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之后第三天,当其他朝臣准备回归每日上朝的忙碌生活中时,却被告知早朝取消,而那几个被留下的近臣和使臣,仍然在皇宫之中,这下,就连消息最不灵通的人,也察觉到不妙,嗅到了萦绕在魏都的紧张气氛。

    两三天过去,大皇子已经快将皇宫中翻了个底朝天,自己府上也被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还是毫无收获。

    其间他多次着人盘查,但都没有结果,反而险些泄漏给这些人他究竟在找什么。

    魏皇又冲着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发火发到一半,魏皇怒极攻心,竟然晕了过去,寝宫之中顿时一片混乱,大皇子连忙叫人去请御医,自己则看着宫女太监将魏皇扶到床上躺着,神色晦暗不明,

    没多久,御医匆匆赶来,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听到消息的二皇子和魏后。

    御医为魏皇施了针,又开了服药叫人赶紧去煎,待服下药后,魏皇果然慢慢醒转,只是精神仍然十分不济,眼皮只能勉强睁开,声音也虚弱无力。

    “陛下。”魏后伏在床边,轻声唤道,眼带泪花。

    魏皇张了张口,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魏后勉强分辨出是在叫大皇子,抹了抹眼泪,起身让大皇子过来。

    大皇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凑到魏皇脑袋旁,看到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天……再……再给你……一天时间,还找不……不到的话……”

    还找不到的话会怎样,他没能说出来,就又晕了过去,魏后再度扑过来,大叫道:“陛下,陛下,您快醒醒。”

    大皇子正被那一天的期限搅得心头烦躁不已,闻言也吓了一跳,赶紧探了探魏皇的鼻息,虽然微弱还算平稳,于是毫不掩饰地讽刺道:“母后乱叫什么,父皇没事也要给你叫出事来了。”

    魏后斜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御医赶忙上前来把脉,少顷沉吟道:“陛下暂时无碍,只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御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留在里面,留下照顾的宫女太监,在王总管的陪同下出了寝殿。

    “陛下乃九五之尊,得上天庇佑,一定不会有事的,娘娘,两位殿下请放心,奴才定会好好照顾陛下。”

    得王总管的劝慰,魏后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目送着他又折返回了寝殿,脸上的慌张瞬间消失不见,对着大皇子冷笑一声:“大殿下好大的本事,本宫怎么说也是你的母后,竟敢指责本宫,你还知道孝字怎么写吗?”

    大皇子却不搭理她这话,反而一把拽住二皇子的衣领,将他提离了地面,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放、放开我。”二皇子挣扎了几下,只是他那点儿力气在大皇子眼中就跟蚂蚁似的,无法撼动分毫。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魏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吓得面如土色,惊叫道,“你是要反了不成?”

    “这顶帽子我可不敢戴。”大皇子哼道,凶狠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二皇子惊慌失措的脸,“回答我,是不是你拿走的?”

    “不是我。”二皇子忽然冷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道,“皇兄你还不去找真正的犯人,却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吗?”

    大皇子盯着他看了一会,猛地甩开手,二皇子忽然落到地面上,一时站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理了理衣冠,看着他远去的步伐,和魏后对视一眼,露出个笑容来。

    ***

    不是他,还能是谁?

    大皇子回到自己的寝宫,思前想后,竟还是只能将人选锁定到织玉身上。

    那一天,她貌似没有机会靠近主院,但自己已经查到宁夫人出于嫉妒,帮助她将秋夕带了出去。而据宁夫人所说,当她再度回到明芷院后,人就不见了。在这期间,一直到她又回到大皇子妃的住处,她都是独自一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看见过她的踪迹。

    大皇子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当即换来手下:“将织玉带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她。”

    手下有些犹豫:“可是殿下,陛下前几天不是说……”

    大皇子不耐烦道:“怕什么,父皇身体不适,现在任我行事,赶紧去。”

    手下赶紧领命下去,心里却始终忐忑,等出了寝殿听说魏皇昏迷不醒的消息,忧虑之时又有喜色,若是魏皇真的……大殿下既占长又占嫡,当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这么一想,他们顿时觉得有底气多了,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彤华宫而去。

    而他们走到半路上时,彤华宫中已经有人来通风报信,不巧的是,不久之前,魏皇还未出事时,谢砚被二皇子请去一叙,还未回来。

    “我们该怎么办?”副官焦急地问道,魏皇昏迷,大皇子没人镇住,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谁知道他叫织玉过去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栾辙摊开手掌看了看,他们入宫之时,武器都不被允许携带,但若是仅凭拳脚功夫,也未必不能拼上一拼。

    “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两个副官一看他的动作,顿时紧张不已,赶紧想要打消他的念头,“你们就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不如,不如就让她过去好了,反正也不见得会有事。”

    他们的声音在栾辙的怒视中越来越小,最后干脆缩到一边去,小声说:“反正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连累我们,你不想活命我们还想活命。”

    栾辙怒道:“你们……”

    “无妨,我跟他们过去就是。”织玉平静地打断他,向他感激地一笑,除此之外,自听到消息起,脸上无喜亦无悲,反而一直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玉姑娘识大体。”

    “这怎么行。”栾辙眉头紧锁,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急切道,“我们拖一拖,等公子回来。”

    织玉却摇了摇头,“不必了,公子回来也是一样的,我已经想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栾辙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劝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到一旁站着。

    两个副官不敢触他的霉头,赶紧回了佩殿躲着。

    所以当大皇子的手下过来时,本来还以为会有好一番周旋,已经严阵以待将武器握在手中,没想到刚一开口织玉便出动站了出来,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只当是织玉等人知道这里是魏朝皇宫,不敢放肆。

    等他们带着织玉见到了大皇子,就连大皇子也十分惊讶,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在听说谢砚当时并不在彤华宫中后,才若有所思地看着织玉。

    “殿下想问什么?”大皇子久久不说话,织玉于是主动问道。

    大皇子盯着她的脸,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也并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这让他有点犯难。

    这一次,他是认定了就是她盗走了图,真心想要审讯出个结果来。

    可是审讯对象若是不害怕,那就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将图藏在了哪里?”大皇子直接问道。

    图?织玉眼眸一动,原来丢的是图,这还是他们头一次透露出更具体的消息,此前只说是贺礼丢了,可是贺礼是什么却讳莫如深。

    究竟是怎么样的图,值得魏皇和他大动干戈?

    “不说么?”大皇子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愠怒道,“劝你现在说出来,不然待会儿上了刑,就算说了也要吃一番苦头。”

    他视线下移,看了看织玉垂在身侧的手,手背莹白细腻,一点儿也不像习武之人该有,他轻浮地舔了舔嘴唇,“这双手要是骨头都断了,可有些可惜了。”

    织玉藏起眼中的厌恶,抬起素净的脸庞,“大殿下,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藏过什么图。”

    “还在嘴硬,来人。”他面带可惜地看着她,高声唤道。

    当即有人捧上一副夹棍,两根束索上套十根手指细的木棍,其上一片乌黑,不知是血还是灰尘,木棍虽细,里面灌注的却是铁芯,一旦夹紧,只会痛不欲生。

    果然,一看到这玩意儿,织玉的脸色骤然变白,声音也颤抖起来,“大殿下,我是齐朝使团中人,您不能对我随意用刑。”

    大皇子嗤道:“你一个彦朝人,说自己是齐朝使团中人,也不看看齐朝会不会认。”

    那人拿着夹棍走到织玉身前,织玉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将制止她的侍从推倒,试图向门外跑去,可是立刻有更多的侍从扑了上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大皇子往后退出战局,眼睛始终盯着中间那个灵活敏捷的身影,心想传言倒也没错,她果然武功不俗,竟能与这么多人周旋这么久,可惜双拳难敌四腿,她终于还是又被制住。

    眼见夹棍越来越近,织玉又慌忙道:“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公子的……唔……”

    下颌传来剧烈的疼痛,大皇子捏着织玉的下巴,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捏碎,不提谢砚还好,一提谢砚,他的怒火便止也止不住,脑海中再度回想起那天谢砚的话,那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哼,你口中的公子现在在哪里呢,他怎么不来救你。”他阴沉着脸,正要放开手,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他的手上,仔细一看,居然是面前的女人无声落了泪,冷硬的表情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他觉得惊异,忽然想到,这也许是个好机会,于是放缓了语气,“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你何必还要替他守着秘密呢,本宫知道,东西就算是你拿的,也不是你的本意,现在交代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一点儿事,甚至能比现在过得更好。”

    织玉渐渐止住了泪水,悲伤地垂眸,大皇子适时放开她,满意地看着她神态的变化,心道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稍稍威逼利诱一下,就变了心。

    他正鄙夷着,却见织玉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是清冷的表情,水润的双眸却欲语还休,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柔情。

    这一眼稍纵即逝,却勾得心头发痒,还要再看时,她已经轻轻地将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其他人,然后又慢慢地低下了头。

    大皇子这个情场老手,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目光在她纤细的腰肢和红润的嘴唇之间逡巡,他今日本还没有这个想法,没想到猎物却自己撞了上来,他可不是个会忍耐的人,当即挥手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其余人等皆是心领神会,默默走了出去,只留两人在屋内,又关了上门,走到离门不远的地方站立,互相对视一眼,听着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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