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逢猛传达完命令,转头对参谋处的参谋官说道:“马上叫通讯兵跟一号热气球联系,我们被前敌指司授予通讯权,一号热气球会是我们的观测指引。”

    “是!”参谋长马上安排通讯兵点亮信号灯,对准一号热气球,迅速建立联系。

    过了一分钟,通讯兵报告:“报告,已经与一号热气球取得联系,视界开阔,可以提供炮兵观测指引。”

    “等待命令!”

    “是!”

    两万准噶尔和和硕特骑兵列队,向落日川防线缓缓行进,前锋离防线还有两里地远。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宋药师的望远镜里,刚才还空旷的落日川全是黑压压的人和马,各色各样的旌旗在风中招展着。

    一张张脸出现在镜头里,他们有的十六七岁,一脸的稚气;有的四十五六岁,头发胡子花白;有的紧张,有的麻木,有的左顾右盼,有的死死盯着前方

    “报告!一号热气球向我们通报,两万左右瓦剌骑兵为进攻第一集团,后面的近两万骑兵为第二集团,两者相隔大约三里。”

    “报告,前敌指司通报,准备起用神火,叫我们全力应敌。”

    宋药师长舒一口气,“终于等到一锤定音的时刻了。传令各部,放开所有限制,全力迎战,给我狠狠地打!”

    “是!”

    “一号热气球通报,瓦剌前锋离我们还有五百米,他们开始冲锋!”

    “好!”

    铁蹄声击打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整个大地都在震动,远处的金山在颤抖,两万瓦剌骑兵像潮水一样,越来越近。

    四百米!

    三百米!

    “砰!”

    巨大的炮声响起,一二零野炮和一零五野炮陆续开火,弹丸呼啸地飞掠,狠狠地撞上迎面而来的人和马。

    在宋药师的望远镜里,突然爆出一团血雾,一匹马的头连同半截脖子没了,坐在马鞍上的骑兵上半截身子也没了,像是被这团血雾给熔化了一样。

    没有头的坐骑,载着两条人腿,跑了几步,往在地上一栽,鲜血从马的颈部空腔里飞甩出来,就像有人端着盆向空中泼水一般。

    瓦剌骑兵还在继续向前冲。

    前面的坐骑惊慌失措,但是后面的战马受影响很少,后浪推着前浪,层层叠叠的向前冲击。

    防线前方的草地,早就被几次冲锋践踏得满地泥泞,到处都是草屑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翻飞的马蹄在泥泞中踢起无数的泥土,就像无数的浪花。

    上万瓦剌骑兵,驱动坐骑,仿佛踏着海浪直冲过来。

    两百米,一百米。

    “砰砰!”

    九五野炮开火了,打得全是霰弹。上百门九五野炮打出了数千发霰弹,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人仰马翻,

    原本密集的冲锋队形如同一道麦浪,饱满的麦穗相拥,全挤在一起。炮声过后,麦浪被收割过,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株麦穗。

    但是后面的骑兵很快又填补上来,他们踏着同袍的身体,继续向前冲!

    五十米!

    “砰砰!”

    一二零野炮和一零五野炮重新开炮。

    他们换上了霰弹,数十门野炮打出的霰弹,比上百门九五野炮打出的还要密集,直接在五十米打出了一道血墙。

    数百上千骑兵纷纷倒在这道血墙上。

    但是后面的上万骑兵,就像大海里的海浪,汹涌地冲上来,血墙上的人和马的尸体,就像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死鱼,瞬间就被海浪淹没了。

    “呜——!”

    三发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直落到离防线两里远的地方,那里是目前瓦剌联军第一集团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三声巨响,三团黑烟腾起,瓦剌骑兵吓了一跳,但是看到只有三发,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明军果真是强弩之末,快要顶不住了。

    宋药师却知道,这是火箭弹在试射,在修正完射击参数后,火箭弹齐发,只是这个间隔可能是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收到一号热气球发来的射击数据。”

    “马上校算!”

    王逢猛大声命令道。

    “是!”

    参谋官们拿着观测数据,对着一张表格,拿出专用计算尺,紧张地计算起来。

    三发试射是最左边、正中间和最右边炮车各发射一枚,一号热气球观察落点位置,发回给炮兵团参谋处。

    王逢猛大声喊道:“记住了,第一轮齐射覆盖的是乙三到庚十八区域,前后跨度五,左右跨度十五。”

    不到二十秒,三位参谋官相继报出修正参数:“左炮队,方向修正东北六度,距离修正两百米。”

    “中炮队,方向修正东北二度,距离修正一百米。”

    “右炮队,方向修正西北四度,距离修正一百米。”

    根据命令,各炮车炮手拼命地转动水平转盘,发射架缓缓转动。

    炮手看着前方的罗盘,盯着指针缓缓转动,转到指定位置,马上停止,然后卡住转动盘,不让它乱动。

    接着摇动垂直把手,发射架缓缓上扬,移到指定角度,马上停止,卡住转动盘。

    于此同时,同车第二位炮手先按下发射药保险盖,刺破点火口里的纸皮,再把盖子拧下,露出点火口。

    第三位炮手给引药池倒上定量引药。

    “嘀嘀”尖锐的铜哨声吹响,发射车后面开始清场,五十米严禁有人。

    铜哨声拖着长音,连响三次,每门炮的炮长把发射架旁边的两支把手往外一拉,两根杠杆,一根拖着四个,把八个燧发击锤搬到击发状态,然后给小红旗换成小绿旗。

    待命发射。

    看到各炮准备妥当,王逢猛下令:“发信号弹,告诉前指,我们准备好了!”

    “是!”

    两发绿色信号弹晃晃悠悠地飞上天空。

    “总算准备好了!”一直在眺望天空的萧文奎长舒一口气,“发信号,九轮齐射!三段依次推进!”

    “是!”

    砰砰砰!

    三发信号弹飞上天空,一红两绿。

    “九轮齐射,三段依次推进,每一段齐射三轮。”王逢猛大声喊道,“第一轮齐射!开火!”

    接到命令,炮长拉动扳机,八个燧石击发锤在连杆的控制下,先从下面一排最左边开始击发,向右依次击发。四发击发完,联动上排的连杆,从右向左依次击发。

    燧石砸在引药池里,砸出火花,引燃引药,引药燃烧的火焰穿过火箭弹的点火口,穿透被刺穿的油纸,把火箭弹的推进药引燃。

    呼!

    一道长长的火焰喷出,火箭弹在导轨式向上滑动,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云霄,向远方飞去。

    尖锐的啸声一声接着一声,火箭弹一发接着一发发射出去,每辆炮车后面浓烟滚滚,不一会整个炮兵阵地都被呛人的硝烟笼罩着。

    近千发火箭弹,划破落日川的上空,它们拖着长长的黑烟尾巴,瘆人的尖啸声像是一把把尖刀,划破了整个天地。

    哈尼诺颜洪果尔和哈喇忽剌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的“神迹”。

    陨石吗?

    长生天降下的神迹吗?

    可是为什么它们砸下的方向是我们这里啊!

    难道是长生天要惩罚我们?

    不!

    一定是明国人请来了会巫术的萨满!

    可是这样的巫术我们吃不消啊。

    九百六十枚火箭弹纷纷落下,在瓦剌骑兵第一集团最密集的队伍中间炸开,六斤黑火药猛地炸开,裹着预破弹片向四周飞散,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当场就被炸死的不多,大部分的骑兵和坐骑都是受了伤,倒在地面上,伤口流着血,惨叫连连。

    九百六十枚火箭弹,就是九百六十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这个由两万人组成的湖泊里,震得浪花飞溅,人心晃荡不已。

    前面的炮击还在继续,霰弹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墙,数千支滑膛枪也加入到射击队伍中,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血墙。

    原本以为只要再冲锋一次,就能推倒木栅栏,取得胜利的瓦剌骑兵,发现自己想要靠近木栅栏都变得十分凶险,更不用说冲进方阵营地之间。

    此时的他们才明白,现在火力全开的明军才是他们真实的实力,此前三次都是逗你玩,引你上当。

    这些在第一二三次进攻中全身而退的骑兵们,猛地认识到最残酷的现实:冲上去得死多少人啊!

    纷纷心生怯意,拉住缰绳,迟疑徘徊着。

    后方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震起了无数的波澜,也把两万瓦剌骑兵的心思震得乱七八糟。

    何去何从!

    每个人在慌乱中紧张思索着。

    生存还是死亡!

    这个念头在每个骑兵的心头闪过!

    “呜呜-!”

    不到五分钟后,空中又响起了刺耳又瘆人的尖啸声,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惊恐地看到近千条黑烟在空中划过,向自己头上飞来!

    还来!

    火箭弹如陨石一般飞落在瓦剌骑兵中间,又炸飞了一群人。

    不少战马们惊慌到了疯狂地步,它们再也不听主人的招呼,凶狠的鞭打也毫不在意,嘶叫着乱踢着马蹄,身子乱晃,就像尾巴着火的老鼠四下乱窜,坐在它们身上的骑兵不停地被甩下来。

    “呜呜——!”第三轮火箭弹的覆盖射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中满是惊慌和绝望的瓦剌骑兵们,纷纷调转马头,争先恐后地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接到一号热气球的通报,王逢猛当即立断,跳空中间的覆盖区域,直接从第三段进行第四轮覆盖射击。

    九百多枚火箭弹雨点般砸在了瓦剌正面进攻第二集团骑兵们的中间,早就被前方如同陨石神迹一样打击吓得胆战心惊的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快点跑。

    抬头一看,发现哈尼诺颜洪果尔和哈喇忽剌的牛尾大纛,早就像风儿一样,跑去老远了。

    于是他们跑得更加起劲了。

    三万多瓦剌骑兵在落日川争先恐后地狂奔着,头顶上隔五分钟就会落下近千枚火箭弹,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没有受到伤害的骑兵们,庆幸之余,手里的鞭子抽得更加快了,恨不得给自己的坐骑安上八条腿,最好能飞。

    半个多小时后,跑在最前面的哈尼诺颜洪果尔和哈喇忽剌,听到身后的爆炸声和炮声随风飘散,越来越远,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还没等两人击掌欢庆,突然从旁边的山林里冲出一支军队。看他们的旗号和装扮,正是此前五次的手下败将!

    漠东的蒙古人。

    一群豺狗!

    趁火打劫的豺狗!

    这些蒙古骑兵,直冲过来,等到不到一百米时,纷纷举着滑膛枪,对着瓦剌骑兵的侧翼开火。

    砰砰的枪声中,瓦剌骑兵纷纷落马。

    还有三十几匹战马,马上驮着六零短管炮炮架,一名骑兵在右边牵着战马,左边的骑兵把装填好的短管炮往炮架上一安,一直跑到三四十米远的地方,这才搬动扳机,用霰弹糊了瓦剌骑兵一脸。

    麻贵率领的这支六千骑兵直接凿穿哈尼诺颜洪果尔和哈喇忽剌的队伍,打死打伤上千人,他们在落日川东侧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盯上了第二波逃跑的瓦剌骑兵。

    然后滑膛枪开路,短管炮糊脸,马刀短铳弓箭一起上,又一次凿穿瓦剌骑兵的队伍,又打死打死上千人,把逃跑的瓦剌骑兵队伍冲得更加混乱。

    麻贵带着部下又兜了一个圈,咬住瓦剌骑兵的尾巴,继续追杀。

    逃出生天的洪果尔和哈喇忽剌,才又跑了五里,李成梁率领的六千骑兵从东边杀了出来,一番厮杀,哈喇忽剌和两千多骑兵被留了下来,很快就被砰砰的短管炮声淹没。

    哈尼诺颜洪果尔魂飞魄散,带着亲兵队跑得更快。手里的马鞭都抽断了,身下的坐骑臀部被抽得鲜血淋漓!

    可他还没跑出四五里,明军中最擅长追击的萧如薰带着六千骑兵杀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落日川以东六十多里,布彦图河畔,落日川轰隆的炮声,越过山岭和密林,传到这里,土尔扈特部首领贝果鄂尔勒克马上传令,全军暂时停止进攻。

    “不对,这声音完全不对!”贝果鄂尔勒克对左右心腹说道。

    “大台吉说得没错。这声音要密集和猛烈的多,完全不是前三次进攻所能比的。”

    “明国人耍诈?”

    贝果鄂尔勒克摇了摇头,“马上派人,走最近的路,去科布多大营正面看看。

    “是!”

    探马侦骑队刚出发,更猛烈和密集的爆炸声传来,这是明军火箭弹在覆盖射击。因为飞得不够高,被中间山岭挡住了,贝果鄂尔勒克等人只能听到声音。

    巨大的声音,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很快,西边天空一股股黑烟冲上天空,这让贝果鄂尔勒克等人更加心慌。

    与此同时,旁边的山林里,上千人灵活地在树木间移动,既快又安静地向前移动。

    很快,一枝枝滑膛枪被悄悄举了起来,对准了山林外的土尔扈特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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