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灰败，硝烟笼罩下的教学楼满目疮痍。
“猪野，目标从下水口潜逃，麻烦你从刚才的东南方搜索。”七海建人对电话那头言简意赅，他转过身，“我们也追——虎杖同学！”
他话音未落，眼睁睁看少年轰然倒下。
虎杖悠仁浑身遍布斗大的伤口，鲜血汨汨而出，他精疲力竭跪在地上，早就是强弩之末，视线逐渐涣散：“老师……顺平……”
七海建人赶忙扶住他：“小心伤口，不要使劲。”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半空中，赫然出现两米宽的漩涡，水波犹如实质，不时传来遥远而苍寂的、不知名的海兽幽鸣。
七海建人似有所觉，警惕地抬头，少顷，他瞪大双眼：只见漩涡中心，掉下来一道人影。
是吉野顺平。
旋涡消失后，一只猫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它跃上吉野顺平的肚子，朝七海建人咪了一声。
七海建人松了口气：“虎杖君，他们没事。”
少年紧绷的思绪松懈，霎时晕厥了过去。
……
顺平还未睁开眼，首先体验到一股致命的憋闷。
他像搁浅的鱼，竭力汲取氧气，随后通电一般，电流极速掠过大脑神经，在终点轰然爆开白光。
他仿佛观看一场静默的黑白电影。
画面里，他看见自己在原野上拔足狂奔，前方的母亲即将被黑泥席卷，他竭力伸手触碰，身后却有无数形同鬼魅的阴影从地底腾升，化出尖茅的刺，呼啸着朝他疯狂袭来，耳畔充斥尖锐的咆哮。
就在他即将力竭，被吞噬的一刹那，有一尾大鱼从天而降，仿佛劈开大海的摩西之杖，鬼魅魍魉瞬间被击溃，意识猛然穿回现实。
他急喘着睁眼，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两张大饼脸——
右边这张满脸是毛、一双滚圆的眼睛活像玻璃珠。
四只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他戄然清醒，差点又背过气去。
见病人转醒，左边的脸凑得更近，嘴里兴奋大喊：“顺平你醒啦！nice！看起来很健康嘛！”
顺平挣扎撑起上半身，虎杖悠仁从善如流，热情地把靠垫堆在他身后。
“哟，少年，恢复得不错嘛。”
顺平一愣：这个声音，好像是来自梦境的那位……
小屁孩托住我的腋下，唰的一声举起：“顺平，给你介绍！超级无敌厉害的猫咪老师！”
临时客串狮子王的我：“嘻嘻。”
吉野顺平内心的震撼直击灵魂。他努力把眼前的小胖猫与脑海里飘逸的人影联系起来，好半天以后，才勉辨认出眉眼处有细微的相似。
……虽然并不确定，这是否是疲惫的大脑所产生的幻觉。
悠仁兀自炫耀了会儿，后知后觉地说：“啊，顺平是不是见过老师啊？”
吉野顺平刚想回答，我飞快插嘴：“没有，他一直昏迷着呢。”
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他无所适从地瞧着我，迟疑地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悠仁并未怀疑，甚至颇有感触，抱胸点头：“也是，我被老师治疗的时候，也没有记忆。”
“都说了多少遍，你的命与我无关。”我蹲坐在被子上，懒洋洋晃了晃尾巴，冷不丁说，“我想吃黄桃罐头。”
“欸，现在？虽然那家店就在附近……可是老师不是才吃过金枪鱼罐头吗？”他猛地顿住，为了不让她产生逆反心理，默默把“而且吃了两罐”咽回去。
说不准老师又觉得我在内涵她是猪。他委屈地想，明明肉肉的小肚子也超可爱的。
“啪——！”一只圆圆的猫猫拳砸向被子，举手投足尽显帝王威仪，“你就说买不买吧！”
我摆出咏春?猫问的架势，随时可以整一套杀人拳法。
“好好好，买。”悠仁无奈，忙不迭答应，转头嘱咐道，“顺平，有什么事直接跟老师说，不用客气。我很快就回来。”
随着门再次关闭，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我尚在斟酌用词，少年似乎有预感我是故意引开旁人，同样回以沉默。
“感觉怎么样？”我打破沉寂。
他赧然一笑：“很好……多谢您。”
我：“嗯。”
随后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死寂。
吉野顺平很难与半生不熟的人畅谈，他谨慎道：“悠仁……不知道？”
“嗯。”我舔了舔爪子，“其他人都没你了解得多——我不想跟人类有过多牵扯。”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当有求于人时，即使是神明，也必须坦诚相待。”我伸了个懒腰，“虽然无法透露太多信息，不过请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
吉野顺平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期待瞬间落空。
他惨白一笑，喉咙仿佛堵着炙热酸涩的、充斥铁锈味的异物，使声音听上去异常嘶哑：“不，这条命是您救的，当然随您处置。”
他苦笑地想：至少我还有用处，总强过苟延残喘地活着。
如果人类体内真的孕育灵魂，那么也许，他的魂魄早就随那具遗骸往生了，此刻身体活在人世的每一瞬，都仿佛处于火山炼狱，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感知器官。
……而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少年突然缄默，我感受到他的负面情绪正源源不断涌出来。
我用尾巴戳了戳他周身溢出的、浓郁得几乎变成黑色的咒力。
黑焰如临大敌，猛地瑟缩，顷刻间化为乌有。吉野顺平倏然一震，茫然地按了按胸口。
刚才有一瞬间，萎靡的心情莫名其妙一扫而空了……？
“不要这么说，即便救命之恩，人的性命也只属于自己。况且，这一切并非吾之功劳。”我收回尾巴，直言不讳地指出，“能活着从空间里出来，靠的是你自己。”
“我？”少年的注意力被转移，“因为咒力？”
“恰恰相反，记得那条大鱼吗？”见他点头，我续道：“我的伴生灵兽，阿虺，人间邪祟甚至包括邪念一旦靠近它，顷刻便会泯灭。”
连邪恶的思想也能祓除？吉野顺平略经思忖，立即想通关窍：“那里从未进入任何生灵？”
“嗯，”我赞赏地点头，“你可以理解为，我的空间是座大型垃圾焚烧场，身为‘执行官’的阿虺尚未开化灵识，偶尔不分敌我——蠲邪毕竟是件精细活，稍有不慎容易伤及无辜，再加上，没有任何途径可以了解人类灵魂所能承受的净化阈值，所以我从未被开启过一象汪洋。”
“您刚刚说，进入空间的人，连负面情绪都会消散，”他伸出手，下一秒，咒力如火焰般摇曳，幽兰的水母悬浮身后，正瑟缩着不敢靠近我，“可我的咒力还在。”
我端正坐姿，陷入沉吟：“……这确实很奇怪。”
人死后，率先接受来自幽冥府的审判，厘清平生功过，才能开启漫长的、走向终极死亡的行程。
沿三生路往东四十五步，向西九十九步，途径不渡城，摆脱滞留在内的怨魂纠缠，来到城门外，便临近死生边界——
它的背阴面是无归海，正面则通往生栈。
无归海底坐落炼狱囚牢，统共有十八个截然不同的刑场；而往生栈的尽头，沉寂着壮阔无澜的冥海——
三途川。
作为上古大泽的暗面，整座冥海就是一汪沉寂了亿万斯年的静态水，磅礴而沉重，由于邪祟密度大，二者相互作用，如同踏入沼泽，任何凡海往事都无法逃脱前者的桎梏。
当死水微澜、阿傍罗刹挑起六趣唯心图，必然有人类抛却前尘，沉溺于六道轮回。
阿虺体内流淌着的，正是三途川分裂出来的小支流，以它为媒介，冥水覆盖了整个一象汪洋。
作为诞生于三途川的灵兽，阿虺本身，就是开启转世的快速通道。
——从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凡间生灵可以经受冥河洗礼、然后毫发无损地重回人间。
那么，吉野顺平复生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假设他侥幸逃出生天，为何邪祟没被彻底袚除？
我撑着猫猫头，一时思绪纷杂。
阿虺与我同年降世，它的能力尚有许多谜团，而依靠一象汪洋修炼的我，也因此遇到前所未有的暗礁险滩。
不过忧思没持续多久，很快，我重振精神：“不管了！随便思考一下就能突破的话，那修炼也太简单了。有困难就有动力嘛，至少现在有你这个突破口，不怕不怕！”
乐天派的处事原则就是，尽管艰难险阻，但既然暂无头绪，那就先让它爱谁谁。
小胖猫摇头晃脑，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吉野顺平受乐观情绪影响，不禁失笑。
他朝猫咪摊开手，低垂眼帘，看起来十分温柔：“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猫咪老师。”
我心中一喜，猫拳搭上他的掌心：“合作愉快！顺平小友。”
“猪野，目标从下水口潜逃，麻烦你从刚才的东南方搜索。”七海建人对电话那头言简意赅，他转过身，“我们也追——虎杖同学！”
他话音未落，眼睁睁看少年轰然倒下。
虎杖悠仁浑身遍布斗大的伤口，鲜血汨汨而出，他精疲力竭跪在地上，早就是强弩之末，视线逐渐涣散：“老师……顺平……”
七海建人赶忙扶住他：“小心伤口，不要使劲。”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半空中，赫然出现两米宽的漩涡，水波犹如实质，不时传来遥远而苍寂的、不知名的海兽幽鸣。
七海建人似有所觉，警惕地抬头，少顷，他瞪大双眼：只见漩涡中心，掉下来一道人影。
是吉野顺平。
旋涡消失后，一只猫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它跃上吉野顺平的肚子，朝七海建人咪了一声。
七海建人松了口气：“虎杖君，他们没事。”
少年紧绷的思绪松懈，霎时晕厥了过去。
……
顺平还未睁开眼，首先体验到一股致命的憋闷。
他像搁浅的鱼，竭力汲取氧气，随后通电一般，电流极速掠过大脑神经，在终点轰然爆开白光。
他仿佛观看一场静默的黑白电影。
画面里，他看见自己在原野上拔足狂奔，前方的母亲即将被黑泥席卷，他竭力伸手触碰，身后却有无数形同鬼魅的阴影从地底腾升，化出尖茅的刺，呼啸着朝他疯狂袭来，耳畔充斥尖锐的咆哮。
就在他即将力竭，被吞噬的一刹那，有一尾大鱼从天而降，仿佛劈开大海的摩西之杖，鬼魅魍魉瞬间被击溃，意识猛然穿回现实。
他急喘着睁眼，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两张大饼脸——
右边这张满脸是毛、一双滚圆的眼睛活像玻璃珠。
四只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他戄然清醒，差点又背过气去。
见病人转醒，左边的脸凑得更近，嘴里兴奋大喊：“顺平你醒啦！nice！看起来很健康嘛！”
顺平挣扎撑起上半身，虎杖悠仁从善如流，热情地把靠垫堆在他身后。
“哟，少年，恢复得不错嘛。”
顺平一愣：这个声音，好像是来自梦境的那位……
小屁孩托住我的腋下，唰的一声举起：“顺平，给你介绍！超级无敌厉害的猫咪老师！”
临时客串狮子王的我：“嘻嘻。”
吉野顺平内心的震撼直击灵魂。他努力把眼前的小胖猫与脑海里飘逸的人影联系起来，好半天以后，才勉辨认出眉眼处有细微的相似。
……虽然并不确定，这是否是疲惫的大脑所产生的幻觉。
悠仁兀自炫耀了会儿，后知后觉地说：“啊，顺平是不是见过老师啊？”
吉野顺平刚想回答，我飞快插嘴：“没有，他一直昏迷着呢。”
病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他无所适从地瞧着我，迟疑地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悠仁并未怀疑，甚至颇有感触，抱胸点头：“也是，我被老师治疗的时候，也没有记忆。”
“都说了多少遍，你的命与我无关。”我蹲坐在被子上，懒洋洋晃了晃尾巴，冷不丁说，“我想吃黄桃罐头。”
“欸，现在？虽然那家店就在附近……可是老师不是才吃过金枪鱼罐头吗？”他猛地顿住，为了不让她产生逆反心理，默默把“而且吃了两罐”咽回去。
说不准老师又觉得我在内涵她是猪。他委屈地想，明明肉肉的小肚子也超可爱的。
“啪——！”一只圆圆的猫猫拳砸向被子，举手投足尽显帝王威仪，“你就说买不买吧！”
我摆出咏春?猫问的架势，随时可以整一套杀人拳法。
“好好好，买。”悠仁无奈，忙不迭答应，转头嘱咐道，“顺平，有什么事直接跟老师说，不用客气。我很快就回来。”
随着门再次关闭，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我尚在斟酌用词，少年似乎有预感我是故意引开旁人，同样回以沉默。
“感觉怎么样？”我打破沉寂。
他赧然一笑：“很好……多谢您。”
我：“嗯。”
随后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死寂。
吉野顺平很难与半生不熟的人畅谈，他谨慎道：“悠仁……不知道？”
“嗯。”我舔了舔爪子，“其他人都没你了解得多——我不想跟人类有过多牵扯。”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当有求于人时，即使是神明，也必须坦诚相待。”我伸了个懒腰，“虽然无法透露太多信息，不过请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
吉野顺平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期待瞬间落空。
他惨白一笑，喉咙仿佛堵着炙热酸涩的、充斥铁锈味的异物，使声音听上去异常嘶哑：“不，这条命是您救的，当然随您处置。”
他苦笑地想：至少我还有用处，总强过苟延残喘地活着。
如果人类体内真的孕育灵魂，那么也许，他的魂魄早就随那具遗骸往生了，此刻身体活在人世的每一瞬，都仿佛处于火山炼狱，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感知器官。
……而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少年突然缄默，我感受到他的负面情绪正源源不断涌出来。
我用尾巴戳了戳他周身溢出的、浓郁得几乎变成黑色的咒力。
黑焰如临大敌，猛地瑟缩，顷刻间化为乌有。吉野顺平倏然一震，茫然地按了按胸口。
刚才有一瞬间，萎靡的心情莫名其妙一扫而空了……？
“不要这么说，即便救命之恩，人的性命也只属于自己。况且，这一切并非吾之功劳。”我收回尾巴，直言不讳地指出，“能活着从空间里出来，靠的是你自己。”
“我？”少年的注意力被转移，“因为咒力？”
“恰恰相反，记得那条大鱼吗？”见他点头，我续道：“我的伴生灵兽，阿虺，人间邪祟甚至包括邪念一旦靠近它，顷刻便会泯灭。”
连邪恶的思想也能祓除？吉野顺平略经思忖，立即想通关窍：“那里从未进入任何生灵？”
“嗯，”我赞赏地点头，“你可以理解为，我的空间是座大型垃圾焚烧场，身为‘执行官’的阿虺尚未开化灵识，偶尔不分敌我——蠲邪毕竟是件精细活，稍有不慎容易伤及无辜，再加上，没有任何途径可以了解人类灵魂所能承受的净化阈值，所以我从未被开启过一象汪洋。”
“您刚刚说，进入空间的人，连负面情绪都会消散，”他伸出手，下一秒，咒力如火焰般摇曳，幽兰的水母悬浮身后，正瑟缩着不敢靠近我，“可我的咒力还在。”
我端正坐姿，陷入沉吟：“……这确实很奇怪。”
人死后，率先接受来自幽冥府的审判，厘清平生功过，才能开启漫长的、走向终极死亡的行程。
沿三生路往东四十五步，向西九十九步，途径不渡城，摆脱滞留在内的怨魂纠缠，来到城门外，便临近死生边界——
它的背阴面是无归海，正面则通往生栈。
无归海底坐落炼狱囚牢，统共有十八个截然不同的刑场；而往生栈的尽头，沉寂着壮阔无澜的冥海——
三途川。
作为上古大泽的暗面，整座冥海就是一汪沉寂了亿万斯年的静态水，磅礴而沉重，由于邪祟密度大，二者相互作用，如同踏入沼泽，任何凡海往事都无法逃脱前者的桎梏。
当死水微澜、阿傍罗刹挑起六趣唯心图，必然有人类抛却前尘，沉溺于六道轮回。
阿虺体内流淌着的，正是三途川分裂出来的小支流，以它为媒介，冥水覆盖了整个一象汪洋。
作为诞生于三途川的灵兽，阿虺本身，就是开启转世的快速通道。
——从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凡间生灵可以经受冥河洗礼、然后毫发无损地重回人间。
那么，吉野顺平复生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假设他侥幸逃出生天，为何邪祟没被彻底袚除？
我撑着猫猫头，一时思绪纷杂。
阿虺与我同年降世，它的能力尚有许多谜团，而依靠一象汪洋修炼的我，也因此遇到前所未有的暗礁险滩。
不过忧思没持续多久，很快，我重振精神：“不管了！随便思考一下就能突破的话，那修炼也太简单了。有困难就有动力嘛，至少现在有你这个突破口，不怕不怕！”
乐天派的处事原则就是，尽管艰难险阻，但既然暂无头绪，那就先让它爱谁谁。
小胖猫摇头晃脑，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吉野顺平受乐观情绪影响，不禁失笑。
他朝猫咪摊开手，低垂眼帘，看起来十分温柔：“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猫咪老师。”
我心中一喜，猫拳搭上他的掌心：“合作愉快！顺平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