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了!”

    一道怒吼,忽然将楼梯间的寂静划破。

    按家里那些亲戚所言,顾欣仪从小就是乖乖女形象,像这样大逆不道的顶撞事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的。

    可在她自己看来,她只不过是他们的人形傀儡。

    自从她大学坚定的选择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而不是他们所喜爱的师范专业时,他们也一改往日和蔼可亲的嘴脸直将她贬为过街老鼠。

    自入学到毕业再到就业,整整六年,每次家庭聚餐都必定会将她牵出遛遛。

    不过是将选择权交还至自己手中而已,顾欣仪听着手机那头还在滔滔不绝的为她好教育,心下沉沉果断挂掉。

    她本就不该一直被他们操控。

    顾欣仪重新将散落在地的速食拎起,若非担心在其他住客面前丢了颜面,她定然是不会选择楼梯上行。

    毕竟,她所居住的楼层并不算低。

    绕过一层层相似景貌,终于,她成功抵达第十三层。

    顾欣仪撑在扶梯旁俯下身,太久没有这般运动过,她的耳旁嗡嗡作响,呼吸声也比平日重上几分。

    忽然,“喵呜...”

    她仿佛听到一声嘤咛,带着不确定,顾欣仪强直起身子四处打量,可声音实在是太弱,她只好重新拎起塑料袋往前再作试探。

    走向自家门口驻足一瞬,并未异样声响。

    右拐至走廊另一侧驻足,声响愈发清晰。

    顾欣仪绕着对方门前转悠几圈,却怎么也寻不见小猫踪影,她记得这户人家并未养猫,应该也不是从里面传出的。

    门口除了鞋架就是绿植,也完全没有小猫能够藏身的遮蔽物。

    莫非...顾欣仪忽然瞥向敞开的走廊窗户,外头狂风暴雨似要将这座城市吞噬,她前进的步伐也愈发焦灼。

    她趴在窗台视线自然下移,果不其然,她直接坠入在它的眼眸之中。

    小猫躺在石板上,右眼高高肿起,它的血液被雨水无情冲刷沿着高楼走势而形成一小道血色瀑布。

    顾欣仪呆滞着,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任由耳朵里充斥着一声声哀嚎求助,她深知自己若是救助不慎,它便极有可能从高空坠落丧命。

    一阵恶寒瞬间从脚底涌入全身,顾欣仪根本不敢想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迅速跑回家中掏出所有她觉得能用的道具,全然不顾外面还在呼啸的狂风,顾欣仪半身探出窗台,她将簸箕和雨伞重叠一块,不断出声引导小猫进去。

    他们僵持了将近五分钟,或许是小猫仍对这陌生环境感到恐惧不安,它迟迟不愿踏出一步。

    “宝宝,往那红色地方走走,姐姐带你去找医生好不好?”

    循循善诱,顾欣仪想过直接拿扫帚给它往里赶,可这种方法,她根本无法保证小猫是否会偏激行事,末了,她只能强忍手酸保持原先动作。

    一直呈倒立姿态,她觉得身体已经有些不适了,正当她想将道具往里回收歇会时,她突然看见小猫起身缓缓向簸箕走去。

    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顾欣仪边鼓励边带着它慢慢往回提。

    她抹了一把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打湿的脸庞,直到真真切切抱住小猫,顾欣仪才松懈跌坐在地,“还好还好,你没有摔下去。”

    小猫在她怀中尽力蜷缩一团,它浑身颤抖着,任由她对它上下其手检查伤势,本就瘦弱,还遭受风寒,它诉苦的声音更细微了。

    她轻轻将它拍打,一目十行扫视浏览手机页面,渴求着现在还有宠物医院营业。

    可意料之中的,他们都因台风天气而闭馆。

    越被拒绝,顾欣仪也越发不自信,可怀里得到庇护的小猫总睁着眼看向她,它是想活命的。

    好在拨打至第七家医院询问时,她得到了心仪答案,只不过那是家新开业不久的医院,也不知技术能力是否过关。

    但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

    与时间抢生命,顾欣仪骑着共享电动在大雨中飞驰,往日喧嚣热闹的街道,如今也只剩零星几人。

    赶在对方闭店之前,她成功抱着纸盒踏入。

    “顾欣仪?”

    面前的白衣大褂唤着她的名字,他停下翻开病历报表的动作,就这样一瞬不瞬盯着她瞧,好似是有些错愕,又似是有点别的情绪。

    莫名被人唤了一声,顾欣仪也只能呆呆仰着头与他对视。

    记忆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时间紧迫,顾欣仪立即止住飘散的思绪,她连忙将纸盒掀开一角,“您好,能麻烦您先给它看看吗?”

    “它被丢弃在我们楼层窗外,我也不知道它在那躺了多久。”

    “它这个眼睛...还能保得住吗?”

    话落,在顾欣仪未能发觉的角落里,谢秉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大步向前朝纸盒内观察伤患,只是一眼,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将小猫接过,平稳地放在检查台上,视线与她再次相对时却又匆匆移开,只是偏着头将搭在沙发椅的外套递给她。

    谢秉言道:“小心着凉。”

    顾欣仪下意识接过,轻声道谢后又局促站在他的身侧,见他来回翻看小猫情况,她的心也忍不住揪作一团,她数次张口想要咨询些什么,却又迟迟不敢出声,唯恐打扰对方。

    良久,谢秉言才缓缓开口:“眼球感染严重,只能做摘除手术了。”

    得知结果,顾欣仪心中沉沉,哀伤这么小的猫就要承受这么大的手术,它看着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

    谢秉言叹了口气,就连摘下橡胶手套的动作都慢下几分,有一下没一下的,手指顺着小猫打结的毛发抚摸。

    “估计好些天没进食了,先放这观察一段时间吧。”

    住院消息对顾欣仪而言简直是当头一棒,早些年就听闻过宠物医院收费高昂的消息了,毫无掩饰的,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可,贸然带它回去真的合适吗?她虽然喜欢小动物,但也只有在网络云养的经验而已,对于如何照料她全然不懂,更何况这还是只带伤小猫。

    许是她久久未作答,谢秉言停下书写再次抬眸望向她。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他好似洞察了她心中所想。

    笑意逐渐明朗,谢秉言开口道:“真不记得我了?”

    还未等顾欣仪应答,他又径直掏出手机滑动一番,不出一会儿,一张带着些许年头的合照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照片上的五人长得稚嫩,看着不过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模样。

    这张照片,顾欣仪的相册里也有。

    只不过近些年以来,她也就只跟里面的另一个女孩保持有联系,其余三位,她实在想象不出是谁长大了会变成这幅模样。

    老同学相见,最尴尬的莫过于他认出你,而你却认不出他。

    顾欣仪讪笑着,“啊!原来是你啊,怎么会那么巧。”

    不管怎么样,先客套一番再说,也许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他还能给小猫的治疗费打打折呢。

    无奈,谢秉言根本不吃这套,他眼眸微微眯起,得寸进尺朝她追问道:“我是谁?”

    “...”

    按理说,医生胸前都该挂着一张身份名片,可任凭顾欣仪怎么找却愣是找不着,甚至就连标着医生信息的桌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倒盖住了。

    顾欣仪强扯微笑,硬着头皮随手在照片指认了一位长得还算不错的小男孩。

    “错了。”手被人抓起从一侧移向另一侧。

    他们抓在一起的手指共同落在了离她最近的瘦瘦高高的小伙身上,“这才是。”

    “谢秉言?”顾欣仪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高大男人。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她将他胡乱扫描一顿。

    “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什么变化。”

    好像是所有久别重逢的老友都会说出的话,顾欣仪也下意识蹦了出口,该说不说,对着答案做试卷确实是比较容易,他们长得是有些相似。

    面前男人只是笑笑,也没戳穿她的拙劣找补,只是抬手唤来助理将小猫安置,并告知其他员工可以准备下班了。

    见小猫被人带走,顾欣仪本想跟着上前,但又想到自己目前窘迫的情况,住院对它而言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吧。

    想着,脑袋突然被人蹂躏一把。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秉言笑着,手上动作倒是不停。

    小时候他们经常这样打闹,但就现在而言,不仅是多年未见,双方也早已成年,理应是该避嫌的。

    顾欣仪侧身躲开,“太麻烦了,我骑车回去就好。”

    失业的状态让她束手束脚。

    离开之前,她还想再作询问,渴求能借着熟人身份省下一点。

    “可我还想跟你聊聊它的事。”谢秉言示意着病房方向,率先打断。

    话音刚落,顾欣仪瞬间将张开的嘴重新闭上,讨要人情的活儿确实在私密空间交流更好,还有时间,她点头以示答应。

    趁谢秉言去开车,她溜进病房站在笼子前伸出手指与小猫玩乐。

    它碗内放着的罐头快要见底,如谢秉言所言,它确实是饿得太久了,就连与她嬉戏时,它也是无精打采趴在角落,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躺太久还未恢复知觉。

    小小一团,让人心生怜悯。

    顾欣仪站在原地静静陪守,直至门口传来呼唤声,她才不舍地将帘子放下。

    刚踏出病房门,她就与迎面而来的谢秉言打了个照面,对方像是舒了一口气,随后含笑朝她走来。

    雨势渐大,狂风将树枝吹得东倒西歪。

    大门落了枷锁,顾欣仪被护送着坐上副驾位置,她的衣服倒是没再沾上一丝雨滴,反观谢秉言,绕过车头回来,衣物瞬间就被打湿一半。

    本来还觉得他现在长得有些凶,这下被雨水淋湿,倒莫名有点乖巧顺毛的味道。

    “擦擦吧。”顾欣仪将纸巾递给他。

    思索片刻,那件本就属于他的外套也被顺势脱下,现在看来,他好像比她更需要一件蔽体外套。

    只是顾欣仪刚褪至肩膀处,谢秉言便立马抽出几张纸巾随意擦拭,急里忙慌以启动汽车遏制她的下一步动作。

    他专注前方,“我擦擦就行,你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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