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一室的静默被打破,宋黎警惕地后退一步,与跳下窗槛的少年拉开距离,右手掩在袖中不动声色地掐诀。

    那少年只是冷淡的瞥了一眼她宽大的衣袖,随后往边上墙壁随意一靠,点拨到:“这些玄极术法控不住我,与其用缚灵术,你不妨试试以灵化剑。”

    宋黎指尖一划,一道银色的丝线裹住少年,一柄气剑破空刺去,少年不闪不避,行动没有任何阻碍,指尖弹了弹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气剑瞬间消散了。

    地极阶!

    宋黎停下,不再试图攻击,地极阶与玄极阶是跨一大阶存在,他就是站定在那也弄不死他,差距大得根本没法与之抗衡。

    她收了手不再动作。

    两人这般僵持着。

    这次反倒是少年沉不住气,换成左手拿剑,右手一甩,拎出一只软趴趴的器灵,微微蹙眉,语气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快就任命的怂货真的是我?”的前世。

    没等团子回答,一柄带有绿光的气剑再次袭来,宋黎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但凭语气就知道他神情估计也不怎么样。

    少年身法灵活,脚尖一点,向右旋身,躲过泛绿的灵气。

    团子躲避,飞快吐出一句:“真的是她,前缘指引,不可能错。”

    “阁下需要什么?宋家能给的,我亦能给。”

    宋黎听不清他器灵说的,她知晓自己如今视线因为焦草的副作用而模糊,即便是巅峰也打不过这人,只能尽量拖住他,如果不是冲琉璃骨来的,那么一切就还有转机。

    “琉璃骨。”

    她听见了最不想听见的,眉头轻皱,指尖攥得泛白,哪怕是什么珍宝奇珠,她亦能进秘境或者沈府宝库中去偷出。

    但琉璃骨不行,千年琉璃骨,万年玲珑身,她一旦没了这骨,意味着这辈子就与天阶无缘。

    上世就是不备,被剥了骨,她硬生生撑了下来,没成一具尸骨,被夺了灵骨,没法再往上修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于是她吊着口气入了魔。

    “阁下没得商量?”

    少年抱臂,回答极快:“没得商量。”

    宋黎缓缓吐出一口气走过去,低丧着头像是认命:“这样啊,那我……”

    她甫一靠近迅速出手,重生前在魔域中那么长的时间不是白练的,她近战经验可不谓不丰富,看不清便依照自己判断这人。

    招招狠辣冲命门去的,可惜魔域中的魔物与天道相比略逊一筹,来回上百招,萧渡渊的剑鞘还是压住她的命门。

    宋黎长舒一口气,是自己技不如人,即便是这样,也不可能让他人得到琉璃骨。

    她不是一定要修道,她亦可以入魔修炼,但属于她的,除非她不要,否则就算是死她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她催动灵核运转,

    她要在少年剖骨时引爆灵核。

    少年眼里涌出一点微不可查的满意,满意她的决绝,欣赏她的不屈服。

    他开口,虽然神情依旧冷淡,也比之前好上太多:“我不是来取琉璃骨的,是来帮你。”

    宋黎冷呵一声:“尊驾的剑还架在我脖子上,说这话谁信?别废话,要动手就快点动手。”

    “姚洮。”

    宋黎思绪一顿,随后猛然转头,眼里因为焦草药效依旧模糊,“你说什么?”

    她的语气带上犹豫,她已经,已经两辈子没有听人喊过这名字了。

    少年不耐烦,见宋黎双眼失焦,又喊了一遍:“姚洮。”

    “姚”

    她母亲的姓,

    “洮”

    ——逃!

    母亲死前给她取的字,要她逃。

    “你究竟是谁?!”

    少年沉默收了剑,宋黎算他的前世,这样算来,看来她也算是他祖……

    他面无表情道:“你祖宗。”

    宋黎咧咧嘴不欲与他多说,眼睛稍微清晰了些,但盯久了仍然有些眩晕。她垂眸,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斟酌着怎么让这人离开的措辞,冷不丁听见,

    “萧渡渊。”

    “什么?”她疑惑地往少年那看,少年没有开口说第二遍的意思。

    一只团子飘出来,回答她的疑问,“他姓萧,名渡渊,身量约七尺九……唔!”

    那声音一顿像是被捂住了嘴,萧渡渊一把将器灵塞回镜中,而后又往她手中扔了一瓶丹药,言简意赅道:“不想死就吃。”

    宋黎摩挲着光滑的瓷瓶,问:“这治什么的?”

    “愚笨。”

    反正也打不过,她留有一缕方便催动的灵气,以防这药是让她无法自爆的。

    一口气吃下,懒得理这狗嘴中吐不出象牙的人,咀嚼过程中眼前清晰起来,解毒的上品丹药。

    焦草可以暂时掩盖琉璃骨成熟后散发的灵气,自身含有毒性,她不会炼丹去除杂质,七株是可以摄入最多的量,但也就能捂半月左右。

    少年似乎嫌累着,不客气地拽过椅子直接坐下,身后的东西一览无遗,宋黎这回看清了,是一只半透明的器灵,器灵钻出镜子,见宋黎打量它,好像很腼腆地“嗖”一下,蹿回了萧渡渊身后。

    宋黎视线移回萧渡渊脸上,细细思索以前有没有遇到这人,答案是否定的。

    萧渡渊整张脸长得妖艳,眉心一道红痕,再配的他那一脸不耐烦和清冷,扔在剑宗都鹤立鸡群,再单单指他这身修为就在重生前那一批人中没一个能对上。

    天底下能入道的十之八九,虽说黄极阶遍地走,下玄多如狗,然则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到中玄。

    天地玄黄四主阶,一主阶含四辅阶,下玄阶、中玄阶、上玄阶、玄极阶,极阶后就要渡劫升阶。

    现如今玄极阶以上就算是稀少,更何况地极阶,迄今为止叫得上名的屈指可数,门派长老或者世家鼻祖,在哪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说用术法掩人耳目,她摇摇头,没有人会在换得更加明显的形式下改变面目。

    若是换成这张脸,反倒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少年拨动着剑穗,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不得不对着没眼力见的人道:“萧祖宗,你要在这待多久?”

    少年不解释,或者说他不想说第二遍,那表情淡漠的像被骗了八百万灵石,跑了道侣还被拐了孩子,臭着张脸。

    团子被周围降下的温度冻了好几个颤,战战兢兢的飘出来解释:“我们是来帮你的。”

    宋黎一脸不信,这种谎言她在重生前就听够了,现如今一听就下意识认为是骗局,冷静的僵持着。

    缓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萧渡渊不紧不慢的开口:“锁灵铃。”

    她身怀琉璃骨以随便哪件测灵的灵器都足以监测出她在哪儿,焦草只能暂时掩盖琉璃骨的灵气,她最终还是得去东海秘境去寻锁灵铃,可以完全隐藏琉璃骨。

    重生前她的确去了。

    ——不过,这个人……

    宋黎眯眼看他,此人来历不明,知道的太多。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来帮她的,终归是个变数,她不会留这么一个变数在身边。

    “你说你是我祖宗,有何依据?”

    由于打不过他,她真是许久没有如此好声好气的问别人,曾经杀上魔域后,看谁不爽直接开打。

    “没有证据就请回吧。”她如是说。

    “你的书桌抽屉左面有一侧暗格,里面放着一枚银色的储物戒,里面藏有你入道的书籍。”

    宋黎这段时间未曾打开过书桌的暗格,毕竟有重生在前,如今出现个怪人,她也已经信了八分,但唯独不信他是宋氏祖宗。

    他前面和她打的时候,他招式条法流畅凌厉,一看就是宗门或世家培养教育出的,与记忆中的宋氏剑法大相径庭,她一边提防着外人收拾东西一边问:“所以呢,祖宗,你这是要和我一起去秘境?”

    身后没有人回答她,一转头,哪还有白衣少年的影子,月色微凉,只有一阵风吹来,吹落了枯叶,像吹散了被惊扰的梦。

    ……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夜色之中,一袭身影已经掠过屋瓦,悄无声息地落下,站在马肆前。

    马贩子刚清点完马匹,一开门就被口立着的一道身影吓一跳,那人背着晨曦看不真切,随意抛出的一块中品灵石。

    “要一辆车。”声音如叮叮玉泉。

    开门就有生意,马贩子的脸换上谄媚的笑意,恭恭敬敬的接了过灵石,殷勤地将她引进堂内沏了一壶好茶,讨好到:“好嘞,贵客您稍等”

    等马贩子拉着缰绳将马车带到门口,宋黎接过缰绳,将一纸书信递过去,附带一枚下品灵石:“拜托你将这则消息在三日内散播出去,越快越好。”

    马贩子见钱眼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到:“我办事,您放心。”

    宋黎坐上车坎在晨曦中赶马出了城。

    行驶到道上没多久,她便察觉到不对,掀开车帘,顿时对那马贩子保证自己靠谱的话产生了怀疑,她盯着车辆中突兀出现的人到:“祖宗,你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上了车?”

    萧渡渊一脸“我是主子”样,闭目养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黎压下气焰,问:“什么时候上来的?”

    “一开始。”

    宋黎忍不了了,拉停马车钻进车厢,语气极冲对他命令道:“你给我去赶车!”

    她花钱,她赶车,他反倒来休息。

    好家伙,这是将她当作车夫?

    眼前这人一动不动,视若无睹,不对,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人家安静的坐着,宋黎不干了,天色还早,宋家暂时发现不了她跑了,也就直接坐下,她才不会给人当车夫。

    说来也怪,可能是打不过,也可能是他知道的太多了,贼已经上船,她竟然没有想过让他离开,和他分道扬镳的想法,此刻反而像个孩子般与他较劲。

    终于萧渡渊睁开眼,皱了皱眉,拇指抵住中指根处套着的储物戒,这只戒指吐出一只傀儡娃娃,傀儡娃娃扎着冲天的小啾啾,长得唇红齿白,脸上带着婴儿肥,肥大的纸衣遮住他的脚,但走路却很稳。

    萧渡渊合眼对他道:“去赶车。”

    娃娃手脚并用的去拉马缰绳,还“咯咯咯”地笑两声。

    宋黎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一把逮住偷偷摸摸出来的器灵,薅着那团子好奇的翻看:“器灵?你本体的是什么?”

    团子艰难地看了眼少年,少年闭目养神,瞧着没有要管的意思,只能回答:“镜子……我,我本体是镜子。”

    宋黎手顿住,一脸讶异的看着面前的器灵,视线有如实质般滑到闭眼的人的脸上,刚想开口就听见傀儡娃娃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主人,有山匪。”

    语气带着兴奋,像是猎人见到了猎物,只待他主人令下,他便会像利箭般飞出。

    宋黎:?!这傀儡居然会说话?

    当宋黎以为少年不会开口或开口让傀儡去清除时,萧渡渊睁眼了,当她以为这山匪有什么大来头时,能让地极阶睁眼,只见他转过头冲她道:“你去。”

    宋黎:“……”

    哈?

    叫你一声祖宗,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半刻钟后她下了马车,被轰下来的。

    山匪头目是个眉清目秀的书模样,和其他几个络腮胡站一块显得违和。

    地上有几具新鲜的尸体,左臂膀戴着统一花色的袖标,估计是刚被劫持完一批货的押镖人。

    所有人正喜着收拾战利品。

    也不知哪家倒霉鬼遇到他们。

    这时候再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位女子,令在场所有土匪顿时变了眼神,他们没读过书,干的都是占地为王,路私有的勾当,纷纷朝书生起哄:“大当家,看来我们要有寨夫人了。”

    “此女长得真水灵啊。”

    那书生样的山匪往前一步,规规矩矩的作揖,言语却并不规矩:“小娘子,我身后是整个山寨,只要你来,保证你今晚舒舒服服……”

    淡青色气剑干脆利落地划过,直冲山匪脖颈而去。

    宋黎没兴趣和他掰扯,被轰下来让她心情极度不爽,又打不过那祖宗,只能就此泄愤。

    划到山匪面前被一柄实剑抵挡,银白的剑身,心情不虞的某人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车厢里那位祖宗的佩剑,佩剑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霜,在山匪头头面前成遮挡保护。

    “女侠饶命!”山匪被吓得瑟瑟发抖,再无半点先前的流氓样,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求饶道:“我,我错了,求求,饶我一命……”

    剩余山匪早在她出剑时忙不迭地逃进山林。

    萧渡渊看着也不是个心慈的主,佩剑嗡鸣两声,意图很明显,他让她在他的剑下去杀那人,算得上磨练。

    她也不客气,直接敞开灵压,将那人钉在地上不能动弹。遂剑以千百种形态各个角度钻出刺向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山匪。

    往下砍被挡住,气剑散成雾再凝成一把长戟刺去,很不巧,又被佩剑挡住,她只能再将灵气剑转回青剑握在手中,试图找到破绽。

    四处钻出的佩剑,抵挡住气剑的剑势,

    气剑快,佩剑更快。

    宋黎咬牙,速度比不上他,这样下去她灵力耗光也碰不到那山匪。

    她收回灵压,以灵力幻化出的藤蔓勾住那人的脚,砸向萧渡渊的佩剑,佩剑一闪,“噗呲”一声,剑刃刺进血肉。

    佩剑原先所在的位置,宋黎召出那柄气剑没入血肉,正中心脏。

    山匪瞬间失去了性命,她再一挥袖,藤蔓熟练地挖开一道坑,将那人扔了进去,再用土填平,宋黎指尖滑动,收回气剑,再没回头地上了马车。

    车厢里的萧渡渊还是那离开前的样子,阖着眼,连衣角都不曾移过半分,若不是刚与他的剑打过一架,她都要相信他真的在闭目养神,她眼眸一转,捞过他搁置在一旁的剑。

    佩剑被宋黎拿起,发出嗡鸣表达抗议。

    她握着件柄出神,她重生前的剑还在东海秘境,灵力凝剑还是不如有契约剑方便。

    “剑不错。”

    她掂量两下握剑出鞘,见剑真的被拔出来,眼神一顿。

    这就是大能的剑吗,果然与众不同,谁都能扒出来看看,“就是戾气太重。”

    器灵从后头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接话:“拥有劈天雷的能力当然厉害,不过与我相较还差那么一丢丢。”

    剑身轻颤,表示不满。

    “名字呢?”

    宋黎转动剑鞘,终于在剑柄上方两寸处发现刻字,她缓缓念出。

    “渡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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