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里啪啦又一个桌子被撞得翻倒，我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对于这个突发状况，那个几乎可以说是被抡出去的人搞不清情况，他同伙就更不用说了，都跟一群傻子一样呆站在原地。
直到玻璃碎片扎进肉里的痛劲涌上，惨叫声响起，众人才都反应过来。
把那个人一肩膀抡出去的是T。此时的T面无表情，却比任何表情都吓人。可能是看习惯了他平日里那张总挂着贱笑的脸，现在突然阴沉起来，让人感觉有点恐怖。
没错，恐怖。这样的伙伴太陌生了，那眼神像是要撕了对方一样。
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该有的目光……倒让我想起了过去见过的某个群体。
为了面子，或者为了别的东西，那群人扫了眼退到远处的其他食客，扯着嗓子吆喝一句威胁性质的话，接着骂骂咧咧把T围了起来。
这下彻底闹大了，我暂时丢掉刚才脑中不着边的思绪，从地上站起，神情戒备。
有人点着T：“你小子完蛋，哥几个记住你了。”
接着又有人粗声粗气囫囵个一样倒出几个句子。我听不明白，但根据T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料T比我想得更干脆，也更狠——他竟直接捡起地上的酒瓶砸向最先出手的人！
我和T相识到至今，从没见过他下手这么凶狠。平日里在学校几乎从来不和他人起冲突的T，真要和人有些摩擦，也多是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的胡闹。稍微弱一点的直接被T反手拿下，嬉笑着喊求饶；真闹凶了，也顶多两人扭在一起僵持一阵，隔天就能和好如初。
这次我真的傻眼了，这边我刚撂倒其中一个，那头他已经给了另外四人一人一瓶子。T的速度很快，力气极大，一打四纯属单方面压着他们揍，对面根本找不到利用人数优势压制他的机会。
我参与过较为正规的体术和格斗学习，也算了解这类东西。T这动作路子看着就知道正经练过……但很多动作貌似有些超出常规防身需要。
T瞒着我们这几个哥们儿的事儿很多。
相处时间越长，我越是觉得我其实并不了解我这个好哥们。
很快，对面几个桌子的大人终于有人出手拉架。金发辣妹把老板也叫了过来，最终制止了这场冲突。
————
我打开学校医务室的门，就听到白色窗帘后T和金发辣妹的拌嘴声。
拉开窗帘，T正坐在病床上，睡神和小周也在。还有我一直都没提到的一个好哥们儿，这里且叫他李三。
李三和T从初中开始就是很要好的铁子，李三和T同岁，生日没T那么小，比我们都高一年级。李三也高，身材中等，长相和T不相上下，戴上眼镜的时候会有一点阳光暖学长的感觉，摘下眼镜打篮球时又不失为一个热血少年。
但实际上，只有我们这些“亲友团”成员才心知肚明，这家伙腹黑轻浮，这长相完全是他给人带来虚假错觉的工具。
“来啦来啦！”李三看到我，冲我眨眨眼睛，伸手想要接过我手上的托盘。
睡神一把推开他：
“得了你个李老三，你是医护人员吗？！涂药的事儿交给HM就行了，你别添乱我就替T谢天谢地了！”
是的没错，这就是和人动手的代价之一。毕竟一打四，且对方全是成年人，就算身怀绝技，T身上也难免挂彩。
幸运的是，除了小腿外侧被餐具碎片划出一道长口，其他位置伤势并不严重。
“HM，快点给他上药吧，这么久了小腿那边还没止血。”
我答：“这就来，你们让个位置给我。”
学校特开课程，我跟着医务室老师学习，平日里同学受了小伤都找我来处理。
习惯性理了理散在视线里的那缕白发，随后拿出酒精消毒棉、绷带创可贴、一瓶红药水和一管止血药膏。很快，T的右腿缠了一圈绷带，其它创口也都得到了处理。
“身上好了，我看看脸怎样，抬头。”我伸手想把他右手边挡着的刘海掀起来，T一把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的动作。
“别别别，我自己来！”他没有抬头，似笑似隐忍的声音。
“得，我们先去上课吧，我看他就是怕疼叫出声了丢脸。”金发辣妹忽然站起身，一手一个拽着李三和睡神离开医务室，临出门还向我许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视线转向T。
“行了，他们都出去了。怕疼很正常，疼就叫出来，我不笑话你。”
说着我看T松开了手，转而托住自己的脸。
“很严重吗？”
“还好。”
一掀开刘海发现他脑门儿上只是擦破了皮。拿棉签给上了药，想着最开始他挨的一拳，脸上恐怕还有别的伤，于是弯下腰，扯他托着腮帮子的两只手。
T和我对视。从我给他处理伤口开始，他就一直在看我。
正要说什么，T却突然把脸转了我去，我更确信他的面颊还有别的伤，但他一个劲地低头，整一副讳病忌医的死出。
“别别……别看别看……”T不停扑腾挣扎，“我脸应该是肿了，不好看……”
“你傻啊，现在还特么注意你这张脸！”我又气又笑，“就是第一下挨得那一拳吧，额头也是那时候擦伤的对吧。”
“我错了，帮我挨个冰袋敷一下吧医生！”T撇嘴，冲我呲牙咧嘴。
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递给他：“早知道你自己有这能力，第一次为什么不直接反击？”
T接过冰袋敷脸，满不经心道：“我当时只想快点带你俩离开那里，挨一下就挨一下吧。”
到这我有些迁怒，不知道为什么发火，只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很难受，心里不舒坦：“哈？那要不是我去拦着，第二下你也要挨？你可真能行啊！你可真能忍啊！”
T不吱声，算是默认。
“这么能忍为什么还要出手？你能忍一下我难道就不能忍一下吗！酒瓶子都敢上我看你是真不怕事大。要早知道最后还是会打起来，一开始咱们忍个屁！我就该在他们给你那一拳后第一时间对着他们脑袋砸过去！淦！”
我越说越气，抬手抓他肩膀。可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痕，似乎清醒了一些：“……抱歉，我不该对你撒气。我对我自己的无力感到憋屈，还要无理怪到你要头上。”
T忽然按住我放在他肩膀的手。
“既然我能忍第一下，第二下也无所谓吧，为什么你要挡过来踹他？”
我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他便直言道：“因为你根本不能容忍他们对我出手。如果不是第一下没能预料到对方会直接动手，想来你那一脚会踹得更早。”
“我也一样，HM。”
“看到你被那该死的撞倒，我根本忍不了。小爷我最看不得的两件事——我最好的哥们儿们受气，再就是敢伤害我的人。”
T认真不过两句话，转眼嘻嘻一笑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因为隔着冰袋，他的声音听着模模糊糊。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最模模糊糊的人是我吧？不知道对他来说那些人触犯的“禁忌”中，我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多一点，还是“他的人”多一点？
对于这个突发状况，那个几乎可以说是被抡出去的人搞不清情况，他同伙就更不用说了，都跟一群傻子一样呆站在原地。
直到玻璃碎片扎进肉里的痛劲涌上，惨叫声响起，众人才都反应过来。
把那个人一肩膀抡出去的是T。此时的T面无表情，却比任何表情都吓人。可能是看习惯了他平日里那张总挂着贱笑的脸，现在突然阴沉起来，让人感觉有点恐怖。
没错，恐怖。这样的伙伴太陌生了，那眼神像是要撕了对方一样。
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该有的目光……倒让我想起了过去见过的某个群体。
为了面子，或者为了别的东西，那群人扫了眼退到远处的其他食客，扯着嗓子吆喝一句威胁性质的话，接着骂骂咧咧把T围了起来。
这下彻底闹大了，我暂时丢掉刚才脑中不着边的思绪，从地上站起，神情戒备。
有人点着T：“你小子完蛋，哥几个记住你了。”
接着又有人粗声粗气囫囵个一样倒出几个句子。我听不明白，但根据T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料T比我想得更干脆，也更狠——他竟直接捡起地上的酒瓶砸向最先出手的人！
我和T相识到至今，从没见过他下手这么凶狠。平日里在学校几乎从来不和他人起冲突的T，真要和人有些摩擦，也多是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的胡闹。稍微弱一点的直接被T反手拿下，嬉笑着喊求饶；真闹凶了，也顶多两人扭在一起僵持一阵，隔天就能和好如初。
这次我真的傻眼了，这边我刚撂倒其中一个，那头他已经给了另外四人一人一瓶子。T的速度很快，力气极大，一打四纯属单方面压着他们揍，对面根本找不到利用人数优势压制他的机会。
我参与过较为正规的体术和格斗学习，也算了解这类东西。T这动作路子看着就知道正经练过……但很多动作貌似有些超出常规防身需要。
T瞒着我们这几个哥们儿的事儿很多。
相处时间越长，我越是觉得我其实并不了解我这个好哥们。
很快，对面几个桌子的大人终于有人出手拉架。金发辣妹把老板也叫了过来，最终制止了这场冲突。
————
我打开学校医务室的门，就听到白色窗帘后T和金发辣妹的拌嘴声。
拉开窗帘，T正坐在病床上，睡神和小周也在。还有我一直都没提到的一个好哥们儿，这里且叫他李三。
李三和T从初中开始就是很要好的铁子，李三和T同岁，生日没T那么小，比我们都高一年级。李三也高，身材中等，长相和T不相上下，戴上眼镜的时候会有一点阳光暖学长的感觉，摘下眼镜打篮球时又不失为一个热血少年。
但实际上，只有我们这些“亲友团”成员才心知肚明，这家伙腹黑轻浮，这长相完全是他给人带来虚假错觉的工具。
“来啦来啦！”李三看到我，冲我眨眨眼睛，伸手想要接过我手上的托盘。
睡神一把推开他：
“得了你个李老三，你是医护人员吗？！涂药的事儿交给HM就行了，你别添乱我就替T谢天谢地了！”
是的没错，这就是和人动手的代价之一。毕竟一打四，且对方全是成年人，就算身怀绝技，T身上也难免挂彩。
幸运的是，除了小腿外侧被餐具碎片划出一道长口，其他位置伤势并不严重。
“HM，快点给他上药吧，这么久了小腿那边还没止血。”
我答：“这就来，你们让个位置给我。”
学校特开课程，我跟着医务室老师学习，平日里同学受了小伤都找我来处理。
习惯性理了理散在视线里的那缕白发，随后拿出酒精消毒棉、绷带创可贴、一瓶红药水和一管止血药膏。很快，T的右腿缠了一圈绷带，其它创口也都得到了处理。
“身上好了，我看看脸怎样，抬头。”我伸手想把他右手边挡着的刘海掀起来，T一把抓住我的手制止了我的动作。
“别别别，我自己来！”他没有抬头，似笑似隐忍的声音。
“得，我们先去上课吧，我看他就是怕疼叫出声了丢脸。”金发辣妹忽然站起身，一手一个拽着李三和睡神离开医务室，临出门还向我许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视线转向T。
“行了，他们都出去了。怕疼很正常，疼就叫出来，我不笑话你。”
说着我看T松开了手，转而托住自己的脸。
“很严重吗？”
“还好。”
一掀开刘海发现他脑门儿上只是擦破了皮。拿棉签给上了药，想着最开始他挨的一拳，脸上恐怕还有别的伤，于是弯下腰，扯他托着腮帮子的两只手。
T和我对视。从我给他处理伤口开始，他就一直在看我。
正要说什么，T却突然把脸转了我去，我更确信他的面颊还有别的伤，但他一个劲地低头，整一副讳病忌医的死出。
“别别……别看别看……”T不停扑腾挣扎，“我脸应该是肿了，不好看……”
“你傻啊，现在还特么注意你这张脸！”我又气又笑，“就是第一下挨得那一拳吧，额头也是那时候擦伤的对吧。”
“我错了，帮我挨个冰袋敷一下吧医生！”T撇嘴，冲我呲牙咧嘴。
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递给他：“早知道你自己有这能力，第一次为什么不直接反击？”
T接过冰袋敷脸，满不经心道：“我当时只想快点带你俩离开那里，挨一下就挨一下吧。”
到这我有些迁怒，不知道为什么发火，只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很难受，心里不舒坦：“哈？那要不是我去拦着，第二下你也要挨？你可真能行啊！你可真能忍啊！”
T不吱声，算是默认。
“这么能忍为什么还要出手？你能忍一下我难道就不能忍一下吗！酒瓶子都敢上我看你是真不怕事大。要早知道最后还是会打起来，一开始咱们忍个屁！我就该在他们给你那一拳后第一时间对着他们脑袋砸过去！淦！”
我越说越气，抬手抓他肩膀。可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痕，似乎清醒了一些：“……抱歉，我不该对你撒气。我对我自己的无力感到憋屈，还要无理怪到你要头上。”
T忽然按住我放在他肩膀的手。
“既然我能忍第一下，第二下也无所谓吧，为什么你要挡过来踹他？”
我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他便直言道：“因为你根本不能容忍他们对我出手。如果不是第一下没能预料到对方会直接动手，想来你那一脚会踹得更早。”
“我也一样，HM。”
“看到你被那该死的撞倒，我根本忍不了。小爷我最看不得的两件事——我最好的哥们儿们受气，再就是敢伤害我的人。”
T认真不过两句话，转眼嘻嘻一笑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因为隔着冰袋，他的声音听着模模糊糊。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最模模糊糊的人是我吧？不知道对他来说那些人触犯的“禁忌”中，我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多一点，还是“他的人”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