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周国公府后院。

    周景书把人手埋伏在湖周围后,走到湖边凉亭。

    “母亲请您放心,儿子已经安排妥当,定会救下玉瑶和景如。”

    谭义桑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扫了一眼态度冷硬的周景书,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得,景如一定要给我安全无损的救回来,要是你妹妹有个好歹,母亲怕也活不成了。”

    这句话威胁味十足,大轩国重孝道,父母去世,子女需要守孝三年,守孝期间子女不得婚娶。

    三年。

    周景书这个吏部尚书等不起,玉瑶等不起,凌王府更加等不起。

    玉瑶的婚事定在今年八月。

    本来两家联姻捆绑在凌王一派,怎么可能把婚期拖到三年后。

    现在太子和凌王两派争斗正凶,他这个保凌派的吏部尚书怎么可能现在退出去。

    要是现在退出去了,不管将来哪方得势,他们周国公府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周景书嘴角紧抿,母亲还是这般厌恶他,甚至用周国公府的未来威胁他。

    几息过后,周景书后退一步,面色冷沉:“母亲放心,儿子定会保小妹平安无事。”

    “你最好说到做到。”

    谭义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周景书面色寒霜的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佩剑,隐在凉亭近处的大柳树后。

    湖边的斜对面是座二层阁楼,凌王和观月等人就在二楼的窗边,密切关注着下面情景。

    凉亭檐下挂着两排灯笼,微风吹来,晕黄的亮光倒影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静谧。

    可这静谧的湖水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躁动起来。

    “哗—”

    急速的水流形成一米半宽的旋涡,一个黑影陡然从旋涡底下蹿出来,冲着谭义桑所在的凉亭快速游动。

    这时埋伏在周围的众人,心吓一跳,定睛细看。

    绿发,白眼,巨大的肚子伏在水面上,四肢像水蛇般在水面游走,这是人是鬼!

    观月眉头微蹙,看向黑影的后边,并没有那个期待的身影。

    凌王也着实惊了一下,这是什么怪物!

    离凉亭最近的周景书看着黑影一跃跳到岸边,他紧紧手中的佩剑,母亲有句话说对了,这周国公府不能有丧事,所以这贼人必须死。

    啪!啪!啪!

    那形似水蛇的怪物,匍匐在地上拖着四肢向前爬行,一对白眼珠子瞪得老大,碗口大的四方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

    谭义桑见此怪物惊得后退两步,又想起女儿还在这人的手上,强压下心中惧意,勉强站稳了身子。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水鬼晃了晃墨绿色乱发,这才抬头对上谭义桑,怪笑几声,柔软如蛇般的前肢,直接抽打谭义桑的双腿,谭义桑双腿一痛,整个身子摔倒在地。

    “谭义桑!谭义桑!”水鬼那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

    躲在不远处的周景书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那水鬼怎么会对着母亲叫大舅父的名字。

    谭义桑感觉这把老骨头都要被摔碎了,双腿更是痛得站不起来。

    扫了一眼凉亭边柳树处,谭义桑眼神暗了暗,抬头仔细打量对面的水鬼。

    两腮无肉,死鱼眼,尖鼻子,巨嘴真是比鬼都要丑上几分。

    心中惧意莫名退下去几分,她用手抚摸上自己满是沟壑的面庞,心里竟诡异得多了几分优越感。

    “果然是你!你说你这副鬼样子还活个什么劲儿,早死在三十八年前多好!”

    那水鬼想起自己如今这副容貌,大怒,前肢一甩缠住谭义桑的脖颈,把人拉到近前。

    “是你,是你害我!是你打断我的四肢把我沉在这湖底三十八年,我要杀了你!”

    被勒住脖颈的谭义桑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怒喊:“不孝子!还等什么,快动手!”

    后面的周景书一看母亲被抓住,冲出来提剑就刺。

    其他护院提着刀剑也围了过来。

    那水鬼一看中了埋伏,怒吼一声,迎着周景书的剑便攻了过来,那黝黑四肢似臂无掌,似腿无骨,形似灵蛇,力道巨猛,劲风阵阵。

    眨眼间护院被水鬼打倒一大片,水鬼的死鱼眼一翻,冲着周景书的脑袋狠砸过去,这要是砸中了非脑袋开花不可。

    被勒住的谭义桑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

    此刻的周景书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提剑匆忙一挡,可惜已经迟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之气从他后方而来。

    “噗!”鲜血狂喷而出。

    几片柳叶随着一截黝黑断肢落在地上。

    周景书身后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

    “观某不管你是人是鬼,把周国公府的人放了。”

    观月手指间夹着几片薄薄的柳叶,俯视着地上的水鬼。

    断了一肢的水鬼,面色更加狰狞,咕噜咕噜的怪叫着。

    口中倏得射出一道水剑向观月的面门攻去,眼见对方轻松躲过也不恋战,肢体一抖把周景书抓了过来挡在胸前。

    “大胆恶鬼,把人放了,本王饶你不死!”

    这时凌王带着几个侍卫从阁楼赶了过来。

    被缠住的谭义桑狠瞪了一眼同样被捉的周景书,心中暗骂没用的东西!刚才怎么没死!

    扭头冲着那张丑陋如鬼的脸,叫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仇恨,你要报仇找我来,把我女儿放了!”

    水鬼白眼珠一斜,墨绿的头发一甩直接抽打在谭义桑的脸上,顷刻间红肿一片。

    “你!”

    被缠住的谭义桑动弹不得,一双眸子气得冒火。

    观月手指微动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放开我儿!”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人群后方走来。

    谭义桑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那水鬼原本高仰起的头,在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忙不迭的把头垂下来,恨不得现在就钻回水里。

    “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凌王认出此人便是常年守着家庙的国公爷周瑾。

    周瑾听到唐嬷嬷的传话,便马不停蹄得赶了回来,刚一进府门,便见这般情景。

    冲着凌王点了点头,周瑾便把目光扫向对面。

    一个似鬼非人的怪物,正挟制着他的儿子和他夫人。

    视线在谭义桑面前一扫而过,落在脸色涨红的周景书身上。

    刚才谭氏的话,周瑾也听到了,他没想到这个谭氏竟给周国公府招来这么个祸害,还连累他儿。

    “你和谭氏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请把我儿放了!”

    听到这话,谭义桑冷笑出声:“周瑾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很干净,要不是你,我们姐妹能有今天这个下场!”

    “你什么意思?”周瑾声音微冷。

    谭义桑把头一扭,对着水鬼说道:“我的好姐姐,妹妹说得可对?”

    “什么?!她!她!她是婉娘!”

    周瑾眸光紧缩,惊道。

    此刻的水鬼也就是谭义婉,缩着身子,恨不得立刻爬回湖底寒洞。

    周瑾睁大双眼,紧盯着趴在地上似人非人的怪物,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温婉乖巧的身影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他抖着手,来到那人面前,悲声道:“你是婉娘吗?”

    谭义婉整个身子贴在地上,往后缩去,她一用力,带的谭义桑和周景书一紧,两人顿时呼吸不畅,脸色泛白。

    见周景书惨白如纸,周瑾立马说道:“婉娘,你先把人放了,我们慢慢聊。”

    谭义婉闻言身子一顿,猛地抬起头,一双白眼珠直视着他。

    周瑾虽有准备,但还是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谭义婉凝视着周瑾那张沧桑却依然俊美的脸,神色茫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你不是我的周郎!”

    谭义婉当年刚生产完,被谭义桑打断四肢溺在湖里,但她命不该绝,被旋涡带到湖底的地下冰潭,整整三十八年。

    她日日夜夜的熬着就是想要报仇,长时间在幽闭的冰潭靠着深底生物为生,身体发生了异变,脑子也有些混沌。

    但她知道周郎体贴风趣对她更是关切备至,是绝对不会放过伤她之人。

    “你不是我的周郎!你居然替他俩说话,你是坏人!”

    谭义婉白眼珠动了动,想到这人居然扮成周郎模样骗她,怒火陡生,一用力就要把谭义桑和周景书勒死。

    看到被勒得快要窒息的周景书,周瑾急道。

    “婉娘,他是你的儿子啊!”

    “儿子??!!”

    “我儿子被谭义桑害死!我要杀了她!”

    谭义婉脑中立马浮现出,三十八年前那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婴,被她妹妹直接摔死的画面。

    面色更加狰狞,仅剩下三条肢体甩起来,周瑾一个不察被抽中腰部,痛得他险些晕过去。

    “景书确实是我们的儿子,他是正月初六生人,今年刚好三十有八。”

    谭义婉用力晃了晃有些发疼的脑袋,她明明记得谭义桑把她刚出生的儿子摔死了,怎么又活了?

    她扭头把周景书拉至眼前,仔细端详他的五官面相,和记忆中那个婴孩对照:“你是正月初六生人?”

    “是。”被勒得面色惨白的周景书艰难出声。

    谭义婉记得生产那天的确是正月初六,难道她的儿子……没死!

    想到这,肢体一松放了人,被松开的周景书猛咳几声,望了一眼鬼怪似的谭义婉,又看向父亲。

    “她……她是我母亲?!”

    一直寻找机会的谭义桑,把藏在袖中的发钗用足全力扎在禁锢她脖子上的软体,趁机挣脱了控制。

    她疾跑到凌王身后,高喊一声:“凌王殿下!快杀了这水鬼,救出周国公府的两位小姐!”

    凌王上前一步:“国公爷,周尚书,现在救人要紧。”

    周景书想起女儿玉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之谜,满脸急色道:“我女儿玉瑶在哪?”

    “你女儿?……你是我儿子……那你的女儿就是我孙女,那我……我就是祖母!”

    谭义婉晃动着越加混乱的脑袋喃喃说道。

    “她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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