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唇枪舌战的功夫,比在1771星对付感染者还要难。

    要不是她在路上问了沈慎飞蝗一族和墨风教的情况,又飞快地查看了解书对虚绳和那魏伐一等人的一些记载,她还不知如何应对。

    这墨风教和飞蝗一族的纠葛很简单,只是因为浑元境中纯兽资源起过冲突,本身没有什么大仇。但前段时间,飞蝗一族的太子和太子妃不知道为何突然失踪,又生出传言,说是墨风教扣下了太子和太子妃。

    但沈慎说没有。

    他是予暗最信任的大弟子,为人缜密又守规矩,平时阁内大小事情都需要经他手处理。而且墨风阁所处二十四夜隐月宗,是个亦正亦邪的宗门,从来不讲究什么面子,一向无势不登高,不可能抓了飞蝗一族的太子和太子妃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那虚绳的表现也不像作假,恐怕他们太子真出了什么事。顾昭初来乍到,对墨风阁了解不深,也不敢完全排除,所以她话没说太死,至于后面要怎么做,还要等予暗回来。

    宁萱低着头,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变故里出来。她未曾想到,自己的修为,在一个和尚面前,竟如此不值一提。

    宁萱抬起的眼中透着红,咬着嘴唇看向飞蝗一族消失的方向:“宁昭...这一次,是我给你拖后腿了。下次遇到那个该死的和尚,我一定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宁萱和宁昭皆出自这九州中古周天子辖宁下三大世家之一的宁家,宁昭的母亲和宁萱父亲是亲兄妹,二人是表兄妹。

    宁萱作为宁家嫡女,从小备受宠爱,天赋相比其他子弟也算不得低,因而性格也养十分骄傲,还被宠得有些娇纵跋扈。不过宁昭虽然实际上是宁奉若外孙,但天赋在一众儿女子孙中最高,平日里又不像其他兄弟姊妹那样围着她转,所以宁萱和宁昭关系最好。她来墨风阁拜师,一方面是为了逃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宁昭来了这里。

    顾昭快速判断了一番,宁昭为人再阴晴不定,对宁萱即便不好,应该也算不上差。

    于是顾昭出言安慰:“毕竟你还小,那飞蝗首领已经是洞天境修为,比我都高不少,你打不过实在正常。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可以。”

    宁萱愣了愣,看向顾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怪异,似乎没曾想到她会如此说。

    她很快别开脸,往旁边走出两步,不领情道:“我不小,我不过比你小五岁而已!你不相信我,但我会做给你看!”

    说罢,她忽然拔出手中灵剑,往空中一扔,而后跃身飞了上去,留个顾昭一个背影。

    顾昭:这...她方才舌头打结了,说的是不相信?

    顾昭看着宁萱远去的身影,无奈又茫然地一挑眉头。

    看了会,又想起什么,她收回视线,向另一端的宁桑冷看去。

    苍穹转墨蓝,紫色的雾瘴将四周的悬崖和山谷完全覆盖,先前所见那些紫色花藤上冒出星点萤火之光,劈出一片明亮。

    大概因为继承了宁昭修为之故,借着这些萤火之灯,顾昭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宁桑冷面无表情站在南门空地的另一侧,巨大山壁的紫色花藤映衬,他那张五官高低错落的脸透出些无与伦比的美,甚至美到显出一分格格不入之感。

    他也在看她,那一双勾人的凤眸,没有了先前所见乖巧的保护色,晦暗得让人捉摸不透。渐渐洇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顾昭一时间看得有几分发愣。

    沈慎瞥见顾昭和宁桑冷对视的目光,忽地移开了眼,轻微的动作声音方才将顾昭唤回神。

    等顾昭再看向宁桑冷时,宁桑冷面上已经恢复了乖顺神色。

    顾昭暗暗捏了捏手中的剑,美色误人啊,这宁桑冷相貌确实一等一好,但大概率没有他表现得那么依顺无害。她在1771星跟着陈芃出过好几十次任务,也亲手对付过感染者。陈芃他们算得上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但也没有谁杀人时像他,仿佛扭断的不是人的脖子,而是两颗没有生命的白菜。

    这样的人,成了她的冼炉......顾昭登时抖了一抖。

    既然她现在是宁昭,从今日起,便不能再让这个宁桑冷做她的冼炉。

    不过不能做得太明显,要徐徐远离,先减少,不,先杜绝和他做那事,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打发了。

    她正想着,沈慎微迟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道君,你要上来吗?”

    顾昭方见沈慎的苍倾剑已经漂浮在半空。

    顾昭看了眼沈慎,见他站在剑旁,面容端朗平润,神情并有什么不妥。

    顾昭便道:“嗯,辛苦师侄。”

    然后在其余弟子惊诧的目光中,拈住沈慎的衣袍,上了苍倾剑。

    *

    回到宁昭所在寒星居后,顾昭先让沈慎去调查飞蝗太子和太子妃的事,自己则进了房间,在脑中唤出了解书继续看。

    第二日,沈慎没来传消息,宁萱也没出现,顾昭正好趁机将解书读了个遍,确保其上基础人物的信息她能大概记住。

    然后研究起宁昭房内的那些灵器,她先前带出去的那把剑,叫听血剑,大概率是宁昭的本命剑,没想到却拔不开。既然拔不开,其他什么的法器至少要会一两件。

    正研究着,忽有敲门声响起。

    顾昭头也没抬:“进来。”

    脚步声比先前的要轻,还有一丝冷调香传来,顾昭抬头,才发现来人不是方才送饭的弟子,而是一身黑色道袍的宁桑冷。

    他墨发用碧玉簪全部束在脑后,修长衣袍衬得少年身长如鹤。深色霞光从他身后斜笼而来,在他全黑的身上晕染出一层浪漫柔光,那张本就生得不可一世冷冶如画的脸多出几分温柔而幻离的意味来。

    那双长而薄的凤眼,顺着顾昭的动作,望向顾昭手中摆弄的黑玉指环。

    顾昭见得是他,忙地将手中东西一收,原本趴在椅上的身体直起。

    拿不准该怎么对待眼前的这位“男宠”,不能太温柔,毕竟宁昭以前是个变态,不过宁昭似乎还挺宠他这位冼炉,所以顾昭也没有刻意疏远,只淡声问:“你怎么来了,有事?”

    宁桑冷似乎几分意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顾昭,片刻才恭顺而乖巧地说了一句:“道君,今日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顾昭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昨日的画面,难不成是做那啥的时间?

    顾昭脸色微微一变,宁桑冷面向她而立,虽眼神根本算不上凌厉,甚至还显着几分乖顺,但大概因为眉眼实在过于好看,身量又颀长,天然便带上一股高人一等的压迫气势。

    顾昭于是椅子里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昨日折腾了半天有些累,今日尚有些乏,就不用你伺候了。”

    说完,顾昭端着瓷杯的手微停,抬头看他,也即送客的意思。

    然而她等了一会,宁桑冷仿佛没听见似的,那双形状锋利的眉头微微蹙起,看她。

    顾昭瞅着他,怕他没听懂,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宁桑冷脸上划过一丝不遮掩的疑惑:“今日月圆。道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昭不知道他是故意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中浮出,难不成,不是宁昭强迫,其实这宁桑冷自愿想和宁昭做那事?

    顾昭被这想法惊了一跳,她指腹拿不准地摩挲茶杯杯沿:“本君今日身体不舒服,不想做那种事。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宁桑冷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好看的眼中划过一丝讶异和探究。

    他看了会顾昭,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敛下他那双黑羽似的鸦睫:“是桑冷今日所作所为惹道君不开心了,还是,”他略一停顿:“道君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桑冷是个——天生邪种,配不上道君。”

    ......

    不是。

    顾昭想反驳,余光却忽然扫过他的右手,掠过他手背狐狸望月的图案,看到了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背的一道狰狞疤痕。

    才忽然想起,昨日他用手掌生生挡住了那虚绳巨大而锋利的触须。

    伤口明显还泛着红,看样子还没有处理好。

    顾昭脑中忽地浮出星际联邦法条。

    联邦法第四条:“无条件帮助你身旁的队友。——帮助他们就是帮助你自己。”

    等顾昭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宁桑冷的手腕握在了手里。

    顾昭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她随即镇定下来,解释:“你这伤口还需要上药,去赤血阁处理下吧。”

    害...她这手,在1771星照顾同伴习惯了。

    顾昭说完,看到宁桑冷眼中讶异更甚,微挑的眼角轻轻缩了一下,划过几丝怀疑。

    他:“多谢师叔关心,这点伤无——”

    没等他说完,顾昭便打断了他:“你该知道,我不喜在做那事的时候,沾染上别人的血,毕竟,”她微微停顿了一刻,看他,“脏。”

    宁桑冷被握着的手腕蓦然一颤。

    顾昭顺势放开他的手,瞟到宁桑冷掩下的长睫微微翕动。

    顾昭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过分,可昨日她处理飞蝗一族大概已经露了破绽,今日若再表现出过多反常,恐怕会惹人怀疑。她现在喜怒无常的样子,应当才符合宁昭人设。

    宁桑冷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很快将手一翻,藏进黑色的袖中,压低了嗓音:“桑冷知道了。”

    他停了停:“那,道君今晚保重好身体。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叫弟子。”

    少年嗓音凉沁,如同松尖的碎雪,又含着一股克制的不叫人觉察的低怜。

    顾昭看着他貌似受伤般走出去,心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难不成他对宁昭是真心的?

    这样一个美少年受到如此对待,实在不太公平。她替他骂,这个宁昭真他爹的不是个东西。

    *

    宁桑冷走出顾昭的房间,步到大门台阶外,突然停下脚步。

    那双好看而乖顺的浅色瞳孔,霎时间盛出满眸深不可见的晦暗和嗜血。

    他将袖中右手伸出,抬到面前,眯了眯眼睛看了眼上面的伤口,唇角轻轻的扯起,那双眼却笑意毫无。

    嫌他脏么。

    他默然看了会,忽然蜷缩起手指,伤口顷刻间绷开,妖冶鲜血渗出,染红了手背狐狸望着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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