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隔了几日,北靖王府依然如旧,桂华园中的红梅依然灼灼如霞。

    晴云路过这亭子,心中不慎伤感,这梅红似火,这天愈发冷得紧,哥哥和云绛如何了,哥哥肯定会照顾好云绛的。

    元平看着凝望红梅出神的晴云,知道她是睹物思人,向前一步,走在晴云身边,将自己的披风披到晴云身上,低头凝视晴云,语音略带柔情,“不用担心,霍侯爷必定会好好照顾云姑娘的,倒是你,这一趟奔波劳累伤了身体,得好好养养,先回屋去吧。”

    霍晴云很纳闷,自从自己昏睡醒来,这刻薄的男子对自己就极其温柔,一路嘘寒问暖,简直变了一个人。

    霍晴云翻白了双眼,然后绕过元平离开回屋去。

    赵拂晟回到北靖王府,打算休整一两日就回京,得赶在春节前回京。

    赵拂晟正伏案看这几日堆积起来的折子。

    秦武双手捧了个小雕漆木盒进屋来,送到桌前。

    “殿下,这是秦嬷嬷之前从扶香苑收出来的那个木盒。”

    赵拂晟顿了下,并未看木盒,淡淡地说了句,“丢了吧”,然后继续看折子。

    秦武意识到,殿下不再想听到任何与云绛有关的消息,可一想到娘亲竟然让人十万火急地送来,还跑死了一匹马,就对这盒子有些好奇。

    边走边拿起这个盒子观摩,想看看如何打开。

    结果秦嬷嬷早就找人打开了盒子,虽然合上,但并未上锁,那秦武蛮力一晃,片片银杏叶从自己手掌之中飘飞出来,“噹”地一声,一块玉玦落在地上,声音清冷而富有穿透力,碎成了两半,随之落地的还有一本花间集。

    听到响声,赵拂晟抬头,看见那块碎玉,十分眼熟。

    秦武立马蹲身要去捡拾。

    “不要动!”紧紧盯着那块玉,赵拂晟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起身慢慢走近,满脸不可置信,直到走在那玉前,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块他送给那个小宫女的玉玦。赵拂晟拾了起来,手抚过那玉的每一处,是那一块,就是那一块,赵拂晟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心中那个暗洞渐渐躁动起来,伸出无数的触手,狠狠攫住那颗奋命挣扎搏动的心,那颗想要逃离的心。

    赵拂晟看到那本花间集,再看到旁边散落的银杏叶,有些还金黄,有些已经枯黄,上面有一行行工整的蝇笔小楷。

    赵拂晟拾起一片,不由地念了出来:

    “白云山上空悠悠,我有情思寄云游;

    许君深情君知否,唯有浮云知我愁。”

    又拾起另一片:

    “我思春风意,爱彼依依情

    赵淮堤杨柳,拂莺飞绿町

    晟舞花满袖,愿苦离乐迎

    见此叶文绣,知我意盈盈。”

    赵拂晟一念完,一记重咳在殿内响起,金黄的叶上染了一抹鲜红。

    “我爱赵拂晟,愿见知。”

    原来她在白云山心心念念的小公子就是自己。

    秦武见状,立马去扶赵拂晟,赵拂晟推开了他,双眼被那些叶片上的黑影晃得眼神涣散,声音苦涩而低沉:“秦武,把云绛找回来。”

    “把云绛找回来!”

    最后歇斯底里,眼尾发红地盯着秦武:“把云绛找回来!”

    秦武立马跪地:“殿下莫急坏了身体,末将先请医官来,也立马吩咐人去找云姑娘。”秦武越来越不懂殿下的心思了。

    赵拂晟怒吼到:“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

    秦武也不敢再犹疑,立马出门去吩咐人寻云绛,又叫人找王府管家请医官来。

    赵拂晟捡起那块玉,捂着胸口,夺门而出。

    霍晴云在自己屋里坐下来,小串正伺候她喝一些参汤。

    “小姐,你总算安全回来了,以后小姐去哪儿,小串就跟着去哪儿,这三天可把奴婢担心坏了。”

    霍晴云因为休养了一阵,脸上又有了许多红润,元平还坐在外面,霍晴云根本不想理会他,云绛走了,自己也用不上他了,就继续井水不犯河水,谁稀罕他来。

    霍晴云坐在塌上,拿着袖炉,整个房间萦绕着属于霍晴云的淡淡幽香。

    霍晴云对着小串笑着,“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以后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小串又问:“云姑娘怎么样了?”

    霍晴云甩着脚,高兴地说:“哥哥带走云绛了,虽然云绛受了重伤,哥哥肯定会把她养得好好的。”

    小串高兴地说:“奴婢就知道,云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听得“哐当”一声,赵拂晟踹开房门,元平正在喝茶,看着赵拂晟嘴角的血迹,还有他额上萦绕的森森乌云。

    “殿下,这是王妃的寝殿,你来干什么?”元平略带愠怒。

    赵拂晟不理会,直接进了里间,霍晴云和小串被吓了一跳。一个男子竟然进了闺房。

    赵拂晟用不容人质疑的声音质问霍晴云:“你之前说十年前带云绛进宫,你什么时候带她进宫的?”

    霍晴云本就不爽赵拂晟,脸怒得滚烫发热,“我知道你是疯子,可你到我这儿撒什么疯?滚出去。”

    元平走到霍晴云前面护住霍晴云,示意小串离开。

    赵拂晟身体发颤,眼尾猩红,再一次说到,暴戾而森然:“霍晴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回京必让霍府祸福无门,就凭霍青遥私自离京、擅自调兵这件事,就够诛你们九族。”

    元平不知道赵拂晟怎么想的,但是他因为云绛发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殿下,你不要急,小心急坏身子。”

    又转背对晴云说,“他问得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快说实话,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霍晴云气得不行,但哥哥私自离京、擅自调兵这个是事实。便吼道:“赵拂晟,你堂堂太子,偷听人说话,现在又跑到女子闺房中来,简直卑鄙、无耻、下流!十年前我大姐生产的时候,我是带了云绛进宫,这么久了,你还想追究我违反宫禁的罪名吗?你身为太子,假公济私,残暴不仁,终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元平忙去捂住霍晴云的嘴,稳住她气得发颤的身体。霍晴云哪管,直接一口咬住元平的手,狠狠瞪住元平。

    元平目光沉静,并不生气,看着晴云的眼睛,流露出默默的温情和怜惜。

    赵拂晟明明已经知道云绛就是当初救自己的那个小女子,可就是不敢相信,霍晴云说出来后,他仿佛被云绛无限期流放一般,整个人失了魂魄,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连霍晴云的辱骂、诅咒也无暇顾及了。

    是她,是她。

    自己当初只在宫女中找,又在进出宫的士族小姐中找,没想到还有人夹带,所以怎么也找不到。

    云绛就是那个小宫女,那个自己苦苦找寻,常常梦中相见的女子。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可自己却没有认出她来。

    一切都晚了,晚了。

    自己现在不就在食恶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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