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环早早等在前厅,府里除了跟着她的椿月,寂寥无人。

    “椿月,这么久了,我都没见到过我爹?我爹呢?”姜环也有些好奇,按理说,这个姜伯昌反贼,应该快准备谋反了。

    现在根本见不到人影。

    椿月立在原地没动,姜环问她话,她也没回。

    “椿月?”

    “小姐……”椿月声音哽咽,姜环立马察觉不对,上前去看她的脸,果然椿月的脸上带着泪。

    这把姜环搞的心里有些慌,急忙问:“怎么了?我爹呢?不是说我大哥今天回来吗?”

    “世子死了,世子昨天晚上就回来了。王都的人用棺木把世子的尸身运回来的。”椿月的眼泪止不住,“昨天晚上,有人夜扣越州城门,说咱们世子在战场上受了伤,从王都回来后就重伤不愈,死在了回越州的路上。”

    刹那间,姜环的身体都麻了,大脑还在疯狂转圈。

    姜启元死了。

    “我大哥……死了?”姜环还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椿月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她昨晚亲眼看着世子入葬。

    “世子是被害死的。”

    姜环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声回问:“我爹呢?”

    眼下姜启元已经死了,姜伯昌要谋反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姜环想试试自己去找这个老爹谈一谈,看看他到底多宠爱姜姬。

    椿月擦着眼泪,断断续续的回答:“府君,府君在越州城头上。”

    一听到越州城头,姜环就傻了。他去城头干什么?他儿子死了,他跑去城头干什么?

    “小姐,你去哪儿?”椿月哭完才发现小姐已经跑出去了,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也跟了出去。

    姜环前脚迈出姜府的大门,空中密密麻麻的的箭矢划破气流,笼罩着越州城头一带。

    “小姐,白旗军要打进来了,府君让我带你走。”

    椿月事到如今也不遮掩了,她拉着姜环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

    姜环吸了口凉气,幽幽的问:“我爹谋反了对不对?”

    椿月拉着她,把她塞上马车。反驳道;“府君不是谋反。”

    “他会害了越州所有人的,他会死的。”姜环朝着她吼。

    椿月突然叫了一声,扯着姜环的衣领,大声道:“府君是为了越州,为了世子,为了你。”

    她红着眼眶,努力憋着眼泪。别过头去看远处:“王都下令,要越州府君之女入主王都,万里路远。府君知道王都是座吃人的魔窟,杀了王都派来的人,为了你,举旗反了。”

    最后,椿月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她说:“府君是为了你,才决定掀旗的。”

    姜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写了姜伯昌谋反,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姜伯昌谋反的原因。

    也许那个反贼真的有自己的理由,一个父亲想要保住他最后的孩子而已。

    马车穿梭在小巷里,密雨般的箭矢将周围的一切穿成死寂。

    姜环掀了小半帘,露出一双桃花眼。她看到四处的火和血。倒下的尸体,丢下的兵器,以及落在地上被践踏的姜字旗。

    “白旗军攻破了越州的城池,我送你出越州。”

    椿月驾着马车从偏门驶出,后边的白色骑兵发现后不断集结,马蹄践踏过尸体,一路追出越州。

    马车从河道边过驶,姜环没想到姜伯昌谋反会这么快,她还是粗心大意了。

    “你一定要认罪。”

    “谁?是你吗?”姜环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马车内除了她空无一人。

    “你一定要活下来,赢试就在后面。”

    姜环一听赢试在后面,就掀帘子探出头去看。

    迎接她的是恶狼般的箭矢,姜环傻了,那只箭与她的脸颊贴面而过,将她的侧脸拉出一道红痕。

    “小心。”那个声音提醒她。

    姜环第一反应就是看后面到底是什么人,不看还好,一看就是四个驾马的骑兵,个个拉弓搭箭,箭头都对着她这辆马车。

    她立马把头伸回去,握着自己被擦红的脸。

    那道男声再次响起,他说:“抱歉。”

    “我现在该怎么办?赢试要杀我?我看清楚了,刚刚那一箭就是他射的。”姜环觉得这个系统派给她的金手指有些废物。

    这有点不靠谱啊。

    “你想办法见到赢试,他就不会杀你。一定要跟着赢试,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姜环好奇的问:“我跟着赢试,就可以回家吗?”

    “可以。”

    视线随即天旋地转,马车从河道边翻了下去,姜环听见车厢碎裂的声音,然后一片黑暗。

    黑暗中,流水咕咕滑过。姜环缓缓睁开一只眼,她觉得自己昏了一天一夜。狭小的车厢内,一丝光亮透过车窗射进。

    姜环的衣服已经湿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车窗爬出。马车倒在溪水里,椿月被压在马车下。姜环身上的朱红外衣已经被浸湿成黑红色,她喊椿月,椿月迷迷糊糊睁开眼。

    下一秒,椿月就喷出一口血。姜环的脸颊和脖子都被染上了血迹,她才发现椿月的腹部已经被刺穿,血迹不断被流水无情带走。

    她抚上椿月苍白的脸,用衣袖按住她腹部的伤口。

    “椿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姜环跪在溪水中,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椿月是她来这里后最熟悉的人,她把椿月当作唯一的依靠。

    她不想椿月死,她害怕一个人。

    脸上的泪水被一只瘦小的手拭去,椿月轻轻用衣袖去擦她的眼泪,连带着那些血迹一并擦点。

    她轻轻的张嘴,气若蜉蝣道:“小姐……”

    姜环连忙俯下身在椿月耳边,她听见椿月说:“小姐,世子对……”

    那只手悬在半空中,猛然滑落。

    “椿月。”

    姜环喊她。

    没有人回应,溪水潺潺流淌,椿月的脸色变得安详。

    姜环跪坐在溪水中,只觉得天地都陌生。

    身后的溪水中夹杂着脚步声,三个披甲带箭的男子不断靠近。

    “死了一个。”手持短剑的男子说。

    “这不还有一个吗?”申野放下手里的弓,踏着溪水过去。

    他看到那女子跪坐在溪水中,抽了短剑来到她身后。

    不料,那女子突然转过身。

    瞬间,申野看见了姜启元的影子。

    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旁的人嘲笑道:“申野,怎么?被这小娘子吓到了。”

    申野接话道:“魏括,你来看看。”

    魏括收回手里的剑,三两步来到姜环面前。在看到姜环的脸时。他承认,这张脸确实有姜启元的影子,更多的是属于女性的柔美。

    “这就是姜启元的妹妹?”魏括抬起姜环的下巴,“不愧是越州第一美人。”

    姜环猛的咬上他的虎口,很快嘴里蔓延出血腥味。魏括皱眉,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松口。

    申野看着姜环泛红的脸庞,她的衣服已经被溪水浸湿,里衣贴着皮肤,露出纤细的锁骨。申野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接着又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姜环的手指无力的握着魏括的手臂,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说什么?”

    魏括看见姜环的嘴张了张,他俯下身去听。

    “赢试。”魏括冷笑,“你和赢试什么关系?”

    “姜启元给你们定了亲?”

    他知道姜启元和赢试交好,但是姜启元已死,姜伯昌谋反,她怎么说都是罪臣之女。

    “魏括废什么话,罪臣之女直接杀了。”申野看他磨磨唧唧,直接拔了剑过去。

    一只箭矢划破气流,将申野手里的剑射落。

    不远处站在另一个人,申野看过去笑了。高呼:“赢试,你在这充英雄?”

    姜环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年,他穿着金镶玉的铠甲,站在水中。

    “喊他。”那道男声再次出现。

    姜环朝着赢试喊:“赢试。”

    “我不能再出现了,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了,保护好自己。”

    那道声音在赢试的目光看过来时消失,姜环朝他伸手求救,赢试不明所以,还是走了过去。

    和他们一样,赢试在看到姜环容貌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姜启元的影子。

    他有短暂的失神,很快对上姜环的眼睛。

    赢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魏括拉起姜环的手,将她提起,姜环吃痛皱眉。另一只手抽出剑,压上赢试的脖子。“怎么?你想救她?”

    “姜启元已经死了,姜伯昌接机谋反,你想替他辩解?”

    赢试没有说话,握住那把压在他脖子上的剑,将它缓缓移开。

    他沉声道:“姜伯昌叛乱,原因尚未定论,越州姜氏就这样死了,未免显得咱们过于着急了。”

    “姜启元待你我不薄,你要是真有良心,就放下手里的剑。”

    赢试皱着眉看他,魏括冷笑一声,扔了手里的剑,又松了提着姜环胳膊的手,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

    姜环瞬间瘫坐在水中,赢试俯下身想要去拉她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血,又缓缓收回手,伸出自己的小臂。姜环目睹着赢试小心翼翼,鼻头一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赢试眉目深邃,样貌俊朗。相较于其他人,他又显得更加柔和。他微微抬手,示意姜环搭上自己的手臂。

    “先起来吧,水里凉。”

    姜环拉着他的衣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赢试,我终于找到你了。”姜环觉得自己真的憋不住了,“赢试,我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以前在王都时,赢试就经常听姜启元说自家有个漂亮爱哭鼻子的妹妹。甚至在姜启元临终前他还握着姜姬给的玉玦。

    现在的姜姬家破人亡,再也没有能依靠的了。

    他是姜启元生前最好的兄弟,姜伯昌曾有意给他和姜姬定亲,但他入了王都,时时马上奔走。生死全在一线之间,姜伯昌又犹豫了。

    赢试说:“姜姬,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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