间天天行礼,还好不用跪,要不然她真要气死。

    “哦,原来是这样,”张夫人看向昭苏,发现这个年轻的大夫真是长了好漂亮的一张脸,这哪里像个男子,简直像个男狐狸精,她不喜欢这样妖里妖气的人,特别还是个男人,一点男人气都没有。

    不过碍于面子,她还是笑了笑。

    张秀山在一旁看到昭苏眼睛都瞪大了,就好像十几年从没有睁开的眼皮忽然就全都睁开了一眼,他呆呆的好像傻了一般。

    世上竟有这样漂亮的人?还是个男人?!

    昭苏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抬眼看过去差点没吓死,这个病歪鬼怎么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像狗看到了大骨头却不能吃,只能在一旁流口水一般,真让人不舒服。

    昭苏瞪了他一眼,张秀山吓得一手汗,赶紧慌张地移开视线,满脑子都是昭苏那张好看的脸,挥之不去。

    “远扬啊,你三姐姐怎么样了?我听说她一直在请大夫治病,可还好啊?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如珍这么好的孩子,我没有福气做她的婆婆,”张夫人拉着纪远扬坐下,关心地问,试着还流了两滴泪,看似很是伤心。

    张青山站在门边,低着头唇角冷笑。

    纪远扬笑道:“多些伯母关心,我三姐姐还在治疗,只是大夫说这腿疾难得好,就算治好了怕也只能是个跛子,走路总是不利索的,也许还会再犯病,再次坐上轮椅,总之是根治不好的,我三姐姐郁郁寡欢的,整个人神气都不好,”他说着叹了口气。

    昭苏在一旁越听脸皱的越像一朵秋日的菊花,谁跟他这么说的?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三姐的腿明明马上就要好了。

    张秀山时不时地偷偷看两眼昭苏,昭苏一发觉就立即瞪过去,他立马又像蜗牛一样缩回了壳里。

    该死的!再敢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唉,放心吧,肯定能治好的,可怜的孩子,”张夫人用袖子拂面假装落泪,实际上怒火中烧,这下好了,看来那个三小姐是没希望了,就算娶回来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真是可惜!唯一健康的纪如宝却被张青山那个狗杂种给抢走了!

    她瞪了一眼张青山,恶毒地好像能一刀将他刺死一般,不过后者头都未抬,只是看着地面,不言也不语。

    跟个死人一样,看着就烦。

    张夫人跟纪远扬又说了好些废话,还想要张秀山跟纪远扬说说话,可惜张秀山一心都在窥探昭苏身上,压根不想看纪远扬,就敷衍了两句了事,然后就被张夫人气急败坏地拉着走了。

    “恭送母亲,二哥,”张青山恭敬地行礼。

    他们的离开好像带走了一团极其浓烈的气息,就像他们来的时候硬塞进来一团什么一样,走的时候也带走了那一团东西,这个屋子里再次恢复它的清净沉寂,只是依旧留下了刺鼻的一缕气味。

    张青山沉着脸拍了拍袖子,然后吩咐丫鬟将屋子里打扫一遍,将花瓶里的花换掉,换掉的花埋进土里。

    他再次亲手泡了红茶,让纪远扬和昭苏坐下,然后笑道,“说吧,这下没人再打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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