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学校大赦,免了早读。

    崔志平在班会上宣布此条消息时,全班欢呼一片。

    当然不是因为能与被窝多亲密一时半刻。

    擅长深夜打持久战的万眷一党平白无故多出半小时鏖战时间,他们欢天喜地地摩拳擦掌,誓要在日出之前同各科试卷死磕到底。

    擅长深夜打呼噜的余小岛同学也没辜负学校的一片好生之德,她一如既往地到点睡觉,只不过吃早饭时,取了几张试卷做蘸料,就着新鲜出炉的海盐卷面包,慢吞吞地把试卷撕成片儿,再细嚼慢咽地消化掉。

    毕竟,临近年关,不考个好分数回家容易被当成年货给霍霍了。

    小岛嚼完最后一道生物大题人体骨骼插图时捂住了下巴,后槽牙有点疼,真难咽哪。

    她看了眼手表,卡准时间换鞋出门。

    今天是全市中小学统考最后一天,这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幸福的小学生将喜提快乐的寒假生活,而苦逼的江中学子们即将在短暂休息一天后迎来为期十天的假期补课。

    届时,早读恢复,再制造偶遇,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小岛下意识在心里对着一尊不知什么模样的雕像拜了拜,拜完后小岛微微张了张嘴,云州人民喜闻乐见的封建迷信习俗竟深刻地烙上了她的精神层面!

    她拜的是那尊菩萨呢?小岛使劲想了想,云州三步一寺五步一庙,神仙菩萨多的打架,让人眼花缭乱,记不住他们的模样也是正常,不过求神拜佛的精髓在于心诚,这么想来,小岛又虔诚地捣了捣脑袋。

    脚伤已基本恢复,小岛轻快地走到了三楼和四楼交界处,她朝楼洞瞧了一眼,啊,还没出门。

    于是她换了尊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墙上边思考战略战术边守株待兔。

    三十八秒之后,兔子准时出洞。

    小岛立刻换做老弱病残扮相,摸着楼梯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跳,边跳还边注意调整摇摆幅度,不能太小也不能太过,看上去得比昨天好那么一丢丢。

    三零二室门口,一个单腿而立的小姑娘闻声立刻寻了过来,她反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卡在小岛单腿跳的同时。

    小岛差点以为兔子的真实身份是黄雀,她预谋已久,正伺机而动。

    “小林芝早啊,”小岛笑着打招呼,她倚着楼梯,踩着与林芝一样的频率,两人同时向下跳了一阶楼梯。

    隔着一个楼层,上下两个瘸子同时蹦起来,这场景奇怪得让人想笑。

    可是小林芝笑不出来,当她发现又是那位不打招呼自来熟的余小岛姐姐之后,她的脸有点僵,还有点烦,几乎要将“怎么又是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小岛兴冲冲地朝她舔笑,“你瞧我们跳得真有默契,要是参加那什么两人三腿比赛,我们稳能拿第一。”

    我疯了吧,参加那种智障比赛!

    小林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小岛一眼,自顾自地下楼。

    不是说是个好孩子吗?好孩子就这副鬼脾气?

    小岛在心底将小林芝臭骂了一百遍,但脸上仍旧挂着一副谄笑,“你说是不是?”

    “瘸子姐姐说是就是。”

    竟然还会阴阳怪气!

    小岛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要是头一次见面你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我不把你的舌头扯出来捋直了!

    说起来,这已是小岛强装偶遇的第四天了。

    初见时,小林芝礼貌地维持了一张好孩子必备的假笑嘴脸,面对小岛热气腾腾的自来熟打探,她客气而疏离地保持正常社交距离,小岛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然而一旦牵涉到她的脚伤,小林芝就像一只缩进壳的王八,小岛找不到一处可以下嘴。

    第二日再见,小林芝似乎已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口风收的更紧,什么也不肯说。

    到了第三日,小林芝调换攻守方向,主动朝小岛发起攻击,密集的连发炮弹铺天盖地袭来,小岛感觉自己被扒了一层皮,差点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了。

    白忙活了三天,毫无收获,小岛决定今天不能再把她当个孩子看待。

    小岛不蹦了,顺着自己的节奏缓缓走下楼,像个农村老太太似的糟心地找隔壁村老太太吐槽:“瘸子不好当啊。走得慢吧,总有几个欠揍的学我一瘸一拐走路;想走快点跳几步,又有人起外号喊我三脚袋鼠。天杀的,我还不如租个轮椅,还能被当成残疾人捞点儿特别对待呢。”

    小林芝肩膀一僵,好像一脚踩空跌进了记忆的囚笼,一时间笑话编排她的歌谣呈三百六十度杜比声环绕在她脑中,一遍又一遍魔咒般刺得她脑袋生疼:“瘸子走路摇摇摆摆,瘸子爬楼东倒西歪,瘸子唱戏下不了台,瘸子拜年就地一歪......”

    以她的脚伤程度,轮椅并不是出行必需品,可是她嫌瘸腿走路难看,撑个拐杖更会被人说成三只脚,所以即使不方便,她也宁愿被贴上残疾人的标签选择轮椅,落个出行体面,顺道搏点同情。

    同情虽然廉价,总归好过嘲笑伤人吧。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心事,连妈妈都未曾提过,眼下被人一眼看穿,小林芝羞愤难当,她兀地抬起头,目光像飞刀一般穿过楼梯扎向小岛的脚踝,稚嫩的声音凝出一层厚厚的冷霜,“这还不简单,你别装就是了。”

    小岛倏地停住了脚步。

    “四天了,姐姐你扭伤的脚一点儿没好转吗?难不成你跟我一样,韧带断裂,十级伤残吗?”

    小岛一直以为人类幼崽不论说话唱歌都是人间天籁,哪怕生气哭闹嚎起来也让人犹怜,没想到小林芝一声冷笑,竟把小岛一身鸡皮疙瘩笑了出来。

    她尴尬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就不装了。”

    小林芝对瘸腿姐姐的坦白丝毫不惊讶,脸上掠过一瞬“演技拙劣,我都没眼看”的表情。

    小岛彻底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你能发现我故意跟你偶遇,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装瘸吗?”

    “前几天晚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我家门口站了好久,他们说的话我躲在门后都听见了。你和他们一样是为了辛妈妈的事,想套路我。”小林芝一脸平静,她说话的语气让人无法将她与六年级孩子相提并论。

    “辛妈妈?”小岛一滞,随即反应过来这亲昵的称呼所指,她冷笑了一句,“你就这样对妈妈?”

    小林芝脸色顿变,她盯住小岛,像只被冒犯的小猫弓起了猫身,随时准备进攻。

    小岛可不是吓大的,她毫无畏惧地反视回去,一步一步地逼近小林芝,“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辛妈妈又出了什么事?”

    许是出事两个字触动了小林芝,她语气里的刀锋一下子隐匿而去,“那个姐姐说,有人要利用我做文章,不让辛妈妈在江中教书,”小林芝咬了咬嘴唇,像是说出这些话会要了她命似的,好半天才松开牙关,“他们甚至不希望辛妈妈留在江城,要把她......逐出江城。”

    小林芝说完后狠狠地喘了口气,她一瞬不瞬地盯住小岛,像一个手持盾牌的防御士兵,做好了迎接一顿辱骂的准备。

    小岛没说话,等走至小林芝并排楼梯,她才停下脚步,忽地软下声音,“大人们生意上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小林芝满身奓毛好似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地一抚而过。

    “再说,想把你辛妈妈逐出江城,还得问咱们蓝辛老师同不同意,是不是?”小岛挑了挑眉,用一种同盟者的目光笑看向小林芝。

    小林芝一滞,这个假瘸腿姐姐——不按套路出牌!她怎么没有痛快地大骂我一顿?或者绕着弯冷嘲热讽我一番?又或者盘些乌糟心思想方设法让我说出“辛妈妈没有虐待我,是我在说谎”的鬼话?

    小林芝皱起小脸,不敢相信地眯起了眼,目光聚在小岛眉眼间那一刻,竟觉得那张冷脸看起来格外顺眼,格外亲切,她不禁魔怔地嗯了一声,“姐姐,你和辛妈妈很熟吗?她......还好吗?”

    小岛顿时尬住了,她和蓝辛老师......也就生牛排见生牛排的熟度吧......

    眼下是关键时刻,不能被看出破绽,小岛连忙敛紧神色,“那晚来找你的男生,是你辛妈妈的亲儿子。”

    “辛妈妈有儿子?”小林芝吃到了年度大瓜,瓜个头过大塞不进嘴,“我们以为辛妈妈连婚都没结过。”

    小岛装出几分大人的成熟,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可见人言不是尽可信的。”

    小林芝做错事般低下了头。

    “你辛妈妈给你找的那几家医院治疗韧带撕裂全国都是有名的,让你妈别置气,抽时间带你去看看,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以后一辈子真离不开轮椅了。”小岛自然地往楼下走去,当真做出来一副邻家姐姐的模样,“蓝辛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天晚上他们俩来你家,的确是想要你给个说法,讨个公道。至于我这几天故意跟你偶遇,没别的意思,我想知道你的态度。主要我觉得吧,世界上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什么,比如折断的花枝,泼出去的水,”小岛回头看了眼林芝的腿,喉咙滚了一滚,“还有你撕裂的韧带,我未曾蒙面的妈妈......”

    小林芝的嘴微微张了张。

    “不瞒你说,关于我妈的问题,我爸骗我了十七年。”

    小林芝的嘴张得更大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真相。”小岛耸了耸肩,眼角闪过一丝说不出是苦还是悲的笑,她歪着头,透过四楼楼洞的窗户往外望去,“我小时候住在云州,那地方遍地都是庙,早早晚晚嗡嗡的撞钟声算是当地土特产。我们小学操场边上有一座庙,香火挺旺,钟声长鸣。我不怎么守纪律,碰上不喜欢的课,就会逃到操场边的榕树上偷看隔壁寺庙里的来往香客,我喜欢看他们跪在神像面前磕头拜拜的样子,好像多点几炷香,多磕几个头神明就会如了他们的愿。”

    小岛收回远望的视线,故作玄虚地看了小林芝一眼,“不过你知道什么最好玩吗?”

    小林芝没有回应,她的眼神空洞地像个木头人。

    “这个寺庙每日午间提供免费的斋饭,限量供应。所以饭点的钟声一敲响,僧侣香客呼啦啦地全往斋院跑,有些人拜了一半,头还没磕全呢,就把香往香炉里一插,连跑带赶,菩萨都担心他们抢不到免费的午饭,赶紧帮他们拜拜......”

    “你说那些赶着蹭斋饭的人他们心中没有苦楚吗?我觉得有,要是没有,他们为什么要来拜拜呢?只不过那些念头都是虚的,不如一顿饭来得实在。”

    “同是去庙里,不同人抱着不同的愿,有人在佛前长跪不起只为倾诉,也有人肚子都吃不饱只想蹭顿斋饭落个实惠。你若非要那饿汉在佛祖前磕长头,怕是他心不诚,佛祖也看不上。”

    “没有谁对谁错的,不必强求。”

    小岛顿了顿,忽地回头道,“咳,一大早的跟你这个小屁孩扯这么多干嘛?你还能蹦吗,要不要我扶你?”

    小林芝的眼睛转了一圈,那眼眸看上去是有慧根的,她想了想,轻轻地说道,“我没去过寺庙。”

    小岛本来想说,好好的小孩儿谁去寺庙啊,可是小林芝紧接着说道,“但我去过教堂,我妈妈是天主教徒,我跟她去做礼拜。”

    小林芝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道,“她唱诗,我忏悔。”

    小岛眼前蓦然浮起一幅画面,高大明亮的教堂里,信徒们虔诚地唱着圣歌,而一个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蜷缩在阴暗的告解室中,一次又一次捧着自己亲手剖开的心,向审判她的众神忏悔认错磕头......

    她忽地有些心疼。

    “我,我不希望辛妈妈出事......可是我,我也反抗不了.....我妈她一个人把我带大......很不容易......”小林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岛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听见她蚊子般的低吟,“虽然她用针扎我......怪我,是我不争气,辛妈妈对我很好......是我说了谎......我对不起辛妈妈......”

    “你是受害者,不需要道歉!”

    小岛喝住小林芝,像是叹惋一般语气柔了几分,“不要怪自己,你现在还小,做不了什么。心里如果有过不去的地方,等你长大后,”小岛的声音变虚了,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云澳湾的神庙里,她跪在佛龛面前随大人拜拜时,也是这样心存向往又不敢相信,她挥了挥手,叹道,“也就过去了。”

    可惜,小林芝并不是天真烂漫了无心事的孩子。

    早在父母离异之前,她已经见识到了男人的负心薄幸和女人的歇斯底里。

    父亲有了别的女人,就像扔臭鞋子似的将她们一脚蹬开,母亲是家庭主妇,吃了没文化的亏,在实打实的房子与画大饼的赡养费之间选择了后者。父亲获得房子所有权后转脸就停了小林芝的赡养费,组建新家庭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将母女两人赶出房子。母亲受了刺激,发疯似的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鬼迷心窍地做梦女儿考入舞蹈学院,以最快捷的方式走上演艺道路,挣钱成名,让那个死男人后悔到吐血。

    林芝的骨骼逐渐成型变得僵硬,不再适合练习舞蹈,可母亲却偏执地不肯放弃,把对生活的满腹怨恨全撒在了她身上,她每扎一针都会疯魔似的念一句咒,我是为你好。

    很疼,小林芝却喊不出声,她比母亲还要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长大,大到可以撑起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家,没有人再能赶她们走。

    可是成长太慢了,没钱的日子太难熬了,难熬到从妈妈那儿得知她们可以借韧带撕裂获取巨额赔偿金时她竟然病态地勾了勾嘴角。

    辛妈妈对她是很好,可是好能当饭吃吗?当屋住吗?

    小林芝陷入深深矛盾之中,法庭上母亲不让她乱说话时,她竟被那一丝邪念魇住了。她以为,辛妈妈能找到其他人证物证来戳穿妈妈的谎言,这样她既不算忤逆妈妈,也没有欺诈辛妈妈。

    谁料辛妈妈竟放弃了一切解释辩驳的机会,无论妈妈指认什么,她都承认。

    庭审结束后,她们在法院大门前最后一次相见,辛妈妈忧心地看了眼她的腿,本想说什么,却被妈妈大手一拦,挡在了三丈之外。

    自此以后,妈妈再没扎过她。

    可是心魔却披上了人皮,在每个入梦时刻出来审判她一番,顺道儿往她的心上扎一针,日复一日。

    经年日久,人早就被扭曲得不成样子了,怎么能轻易地过去呢......

    “你不用安慰我,我不值得,”小林芝痛苦地挤了挤嘴角,假装成熟地做作一副电视剧里反派角色的样子恶狠狠地说,“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我就是那种坏人......”

    小岛打断她,“如果蓝辛老师怪你说谎,她就不会轻易让自己输了官司。我猜,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的腿能尽快好起来,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

    “至于其他,她并不在意。”

    小林芝的肩毫无预兆地塌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耷在原地。

    “把眼泪擦擦,别给你妈看见。”小岛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小林芝,楼洞里刚好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声,“林芝,下来没?”

    小林芝飞速地抹了把脸,装作没事的声音回应她妈妈,“来啦!”

    小岛拍了拍小林芝,开玩笑似的说道,“明天起我们恢复正常早读,我就没机会跟你偶遇了。趁寒假去医院好好治疗,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不用跟兔子一样蹦得我头晕眼花。”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小林芝忽而失落地垂下头,“明天我就搬家了。”

    小岛立在原地。

    “妈妈用赔款买了新房子,我们要搬去另外一座城市。妈妈说我们会开始新生活,没有人再来打扰......”

    小岛当然知道搬家是摆脱过去开始新生活的一条捷径,不过那一个瞬间,一个奇怪的念头袭击了小岛的大脑,难道余舟突然带她搬来江城是为了逃避谁?

    “林芝?”楼洞里的呼喊声显得有些焦急。

    小岛没心思多想,赶紧催促小林芝,“你先下去吧,我等你们走后再下楼,省得你妈多心。”

    小林芝感激地看了小岛一眼,她加快速度蹦下楼,拐角处她停了下来,朝小岛挤了个笑脸,是孩子气的明快,“姐姐,谢谢你的蝴蝶结,我很喜欢。”

    那个手法诡异的蝴蝶结是云姨教会她的,她这么笨的女人,在教学之前,应该偷偷练习过无数遍吧?

    小岛心里又是一颤,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对我掏心掏肺地做什么?

    不荒唐吗?

    “还有,”小林芝想了想又说道,“叔叔,叔叔不敢告诉你真相.....也许是因为他跟我一样......做了错事......害怕?”

    做了错事害怕?

    余舟会做什么样的错事呢?

    小岛想不通,难道爸爸对妈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他怎么舍得......

    “滴”电动车响了一声,小岛从楼道窗户探去,小林芝爬上了一辆武装严实的老旧电动车,瘦小的身体伏在一个灰白色身影上,那身影微微侧过头,寻到林芝伤腿处又搭了一条旧毯子。

    电动车发动时刻,小林芝突然伏起身,原来灰白色羽绒袄肩袖交接处跑出了一撮白色鸭毛,小林芝吹了一口气,电动车飞驰而去,白色鸭毛随风散在空中。

    小林芝回过头,像是在追寻那片鸭毛,又像是在寻找别的什么。

    最后她背过身,在空中扬了扬手,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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