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一两
夜雪初霁，厚重的脚步声从巷子内踉跄而来，沾了血的手扣住门框，灯光薄薄地落在地上，让人分不清，雪上是阴影还是鲜血。
店内端坐着一人，借着屋内的烛火，正翻看着一本古籍，她穿着一身雪灰色的长衫，半边身形融入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的全貌。
顾长衢扶着门框，另外一只手按住一直往下滴血的伤口，顺着月光，看见了屋内的人。
被追杀了三天，她的神经早已绷紧，见到人第一反应竟是转身欲走。然而在她脚步迈开的一瞬间，风声戛然而止，屋内的声音清楚地落在她耳边。
“既然来了，何不坐下？”
顾长衢微微侧眸，想要看清屋内人的脸，谁知下一刻，一阵狂风扫过，门窗“啪”得一下死死关紧。
顾长衢捂着伤口，未询问，屋外不远处便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方才这里不是有一间客栈吗？”
“是不是看错了？”
“算了，抓紧去找吧，她跑不远！”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模糊后，坐着的女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屋外惨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顾长衢看着她的侧脸，眉头微皱，问道：“你是谁？”
女子转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她的伤口。
“你的伤拖延不得。”
顾长衢清楚自己的伤势，但这个女子有些面熟的气质让她心有疑虑。
她继续问：“你是谁？为何助我？”
“莫要多问。”女子关上窗户，从她身边走过，“快离开吧。”
顾长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知不便久留，说了声多谢后便转身走入茫茫雪夜中。
檐下的灯笼在黑色的衣角扫过之后迅速熄灭，松软的雪从红瓦上落下。穿着灰衣的女子伫立在桌前，平静地看着桌上的典籍，随后她微微俯身，执起桌上的笔。
风声、雪声、打更声，奏响在永无止尽的黑夜里。她眸色在烛光中忽明忽暗，随着打更人的最后一声敲响，窗户蓦然被狂风吹开，吹灭了屋内的残灯烛火。
她神色一闪，执着笔的手顺势挥下——
“大凶。”
易胜话刚落，面前男人的脸陡然煞白，他后退了一步，不死心地上前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易胜微微摇头，慢慢说着：“天地运转，自有其规律。大凶之兆，乃是顺应天道，人力难以扭转。”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言辞，又继续说道：“但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你若能心存正念，修炼身心，或许能化解部分凶兆，转危为安。”
那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易胜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天依旧飘着雪。她将地面上的黄麻纸、竹制签筒放在箱笼里装好后背在身上，正了正头上的斗笠，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客栈。
门嘎吱一声，腐朽的声韵携带着一股寒风，将店内仅存的暖意驱赶的所剩无几。客栈老板缩在角落里，就着烧水的火炉烤火，见易胜来了，她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不耐烦道：“说多少次了，进来记得把门关上！”
“抱歉。”
风不大，易胜没有落锁。她房间在二楼，进门左转便是楼梯，楼梯前放了一块破布，是老板放在那给住客擦鞋底用的。易胜上前仔仔细细擦了鞋，老板余光瞥见，嘀咕了句：“这次倒是没忘。”
这座客栈年代久远，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易胜推开门，将箱笼放在桌子上，打开书桌上的铁盒，映入眼帘的是少得可怜的铜板还有一小点锭碎银子。
双眉拧起，易胜轻轻地叹了口气，端起铁盒，下了楼梯。
老板的一壶水刚好煮沸，正在桌子上泡茶。见易胜下来，她抬手招呼道：“你来正好，喝点茶暖暖。”
易胜停在楼梯下，有些犹豫，老板放下茶杯，阴阳怪气道：“哎呀，我刚刚是在跟鬼说话吗？”
易胜这才走上前，落座后，她握着茶杯，斟酌着开口：“茶不收费吧？”
老板斜睨了她一眼，嘲讽道：“瞧你这穷酸样，不收。”
悄悄松了口气，将热茶饮尽后，体温确实暖和了些。
片刻不见，雪又大了起来。窗外雪飘如絮，这场雪不同昨日，下得极为安静。
老板看着窗外，有些感慨：“今年的雪下得太久了，这生意越发不好做。”
一把铜钱排在桌上，易胜垂眸道：“这是这几日的住宿费用。”
扫了眼桌子上的钱，老板冷笑一声：“这钱不数我都知道不够，你还想蒙混我？”
“大雪，生意不好做。”易胜面露难色，“您再宽限几日……”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打断：“我已经够宽限你了，你在这住了快一月，我到现在才收了你十天的银钱！我不管你是去抢劫还是继续招摇撞骗，明天必须把这段时间的钱全部补上，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
易胜嘴角下垂，神色低落。老板见她这副模样，得意一笑：“别想用这幅苦瓜脸来骗我，我这是给你的最后期限，明天你的行李我会帮你收拾好，你回来要么给钱，要么就带着行李走人，没得商量！”
“既然老板不愿通融，那我也没办法了。”易胜见她不可怜她，也不装了。站起身，收起铁盒准备上楼，“我明日会想办法把剩下的钱补上的。”
“你年纪轻轻，按理说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吗？你没有一技之长，就算离开我这里，后面又打算如何糊口？继续当你的神棍？”
后院的青竹被雪压弯，发出咔嚓一声响。落雪倾泻在地上，将竹林下的灌木遮盖得严严实实。
易胜摇摇头，轻声道：“我没有亲朋，也没有好友。”
“哪有人会没有亲朋好友的？”
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最终停留在躺在血泊的面容上。
短暂的失神后，易胜道：“我是福薄之人。”
次日雪停了。
易胜背着箱笼出门，打算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多算几单。出门时老板正在扫地，客栈入不敷出，她连聘请小二的资金都没有。
她见到易胜，或是怕又中了她的哀兵之计，拿着扫帚去了后院，没有施舍她一点眼神。
禅平镇处于地理要塞，四通而八达，大雪骤停后往来的马车不舍昼夜地运输货物。易胜来到城楼前，一如往常地开始摆摊，还没整理好摊位，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马车在她面前疾驰停下，一双有些破旧的羊皮靴踩在雪上，下来一位身量高大，穿着玄色窄袖锦袍的女人。
她面容俊美，斜眉入鬓，脸部线条略显凌厉，周身难以掩饰的杀伐之气令人一观便知是江湖人士。
易胜坐在木椅上，问：“阁下需要算什么？”
顾长衢淡淡地扫了地上的物件一眼：“可以算什么？”
“占卜、算命、风水。”
顾长衢沉吟片刻：“那你算一下，我要找的人在何处？”
“稍等半刻。”易胜掏出黄麻纸、笔砚，研磨出墨后她开始执笔在纸上书写。
顾长衢见她四周除了一个竹制签筒外空无一物，她不由发问：“你算卦不需要罗盘一类的工具？”
“无需使用器具，只需天干地支起卦便可。”
半刻后，易胜停下笔，她仔细地端详了纸上的排盘一会，顾长衢问：“可知人在何处？”
“近在眉睫。”
“她可否愿意随我同行？”
“道不同，前行只会风波不断。”
两人相视，皆看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顾长衢微微颔首：“无论如何，多谢你。”
易胜摆手：“不必言谢。”她伸出手掌，示意顾长衢。
顾长衢难得疑惑，易胜晃了晃手：“占卜一两。”
“……好。”
将钱递给易胜后，顾长衢转身上了马车，临走前她道：“你很缺钱？”
这句话让易胜打起了精神，她抬眼望向顾长衢，顾长衢建议道：“你若以算命为业，最好挂个幡，手中持铃铛或几串铜钱，条件允许的话，再买件道袍。你这样别人才会知道你在做什么。”
易胜目送她出了城门，将那沉甸甸的一两银子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袖。她心中盘算，看着顾长衢富裕，多开了价钱，如今加上这一两老板应该会再通融一段时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混着四周人群的喧嚣声，易胜将斗笠压低了些。余光中，马匹在城楼前停下，一行穿着黑色门服的人下马，拿着画像四处在墙上粘贴。
易胜刚欲转身离开，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住了她：“嘿，那个戴斗笠的！”
她脚步一顿，那人拿着画像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易胜回头，飞速地瞥了一眼画像，哑声道：“没见过。”
那人收回画像，转而询问一旁正在城楼前乞讨的老人：“喂，老头，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用浓厚的乡音回答道：“见过。”
他抬起手指，指向易胜方才摆摊的地方：“她刚才就在那里找算命的算命，然后驾着马车出城去了。”
易胜倚在巷口的墙上，穿着黑色门服的人一个接一个骑着马飞速掠过，所经之处都被贴上了通缉令。
几个摆摊的小贩与店家忍不住埋冤道：“这又整的哪一出？”
“看这衣服，是不周山的人。”
“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整天打打杀杀的，也没见对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只会扰乱生活！”
“三大门里面就不周山事情最多，也没见昆仑山和长留山整天搞这么多破事！”
“别说这话，小心被听到……”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前些阵子那个传闻？”
“你是说不周山姬家那件事儿？”
“对，听说姬家有个弟子被易胜杀了，然后不周山去昆仑山讨要说法，昆仑山一气之下将易胜逐出师门！”
“易胜？三玄之一的易胜？她居然会杀人？”
“是真事。我还保留易胜的通缉令呢，是之前易胜杀人逃命时不周山贴的。”
他将纸铺开，画上是一张形相清癯的面容，神情淡漠。纸上散发的腐木气息让人有一瞬间恍惚，觉得画上的人浑身也该是这般寂寥的味道。
易胜从巷口走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梢，又被风吹散，有几片恰好落在了墙上的通缉令上。
——魔道未至，而人祸先行。天下无道肆虐人间，聚众屠杀。其头目扶危、顾长衢先后虐杀不周山数人。愿各路正道齐心协力，全境缉拿，提供线索可获黄金十两；尸体百两；活人千两。
店内端坐着一人，借着屋内的烛火，正翻看着一本古籍，她穿着一身雪灰色的长衫，半边身形融入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的全貌。
顾长衢扶着门框，另外一只手按住一直往下滴血的伤口，顺着月光，看见了屋内的人。
被追杀了三天，她的神经早已绷紧，见到人第一反应竟是转身欲走。然而在她脚步迈开的一瞬间，风声戛然而止，屋内的声音清楚地落在她耳边。
“既然来了，何不坐下？”
顾长衢微微侧眸，想要看清屋内人的脸，谁知下一刻，一阵狂风扫过，门窗“啪”得一下死死关紧。
顾长衢捂着伤口，未询问，屋外不远处便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方才这里不是有一间客栈吗？”
“是不是看错了？”
“算了，抓紧去找吧，她跑不远！”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模糊后，坐着的女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屋外惨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顾长衢看着她的侧脸，眉头微皱，问道：“你是谁？”
女子转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她的伤口。
“你的伤拖延不得。”
顾长衢清楚自己的伤势，但这个女子有些面熟的气质让她心有疑虑。
她继续问：“你是谁？为何助我？”
“莫要多问。”女子关上窗户，从她身边走过，“快离开吧。”
顾长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知不便久留，说了声多谢后便转身走入茫茫雪夜中。
檐下的灯笼在黑色的衣角扫过之后迅速熄灭，松软的雪从红瓦上落下。穿着灰衣的女子伫立在桌前，平静地看着桌上的典籍，随后她微微俯身，执起桌上的笔。
风声、雪声、打更声，奏响在永无止尽的黑夜里。她眸色在烛光中忽明忽暗，随着打更人的最后一声敲响，窗户蓦然被狂风吹开，吹灭了屋内的残灯烛火。
她神色一闪，执着笔的手顺势挥下——
“大凶。”
易胜话刚落，面前男人的脸陡然煞白，他后退了一步，不死心地上前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易胜微微摇头，慢慢说着：“天地运转，自有其规律。大凶之兆，乃是顺应天道，人力难以扭转。”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言辞，又继续说道：“但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你若能心存正念，修炼身心，或许能化解部分凶兆，转危为安。”
那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易胜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天依旧飘着雪。她将地面上的黄麻纸、竹制签筒放在箱笼里装好后背在身上，正了正头上的斗笠，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客栈。
门嘎吱一声，腐朽的声韵携带着一股寒风，将店内仅存的暖意驱赶的所剩无几。客栈老板缩在角落里，就着烧水的火炉烤火，见易胜来了，她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不耐烦道：“说多少次了，进来记得把门关上！”
“抱歉。”
风不大，易胜没有落锁。她房间在二楼，进门左转便是楼梯，楼梯前放了一块破布，是老板放在那给住客擦鞋底用的。易胜上前仔仔细细擦了鞋，老板余光瞥见，嘀咕了句：“这次倒是没忘。”
这座客栈年代久远，踩在地板上咯吱作响。易胜推开门，将箱笼放在桌子上，打开书桌上的铁盒，映入眼帘的是少得可怜的铜板还有一小点锭碎银子。
双眉拧起，易胜轻轻地叹了口气，端起铁盒，下了楼梯。
老板的一壶水刚好煮沸，正在桌子上泡茶。见易胜下来，她抬手招呼道：“你来正好，喝点茶暖暖。”
易胜停在楼梯下，有些犹豫，老板放下茶杯，阴阳怪气道：“哎呀，我刚刚是在跟鬼说话吗？”
易胜这才走上前，落座后，她握着茶杯，斟酌着开口：“茶不收费吧？”
老板斜睨了她一眼，嘲讽道：“瞧你这穷酸样，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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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不见，雪又大了起来。窗外雪飘如絮，这场雪不同昨日，下得极为安静。
老板看着窗外，有些感慨：“今年的雪下得太久了，这生意越发不好做。”
一把铜钱排在桌上，易胜垂眸道：“这是这几日的住宿费用。”
扫了眼桌子上的钱，老板冷笑一声：“这钱不数我都知道不够，你还想蒙混我？”
“大雪，生意不好做。”易胜面露难色，“您再宽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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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胜嘴角下垂，神色低落。老板见她这副模样，得意一笑：“别想用这幅苦瓜脸来骗我，我这是给你的最后期限，明天你的行李我会帮你收拾好，你回来要么给钱，要么就带着行李走人，没得商量！”
“既然老板不愿通融，那我也没办法了。”易胜见她不可怜她，也不装了。站起身，收起铁盒准备上楼，“我明日会想办法把剩下的钱补上的。”
“你年纪轻轻，按理说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吗？你没有一技之长，就算离开我这里，后面又打算如何糊口？继续当你的神棍？”
后院的青竹被雪压弯，发出咔嚓一声响。落雪倾泻在地上，将竹林下的灌木遮盖得严严实实。
易胜摇摇头，轻声道：“我没有亲朋，也没有好友。”
“哪有人会没有亲朋好友的？”
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最终停留在躺在血泊的面容上。
短暂的失神后，易胜道：“我是福薄之人。”
次日雪停了。
易胜背着箱笼出门，打算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多算几单。出门时老板正在扫地，客栈入不敷出，她连聘请小二的资金都没有。
她见到易胜，或是怕又中了她的哀兵之计，拿着扫帚去了后院，没有施舍她一点眼神。
禅平镇处于地理要塞，四通而八达，大雪骤停后往来的马车不舍昼夜地运输货物。易胜来到城楼前，一如往常地开始摆摊，还没整理好摊位，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马车在她面前疾驰停下，一双有些破旧的羊皮靴踩在雪上，下来一位身量高大，穿着玄色窄袖锦袍的女人。
她面容俊美，斜眉入鬓，脸部线条略显凌厉，周身难以掩饰的杀伐之气令人一观便知是江湖人士。
易胜坐在木椅上，问：“阁下需要算什么？”
顾长衢淡淡地扫了地上的物件一眼：“可以算什么？”
“占卜、算命、风水。”
顾长衢沉吟片刻：“那你算一下，我要找的人在何处？”
“稍等半刻。”易胜掏出黄麻纸、笔砚，研磨出墨后她开始执笔在纸上书写。
顾长衢见她四周除了一个竹制签筒外空无一物，她不由发问：“你算卦不需要罗盘一类的工具？”
“无需使用器具，只需天干地支起卦便可。”
半刻后，易胜停下笔，她仔细地端详了纸上的排盘一会，顾长衢问：“可知人在何处？”
“近在眉睫。”
“她可否愿意随我同行？”
“道不同，前行只会风波不断。”
两人相视，皆看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顾长衢微微颔首：“无论如何，多谢你。”
易胜摆手：“不必言谢。”她伸出手掌，示意顾长衢。
顾长衢难得疑惑，易胜晃了晃手：“占卜一两。”
“……好。”
将钱递给易胜后，顾长衢转身上了马车，临走前她道：“你很缺钱？”
这句话让易胜打起了精神，她抬眼望向顾长衢，顾长衢建议道：“你若以算命为业，最好挂个幡，手中持铃铛或几串铜钱，条件允许的话，再买件道袍。你这样别人才会知道你在做什么。”
易胜目送她出了城门，将那沉甸甸的一两银子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袖。她心中盘算，看着顾长衢富裕，多开了价钱，如今加上这一两老板应该会再通融一段时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混着四周人群的喧嚣声，易胜将斗笠压低了些。余光中，马匹在城楼前停下，一行穿着黑色门服的人下马，拿着画像四处在墙上粘贴。
易胜刚欲转身离开，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住了她：“嘿，那个戴斗笠的！”
她脚步一顿，那人拿着画像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易胜回头，飞速地瞥了一眼画像，哑声道：“没见过。”
那人收回画像，转而询问一旁正在城楼前乞讨的老人：“喂，老头，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用浓厚的乡音回答道：“见过。”
他抬起手指，指向易胜方才摆摊的地方：“她刚才就在那里找算命的算命，然后驾着马车出城去了。”
易胜倚在巷口的墙上，穿着黑色门服的人一个接一个骑着马飞速掠过，所经之处都被贴上了通缉令。
几个摆摊的小贩与店家忍不住埋冤道：“这又整的哪一出？”
“看这衣服，是不周山的人。”
“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整天打打杀杀的，也没见对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只会扰乱生活！”
“三大门里面就不周山事情最多，也没见昆仑山和长留山整天搞这么多破事！”
“别说这话，小心被听到……”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前些阵子那个传闻？”
“你是说不周山姬家那件事儿？”
“对，听说姬家有个弟子被易胜杀了，然后不周山去昆仑山讨要说法，昆仑山一气之下将易胜逐出师门！”
“易胜？三玄之一的易胜？她居然会杀人？”
“是真事。我还保留易胜的通缉令呢，是之前易胜杀人逃命时不周山贴的。”
他将纸铺开，画上是一张形相清癯的面容，神情淡漠。纸上散发的腐木气息让人有一瞬间恍惚，觉得画上的人浑身也该是这般寂寥的味道。
易胜从巷口走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轻轻落在她的发梢，又被风吹散，有几片恰好落在了墙上的通缉令上。
——魔道未至，而人祸先行。天下无道肆虐人间，聚众屠杀。其头目扶危、顾长衢先后虐杀不周山数人。愿各路正道齐心协力，全境缉拿，提供线索可获黄金十两；尸体百两；活人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