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想活
八月一日傍晚
【老地方接你】
许雪微看了眼手机短信，顺着车站门前的八排马路一直走下去。
约莫二十几分钟，许雪微看见一辆破旧面包车，她看了眼四周，然后拉开车门快速上车。
“情况怎么样？”
车上的司机抽着烟，又没有开窗，车里全是烟味，许雪微看了他一眼，“没问题，魏家诚很听话。”
“行，b区有两个合适的，平板在椅子后面。”司机在后车镜看了许雪微一眼，打开车窗将烟头扔了出去。
许雪微深呼吸叹了口气，摸出平板打开了备忘录，里面是两个女孩的照片。
“谁跟我一组？”许雪微记住了她们的长相，将平板放了回去。
“少问，”司机突然呵斥一句，“再失败你就别干了。”
许雪微瞥了他一眼，“只是一次失手。”
“一次？从九号跑了之后你一次都没成功吧。”
许雪微看着自己的手腕，九号……她明明有名字，她叫小昭。
“先送我去。”
司机冷笑一声，“少在我眼前装，你不就是个鸡头吗？爬上了老大的床就觉得自己怎么着了？”
许雪微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瞪着司机，虽没说话，却幽幽地有种阴森森的凉意。
“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啊。”
“你可以继续说，老大的床我爬得你爬不得，你今天有本事骂我，明天我就有本事让老大送你去种地，你跟我试试看。”
没成想，司机突然一脚刹车，“你个臭婊子，下车！”
“额……”被这突然的刹车吓到，许雪微彻底生气了，“你再用力点，我肚子的孩子有一点事，你老大后继无人，看看是会保你还是保我！”
只这一句，司机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
“……草！”
许雪微缓缓松下紧绷着的心弦，崔玉华和她的事情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也不知道哪天会传到家诚的耳朵里。
许雪微担心着，眼睛看着外面路过的风景。
能遇见魏家诚已经是许雪微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事了。
相比别人的处境，魏家诚起码对她是真的，哪怕她还要应付崔玉华。
想起魏家诚，许雪微就想起了自己当初去希尔市的初衷……
也不知道小昭过得怎么样。
许雪微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不管是从哪里论起，都不算。
她想起当初小昭被她骗来的来龙去脉。起初，小昭不过是个被家里压迫着供养父母的小姑娘。
但是能怎么办呢？不骗来小昭，她怎么出头？怎么活下去？
这一步步，何曾让她有时间慢慢想……
直到小昭的眼睛被捅瞎了，许雪微才总算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利用自己小头目的身份将小昭放走了。
她原本是要一起走的，可惜被崔玉华撞见了。她不可能让小昭逃走被发现，于是只能跟崔玉华说自己想去希尔，想做更多事。
“你在这等着。”司机突然停车，随后去了旁边的商店。
许雪微是想过跑的，可是在南柯市她有一点动作就会被发现，就好像处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在希尔市又不可能让她们单独行动，一来一去，许雪微想跑的想法就搁置了。毕竟，她亲手送出去的小昭可没有一点想要把她带走的意思。
也是，小昭可是她亲手拉进深渊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通话声响了起来，许雪微左右看看，发现是司机的蓝牙音响没有断开，跟着就听见好几个人在说话。
“那女的还傻了吧唧以为咱们老大是崔玉华，以为有个孩子怎么着。纯傻bi”
“她真有孩子了？”
“也特么不知道是谁的，她爬上来这么长时间，谁没跟过啊。”
“真的，我上次还看见她漏个女乃在外面晃悠，真特么骚。”
许雪微早就对这样的话视若无睹，她靠着车窗，脑子里翻来倒去还是那些破事，可突然，她猛地坐直身子。
“……我都看见了，上次崔玉华给老大打电话，上面的备注叫魏家诚。”
“你确不确定？我靠！那崔玉华给许雪微送老大身边什么意思？我曹，许雪微到底是跟谁啊？”
“草……这孩子出来以后还他妈得鉴定爹是谁，草，太好笑了，真服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许雪微的衣服就被冷汗渗透了，她僵直的身子甚至不敢乱动，她胆怯地看向玻璃窗外的商店。
那个司机还没有回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音响连在车里……
就在她想到这的时候，音响突然传来“嘣嘣嘣”的声音，跟着音响连接断开了。
许雪微的眼睛猛地看向音响，她害怕了，刚刚那些话如果司机没听见就算了，要是那个司机听见了……
许雪微眼睛里的红血丝在一瞬间充斥着眼球，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小昭的眼睛被捅瞎的场景。
小昭只是不听话、没得手就被捅瞎了眼睛。
她要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还不要了她的命！
开车门的声音突然袭来，许雪微全身颤抖，惊恐地看着驾驶位——那司机回来了。
“诶我草，打的什么jb电话，一句没听见。”司机的心情非常不好，没接到电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大概是因为还要开车，他按住手机发了条询问聊天内容的语音，跟着关门重新启动汽车。
没有几分钟，车开进了一片二手车的试驾广场，视野非常开阔，大概因为今天工作日，试驾的人也非常少，路面上一辆车也没有。
“叮咚”
收到消息的提醒，司机看了眼手机，许雪微的身体猛地僵住，跟着她摸上了刚刚从后车座找到的螺丝刀。
司机点开语音：诶对，你不是经常接那个许雪微吗？她知不知道咱老大叫什么？是不是魏家诚？
这条语音结束，对面又发来一条，跟着自动播放。
：你刚刚不是接了吗？信号不好吗？咱们这批手机质量也太差了
司机猛地抬头看向许雪微，哪知还没等看到许雪微，脖子上突然痛感袭来，他看见许雪微扒着后车座将一把螺丝刀扎穿了他的脖子。
面包车左右急速扭转，冲着前面的墙壁撞了去。
只听“砰”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许雪微天旋地转的脑子终于停住了，她晃悠着爬下来。
还好，她还活着。
看着撞了墙壁的车子，还有驾驶座上那个脖子汩汩流血的司机，许雪微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不跑，她就再也跑不掉了。
许雪微拉开驾驶座的门，用尽力气将司机踹去副驾，跟着重新启动车子，朝乡下土路的方向跑去。
许雪微没那么多的力气想怎么处理一个死人，她按照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崔玉华说过的南柯的烂尾楼。那里是崔玉华丢弃“废物”的地方，听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收。
将车停进去后，许雪微就丢下车走了，烂尾楼的建设面积很大，她走出来好像走了很久，快到门口时，许雪微忽然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支打火机，走了没两步，又捡到了半盒烟。
许雪微看着烟，僵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笑。
她掂出来一根在嘴里，最近大概是没下雨，这烟还能点着。
当一口烟草香充斥着她的大脑，她方才显得冷静些。
她这一生全是笑话，从头到尾她骗别人骗自己，她以为自己都清醒地掌握着事情发展的脉络，可眼看着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魏家诚打从第一天见到自己，就是安排，魏家诚将自己玩弄于股掌间，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自己受到惩罚。他看着自己的煎熬，将他立下的规矩在自己身上具象，再将崔玉华送到跟前来折磨她。
身体也好、精神也好……
无一处闲置。
许雪微看着烟飘在风里，她怎么会觉得魏家诚是真心的？
可笑，太可笑了。
许雪微蹲在门口抽了两根烟，当她准备再挑一根时发现烟盒里只剩下支烟了。
她收起烟盒，将打火机塞进了衣服口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烂尾楼的栅栏。
她想，她不能在南柯继续待着了，她要走。
离开就需要一辆车，去哪弄呢？
许雪微按亮手机，突然有医院的检查报告发来了。许雪微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面有了个小生命的感觉一点都不清晰。
许雪微叹了口气，喃喃道：“妈，我也有孩子了，可是我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其实你都在骗我吧，怎么会有人为了生孩子伤害自己呢？”
夜里乍起的风又急又潮，许雪微思来想去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来往南柯的次数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却从来没有一次想过回家。
凌晨四点多，许雪微到了家门口。
许雪微家住在老楼区，隔音差，她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自家厨房窗户传出来了说话的声音。
“芳啊，这孩子来咱家就是冲着你俩的不然这老大岁数你俩也怀不上，是不是？”
“不是嫂子说啊，咱们现在岁数大了，攒得下几个钱，咱们就多买点好营养给这孩子供上，你肯定顺利能生，怕个什么劲。”
生？
这话只在许雪微的脑子里过了一圈，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突然跑上两步，握上单元门把手。
刚准备开门，又停下了。
她自己肚子里还一个呢。
万一那些人找到这里怎么办……
“等你一晚上了，差点走了。”这一声响起的时候许雪微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老地方接你】
许雪微看了眼手机短信，顺着车站门前的八排马路一直走下去。
约莫二十几分钟，许雪微看见一辆破旧面包车，她看了眼四周，然后拉开车门快速上车。
“情况怎么样？”
车上的司机抽着烟，又没有开窗，车里全是烟味，许雪微看了他一眼，“没问题，魏家诚很听话。”
“行，b区有两个合适的，平板在椅子后面。”司机在后车镜看了许雪微一眼，打开车窗将烟头扔了出去。
许雪微深呼吸叹了口气，摸出平板打开了备忘录，里面是两个女孩的照片。
“谁跟我一组？”许雪微记住了她们的长相，将平板放了回去。
“少问，”司机突然呵斥一句，“再失败你就别干了。”
许雪微瞥了他一眼，“只是一次失手。”
“一次？从九号跑了之后你一次都没成功吧。”
许雪微看着自己的手腕，九号……她明明有名字，她叫小昭。
“先送我去。”
司机冷笑一声，“少在我眼前装，你不就是个鸡头吗？爬上了老大的床就觉得自己怎么着了？”
许雪微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瞪着司机，虽没说话，却幽幽地有种阴森森的凉意。
“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啊。”
“你可以继续说，老大的床我爬得你爬不得，你今天有本事骂我，明天我就有本事让老大送你去种地，你跟我试试看。”
没成想，司机突然一脚刹车，“你个臭婊子，下车！”
“额……”被这突然的刹车吓到，许雪微彻底生气了，“你再用力点，我肚子的孩子有一点事，你老大后继无人，看看是会保你还是保我！”
只这一句，司机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
“……草！”
许雪微缓缓松下紧绷着的心弦，崔玉华和她的事情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也不知道哪天会传到家诚的耳朵里。
许雪微担心着，眼睛看着外面路过的风景。
能遇见魏家诚已经是许雪微这么久以来最好的事了。
相比别人的处境，魏家诚起码对她是真的，哪怕她还要应付崔玉华。
想起魏家诚，许雪微就想起了自己当初去希尔市的初衷……
也不知道小昭过得怎么样。
许雪微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不管是从哪里论起，都不算。
她想起当初小昭被她骗来的来龙去脉。起初，小昭不过是个被家里压迫着供养父母的小姑娘。
但是能怎么办呢？不骗来小昭，她怎么出头？怎么活下去？
这一步步，何曾让她有时间慢慢想……
直到小昭的眼睛被捅瞎了，许雪微才总算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利用自己小头目的身份将小昭放走了。
她原本是要一起走的，可惜被崔玉华撞见了。她不可能让小昭逃走被发现，于是只能跟崔玉华说自己想去希尔，想做更多事。
“你在这等着。”司机突然停车，随后去了旁边的商店。
许雪微是想过跑的，可是在南柯市她有一点动作就会被发现，就好像处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在希尔市又不可能让她们单独行动，一来一去，许雪微想跑的想法就搁置了。毕竟，她亲手送出去的小昭可没有一点想要把她带走的意思。
也是，小昭可是她亲手拉进深渊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通话声响了起来，许雪微左右看看，发现是司机的蓝牙音响没有断开，跟着就听见好几个人在说话。
“那女的还傻了吧唧以为咱们老大是崔玉华，以为有个孩子怎么着。纯傻bi”
“她真有孩子了？”
“也特么不知道是谁的，她爬上来这么长时间，谁没跟过啊。”
“真的，我上次还看见她漏个女乃在外面晃悠，真特么骚。”
许雪微早就对这样的话视若无睹，她靠着车窗，脑子里翻来倒去还是那些破事，可突然，她猛地坐直身子。
“……我都看见了，上次崔玉华给老大打电话，上面的备注叫魏家诚。”
“你确不确定？我靠！那崔玉华给许雪微送老大身边什么意思？我曹，许雪微到底是跟谁啊？”
“草……这孩子出来以后还他妈得鉴定爹是谁，草，太好笑了，真服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许雪微的衣服就被冷汗渗透了，她僵直的身子甚至不敢乱动，她胆怯地看向玻璃窗外的商店。
那个司机还没有回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音响连在车里……
就在她想到这的时候，音响突然传来“嘣嘣嘣”的声音，跟着音响连接断开了。
许雪微的眼睛猛地看向音响，她害怕了，刚刚那些话如果司机没听见就算了，要是那个司机听见了……
许雪微眼睛里的红血丝在一瞬间充斥着眼球，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小昭的眼睛被捅瞎的场景。
小昭只是不听话、没得手就被捅瞎了眼睛。
她要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还不要了她的命！
开车门的声音突然袭来，许雪微全身颤抖，惊恐地看着驾驶位——那司机回来了。
“诶我草，打的什么jb电话，一句没听见。”司机的心情非常不好，没接到电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大概是因为还要开车，他按住手机发了条询问聊天内容的语音，跟着关门重新启动汽车。
没有几分钟，车开进了一片二手车的试驾广场，视野非常开阔，大概因为今天工作日，试驾的人也非常少，路面上一辆车也没有。
“叮咚”
收到消息的提醒，司机看了眼手机，许雪微的身体猛地僵住，跟着她摸上了刚刚从后车座找到的螺丝刀。
司机点开语音：诶对，你不是经常接那个许雪微吗？她知不知道咱老大叫什么？是不是魏家诚？
这条语音结束，对面又发来一条，跟着自动播放。
：你刚刚不是接了吗？信号不好吗？咱们这批手机质量也太差了
司机猛地抬头看向许雪微，哪知还没等看到许雪微，脖子上突然痛感袭来，他看见许雪微扒着后车座将一把螺丝刀扎穿了他的脖子。
面包车左右急速扭转，冲着前面的墙壁撞了去。
只听“砰”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许雪微天旋地转的脑子终于停住了，她晃悠着爬下来。
还好，她还活着。
看着撞了墙壁的车子，还有驾驶座上那个脖子汩汩流血的司机，许雪微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不跑，她就再也跑不掉了。
许雪微拉开驾驶座的门，用尽力气将司机踹去副驾，跟着重新启动车子，朝乡下土路的方向跑去。
许雪微没那么多的力气想怎么处理一个死人，她按照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崔玉华说过的南柯的烂尾楼。那里是崔玉华丢弃“废物”的地方，听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收。
将车停进去后，许雪微就丢下车走了，烂尾楼的建设面积很大，她走出来好像走了很久，快到门口时，许雪微忽然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支打火机，走了没两步，又捡到了半盒烟。
许雪微看着烟，僵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笑。
她掂出来一根在嘴里，最近大概是没下雨，这烟还能点着。
当一口烟草香充斥着她的大脑，她方才显得冷静些。
她这一生全是笑话，从头到尾她骗别人骗自己，她以为自己都清醒地掌握着事情发展的脉络，可眼看着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魏家诚打从第一天见到自己，就是安排，魏家诚将自己玩弄于股掌间，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自己受到惩罚。他看着自己的煎熬，将他立下的规矩在自己身上具象，再将崔玉华送到跟前来折磨她。
身体也好、精神也好……
无一处闲置。
许雪微看着烟飘在风里，她怎么会觉得魏家诚是真心的？
可笑，太可笑了。
许雪微蹲在门口抽了两根烟，当她准备再挑一根时发现烟盒里只剩下支烟了。
她收起烟盒，将打火机塞进了衣服口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烂尾楼的栅栏。
她想，她不能在南柯继续待着了，她要走。
离开就需要一辆车，去哪弄呢？
许雪微按亮手机，突然有医院的检查报告发来了。许雪微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面有了个小生命的感觉一点都不清晰。
许雪微叹了口气，喃喃道：“妈，我也有孩子了，可是我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其实你都在骗我吧，怎么会有人为了生孩子伤害自己呢？”
夜里乍起的风又急又潮，许雪微思来想去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来往南柯的次数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却从来没有一次想过回家。
凌晨四点多，许雪微到了家门口。
许雪微家住在老楼区，隔音差，她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自家厨房窗户传出来了说话的声音。
“芳啊，这孩子来咱家就是冲着你俩的不然这老大岁数你俩也怀不上，是不是？”
“不是嫂子说啊，咱们现在岁数大了，攒得下几个钱，咱们就多买点好营养给这孩子供上，你肯定顺利能生，怕个什么劲。”
生？
这话只在许雪微的脑子里过了一圈，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突然跑上两步，握上单元门把手。
刚准备开门，又停下了。
她自己肚子里还一个呢。
万一那些人找到这里怎么办……
“等你一晚上了，差点走了。”这一声响起的时候许雪微悬着的心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