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餐厅位置有些偏,周围甚至看不到什么城市霓虹,餐厅小楼外几盏昏黄的路灯,给喻澍的侧脸留下的是更深的阴霾。

    项令娴觉得他此时此刻一定在想些什么,可惜她猜不透。

    她从来也没有猜准过。

    喻澍斜靠在他的车门上,任由着寒风拂过他的脸颊,指尖围绕着忽明忽暗的火光,而他只是任由它烧着,白色的轻烟绕着他打转,一口也没抽过。

    “走吧。”喻澍掐灭了烟头,转身打开副驾的门,对项令娴说:“得拜托你开车了。”

    项令娴点点头:“好。”

    随后也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后排,醉倒的尹成路仍在熟睡中,项令娴发动车子,把住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开车,而是手不停地在座椅的侧边寻找着什么。

    “怎么?”喻澍扬眉。

    项令娴扭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那个,你的车调座椅的位置在哪,我想往前调一调。”

    她一米六六的个子也不算矮,可距离踩到油门就有些距离,倒也不是不能开,就是姿势会很奇怪。

    这样会显得她腿很短的样子,她有些难为情。

    喻澍嘴角牵起,轻笑一下,然后指指驾驶门板上的按键说:“那个看到了吗?”

    这个?还是这个?这车怎么这么多按键我去!

    半天没能找准他指的按键,项令娴已经自暴自弃到准备直接开车了。

    忽地,副驾的男人凑到离她几乎咫尺之间的位置,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的气息一定会被他感知到,呼出的气都开始放缓。

    驾驶的位置猛地向前移了几公分,喻澍的声音轻抚她的耳畔:“可以了吗?”

    “好、好了。”项令娴庆幸的是,还好光线昏暗,不然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定会被注意到。

    闻言,喻澍坐回了自己位置,没有被人发现,脖颈凸起的喉结似乎滚动一下。

    项令娴把着方向盘,历经一番波折后,终是发动了汽车。

    她自诩开车的技术很好,可仍是止不住紧张。

    “那个,”项令娴出声问道,“先送尹成路回去?”

    喻澍回道:“他住我家,你直接开回你家就好。”

    项令娴蹙着眉:“那一会儿你们怎么回去?你不会打算做法外狂徒吧,我跟你说不行啊。”

    喻澍沉默了两秒,语气里透着无奈:“我看着就这么像挑战法条底线的人?”

    那倒也不像,项令娴心里嘟囔着。

    “那你们一会儿怎么回去?”

    “叫个代驾。”

    等等,他刚刚说得是什么?开回你家?

    项令娴猛地回过神来,生理期让她很难完全绷紧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松懈了,她努力回忆着今日的所有片段,可仿佛像记忆被抽干了一样,她分毫都无法记起。

    项令娴租得房子是一个老旧小区,因为居住的中老年居多,所以物业管理比较严格,住着安全,但小区的外观实在不忍细瞧,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房子。

    要是真的开回家,她跟本无法解释,甚至她家附近都没什么像样的小区,也不好周围那再走回家去。

    项令娴攥紧着方向盘,轻呼口气,故作平常地跟身边的喻澍说:“那个帮我开个导航,位置是誉华府。”

    这里是虞柚的家。

    装到现在,她也已经无法开口言明自己的窘迫,就只能这么一直装下去。

    喻澍似乎停顿两秒,转而说道:“好。”

    在副驾操控着中控,让车辆的导航位置定在了誉华府。

    车子下了高架,终于行驶到繁华地带,直至停到十字路口,抬头是七十秒的红灯,趁着这一时间,项令娴掏出手机,故作镇定地给虞柚发消息。

    【项令娴:估计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就到你家门口,先别问那么多,出来接我一下,你家门口有门禁,我进不去。】

    一边敲着字符,同时手机还要侧到一边,防止被喻澍瞧见。

    项令娴抬起头红灯信号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她收回手机,做贼心虚最后瞄了喻澍一身,却发现他正好整以暇地斜靠着看她。

    “怎么了?”项令娴镇定着。

    喻澍却随意说:“绿灯亮了,可以走。”

    原来如此,项令娴转过头,注意力再次集中于前方的道路,车子启动。

    汽车越是驶在这寸土寸金的位置,项令娴的心里便越是慌乱,而就这时候,喻澍还要在她旁边讲话。

    因为喝了酒,喻澍说出的话总会拖着尾音,懒洋洋地:“是不是快到你家了?快到的话,我叫代驾。”

    项令娴的动作一僵,这边除了偶尔会来虞柚家玩,她哪敢在这附近瞎逛啊。

    万一弄坏了什么有钱人的东西,她不得拿命赔。

    她也不敢扒着导航看,说不定喻澍会问:这不是你家吗?怎么还要看导航啊。

    “啊、对,马上就到,你叫吧。”她狠下决心,脱口而出。

    拜托,希望是真的快到了。

    心中不断地打着鼓,好在最终是没有辜负她,很快车子稳稳地在誉华府门口熄火。

    项令娴解开安全带,转头说道:“我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好。”喻澍回她。

    她打开车门,朝向后开口说:“今天谢谢你的饭,拜拜。”

    随后,回过身,跳下了车,从车头绕了一圈,往小区的门口走去。

    路上手机收到信息,项令娴分神看了眼,虞柚回她一个ok,她安心等人来接应,却看到小区门口,随意穿着长羽绒服等着她的虞承。

    项令娴一愣,出声问:“怎么是你啊?”

    虞承脚上穿着拖鞋,冻得直跺脚,满是怨气地说:“我俩今儿一起打游戏,她卡关了,非要接着打,我这不就下来了。”

    两人正要跟一块进去,虞承忽然开口问:“后面停的车是你朋友?”

    项令娴出门前,只说晚上有个饭局,并没说跟谁,所以虞承并不知道车上是喻澍。

    “对啊。”她说。

    “怎么把车停着不走了?”

    “他们今天都喝酒了,我开回来的,正在等代驾过来。”

    虞承连忙说:“这不能停车,你再去给人家开一小段吧,再往前走一百米左右,那个地方能停。”说着又推了她一把。

    闻言,项令娴只得又返回了车那边,敲了敲副驾的玻璃。

    车窗缓缓摇下来,喻澍仍保持着她下车时的那个姿势,侧过头,神色淡然:“怎么?”

    项令娴半扬起头:“你的代驾快到了吗?这里不能停车,我帮你往前面再开一段吧。”

    喻澍双眸盯着她,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落在远处,嘴角扯了一下:“不用了,他已经快来了。”

    项令娴只当他是酒没醒的胡言,耐心地劝着:“快来也不是立马就到,为了等代驾给自己讨张罚单多不至于,那我就上去开了?”

    正要往驾驶位置走,却听喻澍语气冷硬,垂眼睨她:“不用,你回去吧。”

    项令娴被他的冷漠搞得有些恍惚,正这时,穿着马甲的代驾师傅在一旁询问道:“请问,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喻澍:“是,快走吧,这里不能停车。”

    代驾师傅收起小电车,娴熟地坐上驾驶,车子很快地驶离小区门口。

    虞承大步上前,站在项令娴身边:“不是,那刚刚是喻澍啊!”

    “啊,怎么?”项令娴转过身。

    “早知道我刚刚过来解释解释,这下让人家绝对误会了。”虞承着急地说。

    “他怎么会误会,就是真误会,他也不会在意的,”项令娴扯着嘴角,笑得无奈,“他对我只不过老同学而已,你就别多想了。”

    -

    天色已晚,这个时间也没了地铁,项令娴索性住到虞柚家里去。

    换鞋进门,虞柚还整个人都陷在游戏里。

    “不是,该死的,怎么就过不去呢?”她咬牙切齿,还分出神跟门口两人打招呼,“你们回来了?”

    “还没打过呢?要哥说,让哥帮你打算了。”虞承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说。

    盘腿坐在地上的虞柚,大概是拿手柄出气:“你别管,回你自己家去!”

    虞承的家就在楼上,虞家父母为了让虞柚能看着他点,特意让她住在这里,而事实上,两兄妹早就臭味相投地混在一起。

    项令娴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指指虞柚:“她这什么情况?”

    虞承摊开手:“谁知道,她已经掰坏一个手柄了,手上那个是我家里的,估计还没从打击里走出来吧。”

    项令娴想起自己戳破了她的少女心,不由得有些后悔。

    是不是不该说啊……

    虞承看出她的心思,又说道:“就算你不说,她前段时间已经想找关系跟沅禾吃饭了,迟早的事。”

    算她想太多,万恶的有钱人。

    “欧耶!过喽!”虞柚将手柄甩到一边,回过头看项令娴,“你今天怎么有闲情来我家了?你今天不是在跃声上班吗?”

    “额,发生些意外情况。”项令娴挠了挠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

    虞承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为什么来,犟呗!明明这么多年喜欢人家,还非立个莫须有的人设来,把人家越推越远,也不知这位女士怎么想的。”

    项令娴就像是个被踩尾巴的猫,被戳中心事,瞬间炸毛:“谁说我喜欢他,你少胡说!”

    “得了吧,认识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少装。”虞承直接道。

    项令娴还想辩解什么,但这两兄妹都是一副看透她的神色,她也卸了力。

    对,她项令娴就是还在喜欢喻澍,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但又能如何,当年草率分别时没能出口的话,凭什么如今就能坦然地说出口。

    尤其如今,他们的关系逐渐负重,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同学情谊,他们还是上下级,甚至其中还有无法轻易开口的谎言,层层加码,就像虞承说的,她已经把喻澍越推越远……

    项令娴摊靠在沙发上,长吐出一口气:“大概就是没什么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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