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涟听到声音身子一僵,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缓缓回头。

    “明,明昭?”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道。

    破碎的窗户中灌入一阵冷风,明昭额前的碎发盖住眼睛,被撩开后别在耳后,“完成任务,别人发现了。你不是和亲吗?”

    “你这么快便知道了。”

    陈禹涟别过脸去,此刻她的皮肤上粘满泥渍,与京兆那位尊贵的公主大相径庭,独自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抱紧了身体。

    她的声音还没有风声大,道:“来的时候被匪贼袭击,李公公为了救我,自己挡在那些人前,才幸免于难。”

    明昭走过去,“蒙奇朵护不住你?”

    “他被支开了,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我为了逃命躲了起来。”陈禹涟抬起头望向外面,吵闹的声音从远处袭来,明昭扒着窗子瞧了瞧外面。

    这条小巷被一队军队发现,那布满沙尘的小道上,赫然躺着一只熠熠发光的翡翠金钗,被一只大手捡起。

    为首的男人唏嘘道:“都快上战场了,这身在之物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听说和亲的公主被掳走,这发饰像北国的款式。”

    “女人哪有打仗重要,快走了。”

    说完,几人带领着队伍扬长而去,那男人被落在最后面,明昭蹲在暗处,见他深深地向巷中望了一眼。

    回过头,陈禹涟的手蒙着脑袋,明昭安抚似的拍拍她,将她护在身后。

    好在那人只是好奇,并未进来查看一番,不过一会儿便快马加鞭地离开。

    “走了,不用怕了。”

    明昭蹲下身子,她后背有两道粗长的伤口,已经把深色的衣服浸湿,衣料和皮肉粘在一起,像是感受不到痛般,“公主,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我能去哪?”陈禹涟的内心是茫然的,看着明昭苍白的面容,憔悴得像是一张宣纸,心下一紧。

    明昭:“这场我和迎瑞作为细作探查消息,他应该安全而归,这个时辰,北国已经在攻打匈奴城关。”

    这个结果陈禹涟能猜出来,两国开战,若是她自己只身前往匈奴皇宫,怕是多了把威胁北国的利刃。

    “公主若是和亲,保不准凌虐公主以解北国进攻之恨,若是同我逃离,至少有五成胜算回到北塞,但恐不和北国规矩。”

    就看她如何选择。

    破旧的屋子里,挂满蜘蛛网的大门被明昭关上,时间像是被定格了般,明昭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看那娇小的身影一动不动。

    “我要去北塞。”

    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泪水,想来是在来时就已经流干了,但鼻子干涩,凌乱的头发团成一团,大红的喜服千斤重。

    “好。”明昭道。

    边境沙漠,沈霁月拿着把九节鞭,凝重地望着那岌岌可危的城池。

    明昭,你能看见吗?

    一架架木梯被架上城墙,匈奴用巨大的石头应对,但人手不足,不到一刻便被迫逼退了城门。

    匈奴的边境城名为燕鲁,地方不大,居民也没有榆林繁多,在这边境将破的时间段,甚至找不出替补的兵力。

    北国将士们心连心,举起粗壮硕大的木桩,一下一下撞向那紧闭的城门,昨日被迎瑞割破的麻绳还未来得及修复,被迫承受着巨大的顶撞。

    咚——

    咚——

    匈奴军看着缝隙里密密麻麻的将士,不禁吓得一头冷汗,回过头怒喝道:“人呢?南都还没有派人来?!”

    “将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发往南都的信还没消息,恐怕是…”

    无兵可用。

    一个小小的边陲国家同时与两国动兵,发起冲突,几万大军都要劈成两半用。

    北国人将士不比匈奴人多,本以为谨小慎微的北国人不会贸然进攻,便放心的将军队派往南都。可先下的争端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巴掌。

    外面的呐喊声音大到能击碎耳膜,随着最后一道的铿锵声,城门乍破。

    屠燕鲁,定匈奴。

    街道上逃难的子民们拍成一条长队,纷纷向南都进发,那里是匈奴王所在的地方,是富饶安全的地界。

    懵懂地孩子们也背着包裹,他们读不懂父母眼里的哀痛沧桑,只能被推着,被搡着,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今日进南都的人上涨到空前的高度,明昭与陈禹涟的那处小巷也被不少人发现,但小小的窗子无法进入,那扇大门无法打开。

    众人叹着气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居住地。

    明昭早就想到难民逃难的动向,早早将屋内所有的重物堆在门前,两人蹲在里屋的角落里,几乎与世隔绝。

    “嘶……”痛苦的呢喃一闪而过,明昭的冷汗如同雨水流下,深呼了口气,侧着脸道:“真没想到,公主还会包扎伤口。”

    “我是娇贵,又不是废物。”

    手上缠着条勉强能盖住伤口的布料,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与血肉融合的布料分离,清理伤口后,缓缓覆盖。

    两道伤疤几乎在明昭白嫩的后背上烙上刻痕,入木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缠上布条后,又迅速染上暗红。

    “差不多得了,比刚才舒服多了。”

    “你别动……”

    明昭闻着自己的血肉气味,心里尴尬地不像话,就怕陈禹涟熏着,吓着,再生场病,两人可就真走到绝境。

    过后,明昭到街上逛了逛,捡了身匈奴衣裳给公主替换,又买了几块干饼作为两人口粮。

    赶路的人众多,卖衣服的商铺也早已人去楼空,剩下几身纹路布料粗糙的衣裙,正巧被明昭捡了漏。

    两人严阵以待,商讨着回北塞的路途旅程。

    现在两国交战,这时回去虽能趁乱逃离,但也有自寻死路的成分,那将士们可不知道他俩是谁,赤手空拳,比和亲好不到哪去。

    两人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团,若是绕在榆林城后的那一片沙漠上,还能有几分生路,只是那处与北塞相隔甚远,没有十天半月怕是回不到军营。

    没有马儿,没有水源,不出三天两人便能晒成肉干。但往往最不可行的,却是最安全的。

    榆林城兵力恐被抽干志愿燕鲁,那里恐怕是座无人的空城。

    将头面包裹的严严实实,两人在夜深出门,街上难民们相互依靠着,疲惫地歪在地上,见有人走过,不耐地挪了块空地。

    这就要回去了吗。

    明昭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鲁奇劈伤的,她被军帐中的女人们围观,再不是那轻视的神色,在她的鞭刃下,瞪大了眼睛。

    保不准这次回去有在此被抓的风险,但她愿意赌一把。

    *

    北塞边境,这座古老文明的沙漠见证者一个青年从雏鹰成长,盛珣被任命为三军统帅,在一众的捷豹中初露头角。

    迎瑞躺在榻上,他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再醒来时,已经深夜时分,外面嘈杂欢庆的声音欢快热闹,还有隐隐的酒香流出。

    爬起来,惊动了一旁书写的沈霁月,他回过头来,惊喜道:“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迎瑞搜搜太阳穴,天气燥热,他的身上黏的厉害。

    “两天两夜,错过了我们大获全胜的时刻。”

    沈霁月欣慰地笑了笑,他在军营里昼夜不分地画了几十张地图,也算是为边境的安全立下功劳,再不用以身试险。

    但比起以前做的,便有些微不足道起来,日后他的主要职责,还是为盛珣门下,在朝堂上护盛家独善其身。

    “明昭……”

    话题还是扯到了这一点,沈霁月黯淡下目光,“将军让你醒来后去见他。”

    走过那几步路,将军帐的帐子被高高挂起,里面的人影靠在桌前,孤寂单薄,手中拿着一张信纸。

    迎瑞:“将军。”

    “你来了。”盛珣转过头,他手中的那张信纸被摆在桌上,迎瑞看的真真切切,赫然是明昭画的那幅游玩山水图。

    一旁的鞭刃在他的左手侧,擦的锃亮,稳稳地坐在桌上。

    “这次任务,辛苦你了,好好养伤。”话语从口中流出,明明是那么温暖的话,却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

    “将军,明昭……”

    “错不在你,我们是为国家而战。”

    盛珣站起身来,看着同他一同长大的侍卫,他竟从未发现,时间如此之快,在那么多生死攸关的绝境中,两人一同过关斩将,互相帮衬。

    他对明昭的感情真挚,对他又何曾不是。

    几人的美好还犹在昨日,盛珣恨自己,怎么这么晚才看清,他若是早点表明心意,恐怕……但成为细作的命运是注定的,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哪个儿郎都是别人的子女,抑或是家庭的支柱。

    泪水从眼眶中滑下,盛珣背过身去,但压抑的情绪压弯了他的身体,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矛盾的。

    “将军,五公主和亲的事情可曾知晓?”

    “并未。”

    不用猜都能想得出来,是那李太傅的馊主意,再加上盛父对此战的惶恐,怕也是迎合了此事。

    和亲本就是不光彩的两国交益,可怜了那陈禹涟,落在匈奴手中,日后的生活定会苦不堪言。

    这个念头随即在脑海中散去,盛珣脑袋里装满了对明昭的愧疚与思念,回想着在她走前,两人的点点滴滴。

    嘉奖明家不用多说,她遗留下的九节鞭被盛珣装在宝石盒中。这是明昭一生挚爱的武器。

    他一定要让九节鞭的威名扬名天下。

章节目录

我女侍卫武功天下第一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困小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困小凛并收藏我女侍卫武功天下第一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