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郊外墓园里。

    豆大般的雨点倾盆而落,伴随着狂躁的疾风胡乱地砸在墓碑上。

    十九岁的姜栀变成了一缕魂魄,飘荡在山野中,孤苦伶仃。

    成为鬼魂的姜栀悠悠地飘在半空中,神情冷淡地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

    闪电、雷鸣接踵而至,看来快要入夏了。

    这是姜栀守在这里的第三年了。

    ——

    三年前,由于错信他人,姜栀被骗到荒郊野岭,一个人迷了路。不巧遇上了下大雨,因为害怕,姜栀躲在一个树洞里等待救援。

    姜栀发高烧了,迷迷糊糊地好像记得有一个清冷的少年抱着自己,叫自己“饼饼”。

    等再次醒来,姜栀就看到了自己的无字墓碑,旁边放着一块血色的玉,上面刻着姜栀的名字和生辰。

    姜栀想去看看二哥三哥,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姜栀走不出这个墓碑的百米之外,稍微超出一点距离,就会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回来。

    无奈,姜栀只能日复一日地守着自己的墓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想要理清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

    **

    这一天,天边微微露出了一点粉紫雾色的霞光。

    姜栀如往常一样飘在墓上看书。

    姜栀变成鬼之后发现自己可以穿越任何物体,目光也能直接透视物体。

    在这里飘荡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墓碑隔壁是一个已经去世了很多年的老爷爷,这位老爷爷墓碑里有许多珍藏的医学古籍。

    虽然老爷爷也进不了姜栀这一百米的范围,但可以把书悬空丢给姜栀,在此机缘下,姜栀学习了许多医学知识。

    姜栀整理好书和自己的疑惑,正打算去问问老爷爷一些问题,突然发现那块血玉的光泽好像淡了许多。

    姜栀再次细细地端详眼前这块玉,这块玉这三年来都没什么变化,怎么突然变淡了呢。

    血玉的质地、光感和润度都是极佳的,看起来十分有灵性,想来这块玉应该是给自己立碑的人留下来的。

    【不过这人真奇怪,留一个简简单单的无字碑,却放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不担心被人偷了吗。】

    想到这里,姜栀也觉得奇怪,自己这个墓也不知道在哪座山里,三年来一个人影都没见过,只有旁边一个姓傅的老爷爷,乐呵呵地自己和自己下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姜栀正在思考的时候,竟然看到远处有人来了,姜栀揉了揉眼睛,又瞪大眼睛再看看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样貌、身形越来越清晰。

    姜栀惊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试图寻找出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傅祈言走得有些迅速,鞋底沾染了一些湿润的泥土,身上还蒙了一层山里的雾气。

    傅祈言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但他身形较高,一米八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和俊美的脸。

    姜栀在心里默默评价,

    【看起来属于禁欲系的冷酷帅哥!】

    【不过这帅哥怎么会来这里?】

    傅祈言径直走到墓前,轻轻地单膝跪下,清理了一下墓前的杂草,将手上一簇橘色的桔梗花放在墓前,一语不发,轻轻地抚着墓碑,眼神温柔地望着姜栀飘着的方向。

    姜栀有点诧异,心里疑惑道,

    【他不会能看见我吧???】

    傅祈言望着望着,眼里竟然含了一些泪水,轻轻地啜泣起来。

    这可把姜栀吓到了,但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傅祈言哭了一小会,对着墓碑,哽咽着说,

    “饼饼,我来看你了,我很想你。”

    “饼饼,我来晚了,应该处理地更快一些的。”

    “饼饼,你还记得我吗”

    “你一直喊我妹妹,我和你说应该叫哥哥,你一直不听”

    傅祈言说到这里的时候,温柔地笑了一下,像是回到了那段小时候的时光。

    姜栀总觉得这男的认错人了,因为自己对这些事毫无记忆。

    可是那块血玉的名字的确是自己的,姜栀疑惑地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

    【真的好奇怪,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是饼饼?】

    不过,姜栀确定了是这位“云云哥哥”给自己整理的墓碑。

    傅祈言断断续续地在墓前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时间近一些的姜栀有记忆,但很诧异为什么傅祈言会知道,有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或者记得的是另一版本。

    总之,因为傅祈言的到来,姜栀觉得很开心,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和自己说话了。

    ——

    太阳浅浅地从山腰落下,留下漫天彩霞。

    傅祈言起身,拍了拍衣袖和裤脚的灰,将血玉重新换了一个位置,放在墓碑的正西方,又拿出了一个很小巧的七彩瓶子,将里面的水倒在了血玉上,那块玉好似又恢复了之前的亮度。

    傅祈言一边将桔梗花整理好,一边说,“饼饼,以后每天我都会来看你的。”

    整理好一切,傅祈言就转身离开了。

    姜栀一直飘在傅祈言后面,直到走到一百米处,才不得不停下来。

    姜栀看到傅祈言对着那个老爷爷的墓碑也拜了三拜。

    姜栀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葬在了傅氏的家族墓园里,可真奇怪,云云怎么会是傅祈言呢?姜栀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事还没有想清楚。

    姜栀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墓碑里去,那个老爷爷突然在边界口叫她,自豪地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小女娃,你看到没,那个人是我曾外孙,他可厉害了。”

    姜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医术很高吗?”

    姜栀以为傅祈言也是学医的,默认傅老爷爷想要夸傅祈言的医术。

    但不承想,老爷爷听了之后很生气地“哼”了一声,“什么医术,这臭小子打死不学医,可把我儿子气死了!”

    说完之后顺了顺气,又眉开眼笑地继续说,“但他弄的那个什么人工智能医疗器械还不错,听说在世界上得了很多奖,也可以救好多人。”

    姜栀算是听明白了,傅氏家族世代学医,是中医世家,傅祈言随他母亲姓,继承了学医的理想,但其父家是上世纪留洋归来的科学家,两者结合,走上了人工智能医疗器械的道路。

    姜栀拿起医学古籍继续翻看,顺便参照着自己的骨骸研究了一下穴位。

    后面几天,傅祈言都会在日出时分到来,絮絮叨叨地说一天,又在日落时分离开。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姜栀没有想到傅祈言真的连续来了七天。

    今天是阴天,山上的天气多变,还夹杂着丝丝小雨。

    傅祈言如往常一样,将新的桔梗花换上,又认真地清理了一下血玉,将它换了一个位置。姜栀发现,血玉的位置变换好像有固定的规律,从西往东的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竟然又换到了最初的位置。

    【他不会是要让我的灵魂升天吧!】

    姜栀吓得摇了摇头,魂魄散开又合了起来,瞪大双眼盯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傅祈言把一切都安置妥当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似清冷的凤眼中饱含温柔。

    “饼饼,这世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不对。”

    “希望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

    “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了,希望你能快乐顺遂。”

    “饼饼,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饼饼,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傅云安”

    “饼饼......”

    ......

    傅祈言还在叮嘱着什么,但姜栀只感到头痛欲裂,傅祈言的声音在姜栀的耳边越来越小,姜栀的魂好似这次不会再合上了,慢慢地,姜栀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进入了很舒适的梦乡。

    梦里,姜栀见到了五岁的傅祈言。

    五岁的傅祈言看起来皮肤白白嫩嫩的,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穿着白蓝条纹的背带裤,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玩积木。

    姜栀还看见了四岁的自己,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长得胖胖的,说话咬字都还不太清晰,站在傅云安对面,兴奋地指着天上的云,说:

    “云云,妹妹,你快看天上的白云,是不是很像一只老虎。”

    傅祈言转过头,换个方向继续玩积木,一点都不想理姜栀。

    姜栀有点着急,云云妹妹长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呀。

    画面一闪。

    姜栀看见自己跑到花婆婆家里,把花婆婆家里大黄刚生的小崽崽偷了出来。

    姜栀把小粉和小白放在两个篮子里,篮子里面铺上了软软的棉花。

    只见小姜栀提起篮子,一脸喜色地跑到傅祈言面前,

    “云云妹妹,你快看,这是小粉和小白,它们好可爱,你想摸摸吗?”

    小小的傅祈言皱了皱眉头,神色严肃地盯着小姜栀和两只小狗,

    开口的声音还有点奶声奶气,但又带着傅祈言的威严。

    “不是妹妹,是哥哥,你快把他们还回去,不然小粉和小白的妈妈会担心的。”

    小姜栀不开心了,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傅祈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又到了下一个画面。

    奶奶抱着姜栀,一边拍着姜栀的背,让她睡午觉,一边哼一些民谣小调。

    夏日的蝉鸣一阵一阵的,很是催眠,小姜栀的眼皮很快就上下打架了。

    奶奶看姜栀要睡着了,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埋怨:

    “唉,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什么也不让说。”

    “我的饼饼呐,你云安哥哥明天就要走了,这可怎么好。”

    小姜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抓住奶奶的手,问

    “云云要走了吗,云云去哪里?”

    奶奶抱起小姜栀,安慰着说,

    “饼饼呐,云云哥哥只是过来养身体,暑假过了,哥哥要回去上学的。”

    小姜栀听得半懂不懂,看着奶奶,说,

    “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云云吗,我是姐姐,要保护妹妹。”

    奶奶眉眼弯了弯,笑着和小姜栀说,

    “当然了,以后肯定还会见到云云的,不过你要记着,云云是哥哥。”

    “你是妹妹,妹妹也可以保护哥哥。”

    小姜栀点了点头,开心地爬到床上继续睡午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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