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回到府中,赵拂晟立马着人去霍府召见霍青遥。

    那霍青遥果然未回京城。

    赵拂晟便叫人加派人手紧盯霍府和城门,只要他一出现,就立马向自己禀报。

    怡承殿里,谢如卿裹着雪白的皮裘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匀净饱满的脸庞,鸾柔凤倦,眼中的光彩却不似从前。太子对自己虽然不是亲昵无间,也算是有礼有节,举案齐眉,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贤良淑德,凭着谢家的根基,自己应该是恩宠不断的。

    可自从殿下临行前带云绛随行,这心中就一直不安。殿下带个婢女去北境,若是个普通婢女,自不必心忧,可那个婢女是受了宠幸的,天天和殿下朝夕相处,这情分怕是更深厚了。一月过去了,殿下回京拜见陛下后回府就直接去了扶香苑,也不来这怡承殿,也不去柳湘儿和叶棋儿那儿,殿下果然是动情了。

    奇怪的是,这云绛也没跟着殿下回京,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如卿玉手抬起,将凤钗缓缓插入云髻,钗柄与头皮擦过,一阵冰凉。

    丫鬟锦儿来身边,低声道,“柳湘儿和叶棋儿来向娘娘请安,在外面候着呢。”

    谢如卿正愁没主意呢,倒是看看这俩人怎么想的。将那凤钗扶正,起身理了理衣衫,移着莲步去正厅。

    柳湘儿一看见谢如卿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暖炉,快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太子妃的手,小声道,“太子妃,也不知扶香苑那贱婢给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好不容易盼着殿下回来了,殿下还去那扶香苑待着,太子妃要想想办法为我们做主啊,可不能让那贱婢再逍遥了。”

    谢如卿听了,沉吟道,“妹妹别急,听说那云绛并未回府,也碍不着妹妹们什么。”

    那柳湘儿边扶谢如卿入座,边说,“这不怪就怪在这儿,没回来之前,秦嬷嬷就派人把扶香苑里里外外收整了一遍,结果那婢子又没回来,没回来也就罢了,可殿下还是去扶香苑,若是回来了,哪还有我和棋儿妹妹的容身之处啊?”

    谢如卿看着柳湘儿的脸流露出了微微地笑意,打趣道,“妹妹这说什么笑,你和棋儿都是随我一起封了位份,入了皇家籍册的,何谈没有容身之处,可不要这样自轻自贱。既然妹妹们担忧殿下,本宫这身子近来受了些凉,不便出门,就替本宫前去扶香苑照料一下殿下吧。”

    这柳湘儿极乐意的,笑盈盈地答应了,向太子妃谢过恩后就告辞,拉着叶棋儿去扶香苑了。

    赵拂晟站在房中,看着塌边角柜上还放着绣篮子,里面摆着那副快要绣了一半的仙鹤香囊,其实针脚还算细密,一只仙鹤脖子弯下来,似是寻觅什么,想象出云绛对灯绣补的样子,心堵得慌。

    顺势坐在塌上,正好看见那把悬在壁上的琵琶,就那样久久注视着,双眼未曾离开,眼中流露出来比针脚还要细密的情思。

    伊人远遁,宝琴空留,顿回首,暗如山鬼啾,巫山云起时,神女肯降否?

    碧云进屋时,看到殿下盯着琵琶发呆,心中疑惑更深了。特意传信让秦嬷嬷把这院子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碧云以为云绛惹了殿下大怒所以不会再回来了,可殿下又在这儿睹物思人?

    赵拂晟听说柳湘儿和叶棋儿来请安,自己并无心思理会她们,让碧云回复说,自己休息了,过俩日去看她们。

    柳湘儿听了,眼中顿时泛起了雾,要冲进寝屋去,被叶棋儿拉住了,“殿下既然休息,我俩就不打扰殿下了。”灰溜溜地就走了。

    两日后的傍晚,灰暗的雪云罩住京城,街道上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家,天空渐渐飘起雪屑,还未落地就化成水珠子进入地上的泥浆中。天一楼依然热闹,华灯初上,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雪渐渐铺开来,马车沿着天街哒哒走去,落溅起的泥水珠子落在马蹄周围的毛发上。雪在骏马的睫毛上凝成露珠,那大大的眼睛更有温情和落寞之感。霍青遥看着沿街的红灯笼,透过飘雪,那灯光泛出昏黄光晕,霍青遥看到这个心中更觉得孤独。

    霍青遥刚一进京,赵拂晟就得了消息,眼中露出森森然的冷意,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恨意。

    门前的小厮来接了马车,管家在门口迎接霍青遥,边走边和霍青遥低声汇报,

    “侯爷可算回来了,近俩日侯府周围多了好多暗探,应该是太子那边派来的,侯爷没回来,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等侯爷回来定夺。”

    霍青遥眼中腾出一丝杀气,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进到书房,管家便叫人把霍青遥走的时候的书信都搬来。霍青遥则吩咐管家,最近一段时间,各地经营,除非大事,不要向侯府送信,自己会定期派人前往各地视察。

    书房里的书信还未看完,管家又匆匆忙忙来通报,说太子竟然亲自上门来,说要见侯爷。

    霍青遥倒不急,慢慢收好书信,镇定自若地走出书房,到了前厅,赵拂晟一身玄青暗纹服坐在正厅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正把完这一块金镶玉的玉佩,眸中昏暗,面若冰霜,紧紧看向霍青遥的方向。

    霍青遥早就感受到了太子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丝毫不惧,心下坦然,云绛早已远遁,我堂堂一品军侯,即便是太子,又能拿我怎样。

    “拜见殿下,殿下稀客,臣惶恐。不知殿下有何吩咐?”霍青遥双手拱在胸前,面色亦是十分冷淡。

    看见霍青遥如此镇静,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势与自己不相上下,赵拂晟手握那玉握得更紧了,眸中寒意更甚。

    “霍侯爷文武双全,计谋老道,算无遗策,想必知道吾来你这侯府事为了谁吧?”赵拂晟睥睨地观察站在前面的霍青遥,想看看那冷峻的面庞上会否流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霍青遥本就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太子与霍家不合,霍家大不了少沾些权势,多经营些家业,多费些心思在兵书、军队之中,为北庆尽忠即可,何须与这心胸狭窄的太子多费口舌。只是这面上的礼节事一点点都不能落下,落人口实。

    “臣愚钝,不知殿下何意?”霍青遥依旧恭敬地站在原地。

    霍青遥的反应多少在赵拂晟的预料之中,当初他到太子府寻云绛时,自己也是这样明知故问来敷衍他的,赵拂晟打算直接进入正题。

    “吾不打算跟你绕圈子,吾今天是来寻回屋的婢女云绛,你速去叫她出来。”不容质疑的语气,任谁也无法回避他的存在和他的命令。

    霍青遥也不打算绕圈子了,“殿下可能忘了,殿下亲口说过‘云绛已死’,臣也不知道云绛去何处了,殿下不该到臣这儿来寻人。”

    “吾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还给你留些面子,既然你不识时务,那本殿下就自便了。”赵拂晟挥了下手,顿时整个院子被暗卫围得水泄不通,霍青遥府中家丁尽数都是习武的,顿时剑拔弩张。

    霍青遥与赵拂晟互相对视,眼中皆是杀意,都不愿向对方低头。整个殿中的气氛都凝滞了,只听得赵拂晟冷哼一声,然后下令“搜”。

    霍青遥的声音也是掷地有声,“殿下,这是侯府,不是太子府,殿下不讲理,休怪我不客气。”

    相持不下的时候,从外传来浑圆清透的嗓音:“陛下口谕,宣太子、霍军侯即刻进宫。”

    俩人向外看去,竟是陛下身边的秦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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