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关外，硝烟四起。
楼然人夜袭周边的村子。从这回的规模来看，有三万余兵马。
萧政亲自挂帅出征。
两军在广袤的大漠原上交战，厮杀之声从夜幕降临，一直持续到四更天。
边关军在新皇登基时，就已经开始加紧练兵了，所以应对这次楼然人的偷袭，没有乱了丝毫阵脚。
敌军节节败退，有了溃逃之象。
萧政大将军带兵，士气愈发高涨，领头大军以震天之势奋起直追，将敌军阵法一破为二，分化了敌方兵力。
霎那间，楼然军一触即溃。
边关军的鼓卒鸣起了追击的鼓点声。
交战形势似乎已经明朗起来，边关军只需乘胜逐北，就已经胜利在望。
突然间，一声沉闷且震耳的号角声，自战场侧方响起。
那是一种萧政从没有听过的号角，音色悠远慑人，很显然是来自一拨新的势力。他立刻意识到，那不是楼然人的援军。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之间已被悄然扭转。
边关军原本是破阵之势，却因那来路不明的军队有意无意地联合着楼然军对其夹击，竟呈现出成了瓮中之势。
而楼然军的将领明显也是一头雾水。
但毕竟还是在战场之上，很快，他们就重振旗鼓，配合起新来的大军，收紧了对边关军的夹击。
只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边关军被迫转攻方为守方。
现下的情形看来，其余两军明显没有对抗的打算，萧政当机立断，准备突破重围。
楼然军已经被他们耗了几个时辰，早该萎靡不振了，萧政决定还是从他们开始下手。
顶在最前头的刘二狗，凭借自己身板儿的优势，往楼然军的盾墙里面扎进去，掀翻了几名敌人，勉强破开一个小小豁口。
萧政赶在对方补位之前，以长枪硬生生把那豁口剌开，这才让敌方露了破绽。
只是没想到，破绽一开，自家的士兵一股脑儿全都朝着那地方涌了过去。
顾前边顾不了后边，边关军阵脚开始乱起来。
两方敌军也都看出了他们的破绽，立刻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势。
瓮中捉鳖，边关军是那个被捉的，活动范围被挤占，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兵力一下丧失了将近一半。
萧政打了小半辈子仗，设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死法，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当王八，活捉了。
萧家的儿郎上了战场，那只有一种死法，便是战死，萧政定不会由楼然人把他这条命当战利品带回去。
他扔掉长枪，拔起腰间的刀，直指云天，“将士们！拿起武器，随我杀尽楼然狗！”
“杀！”
“杀！”
“杀！！”
将士们的怒火被点燃，纷纷举起武器，连连怒吼出几个“杀”字，做出了与敌人破釜沉舟的架势。
这时，楼然军外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进攻——”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个女人中气十足的嘶吼声，突兀地在杀声冲天的战场里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过去。
刹那间，整齐锵然的将士们的怒吼声宛如惊雷，拔地而起。
“冲啊！！！”
紧接着，“咚、咚、咚”，进攻的鼓点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这是……边关军增援的战鼓！
援军的厮杀声随着楼然军的惨叫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萧政回过神，举起刀大声喊：“将士们！我们援军到了！随我杀出去！！”
人群里面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增援到了！增援到了！”
“有希望了！冲啊！”
边关军将士们一瞬间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一鼓作气，朝着援军的方向厮杀过去，直直把楼然军的包围圈冲了好大一个口子。
两军如同两把利刃，从里外两边儿扎向了楼然军的重重人墙，趋于汇合。
来援救的，是燕琅瑄带过来的两千精兵。
其实早些时候，全营都收到了楼然人来犯的消息。只是临出发前燕琅瑄被鲁能摆了一道。
营里的一大部分士兵因为听信鲁能散布的流言，都不愿意跟燕琅瑄一块儿上战场。
说是军队里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女人是不能上战场的。
女人上战场，晦气，不吉利。
萧政自个儿本来不信那一套，但在危机的关口儿，他不能冒打击士气这个风险。干脆就找了守营的借口，把燕琅瑄和她手底下两千来号人都留在营里。
燕琅瑄生平最恨人打不过拿女人当借口，实力不如人便是不如人，若所谓的老传统真那么邪乎，还打什么仗，给对面军队里边儿安插几个女人，岂不是不战而胜？
可看目前形势，敌军兵临城下，当务之急，应该齐心协力御敌。
有些事，秋后再算账也不迟。
为了稳定军心，燕琅瑄咬咬牙，受下了这窝囊气。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她在后方坐立难安，只能不停遣人到前线刺探情形。
战事到四更天都没个结果。
一晚上没见着人的秦铮，突然就冒出来了。她肩头抗着个楼然士兵，进了她的帐。
“怎么回事？”燕琅瑄问。
“大人，战场跟义坤村离得近，我担心有流兵扰了村子安宁，想前去探查，没想到真撞见这小子在附近晃荡。”秦铮说着，踹了一脚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楼然兵。
“堵他嘴巴做什么？”
秦铮犹豫道：“我本来想从他嘴里套点儿消息，但这小子说话邪乎得很，我怕吓着大人。”
吓着她？燕琅瑄斜眼瞥了秦铮一眼，“松口。”
那流兵嘴里的东西刚被掏出来，就果真跟中了邪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全是一些她听不懂的楼然话。
秦铮解释，“大人，这小子不知道见着了什么东西，说，一群白发人，脸上白的瘆人。”
燕琅瑄皱起眉，“问清楚，是在哪看到的。”
秦铮一把揪起那士兵的领子，语带威胁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听到他的答复后，秦铮一瞬间变了脸色。
“大人，他说是……两军交战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士兵个个长相奇特，脸色惨白，像是……像是鬼魅。”
“鬼魅？”燕琅瑄不信鬼神。
倒是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让她生了戒心。
思索了片刻，燕琅瑄做了个决定。
“秦铮，让赵远山通知营里弟兄们，准备上战场。”
“可大人，大将军不是说……”
没等她把话说完，燕琅瑄就打断她，眼神严肃地吩咐她，“你去辎重营领一身合身的战甲，也随我去。”
秦铮瞪大眼，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我上战场吗，大人？”
“对。”
就是这么回事儿。秦铮和赵远山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陪着燕琅瑄上了战场。
秦铮倒也还好，赵远山那真可谓是全程都在云里雾里。
他可是赵远山呐，是上过一回战场，下来就沦为全大乾的笑柄的人！皇上是有教训真不吸取啊她！
这事儿说来也怪，赵远山从小刀枪棍棒样样精通，拳脚功夫在赵家的孩子里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可真叫他拿着武器去杀人，他又能被吓得身子骨发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他心里一直都有这么一块儿心病。
但是皇上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所以就发展成了这么一个情形。
燕琅瑄带着秦铮，急着要救包围圈里的萧政，就饿虎扑食一样地追着楼然军屁股往里头砍。
他在后面跟着瑟瑟发抖，甚至敌人的刀砍过来，他都只敢缩着脖子去躲，那狼狈样儿，怕是十个赵老将军都不够他气的。
秦铮打半天才注意到他情况不对，边迎敌还边回头吼他，“赵远山你怎么回事啊？拔刀啊？砍人啊？”
赵远山近距离看着这血糊糊的场面，早就被吓懵了，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燕琅瑄冲在前头已经入了状态，杀红了眼，眼前这情形，秦铮没有办法，只能退到赵远山旁边。
她左手护着赵远山，右手时不时地挡着迎面来的兵刃，找准时机把人往燕琅瑄背后一塞，看他安全了，才继续大开大合地杀起敌来。
没花多少时间，萧政的兵马和燕琅瑄的兵马便开始汇合了。
燕琅瑄也是头一回上战场杀敌，原手刃了第一个敌人，心里没那么震荡，但当第一捧血溅到她脸上时，她立马狠狠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登时爬满了全身。
这下子，她才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在她手上的，是人，除去他们楼然人的身份，他们和她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都是活生生的人。
燕琅瑄身体里淌着武将的血，即便心如擂鼓，她也没有多作纠结，马上就把心中这些焦灼和恐惧转化为沸腾的血脉，以雷霆之势，将扑上来的敌人斩于刀下。
不一会儿，援军就和大军碰了头。
边关军大军恢复了元气，开始反手收拾起了被打散在两侧的楼然军，乌泱泱地，将楼然军的大部队压退到那来路不明的军队面前。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不明身份的军队竟开始对楼然军痛下起了狠手！一时间，楼然军被夹在中间痛打，激起一片惨叫连连！
这下楼然军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邪门儿军，根本不是什么援军，分明就是个搅屎棍儿！
萧政和燕琅瑄立即交换了眼神：不能放他们走！
萧政大手一挥，指挥着大军朝楼然军的后方进军。
这个时候，那邪门儿的军队似乎是预知到了什么，即刻停了手，调转队伍，朝着大漠原外跑去了。
因中间横了被打懵的楼然大军，没甚法子，边关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邪门儿军轻轻松松撤离了战场。
经这么一折腾，楼然军也是元气大伤，不多时，他们便浩浩荡荡地往北边狼狈逃走了。
穷寇莫追。至此，大漠原上的三军夜战，边关军最终大获全胜。
天空翻了鱼肚白的时候，燕琅瑄几人才回到营中。
云棠守在营门口，看着一茬儿又一茬儿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回来，目光不停地在回营的人群中逡巡。
直到她远远瞧见三个步履蹒跚的熟悉身影，才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肚里。
“燕大人！大人！”云棠招了招手，飞快地跑到燕琅瑄身边。
她急切地抬起燕琅瑄的胳膊，横放到自己肩膀上，一时没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大人，你们还好吗？”
看着三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她心里难受。
燕琅瑄耷拉着眼皮，卸了力，身体虚压在云棠身上，声音沉沉地应了句：“无碍。”
便再没有说话。
几人一路无话，互相搀着回了营帐。
经历了小半夜的厮杀，燕琅瑄、秦铮、赵远山三人也都各怀心事，沉默地枯坐在那里，任由云棠帮她们清理伤口。
这压抑的氛围却也没有持续多久，一声突如其来尖锐的箭矢声，划破了帐中的沉寂。
一枚短箭将一张叠起的黄纸钉在了木柱子上。
燕琅瑄先反应过来，迅速冲出去，看向门外。结果空无一人。
她回头取下那黄纸，缓缓展开。片刻后，一层寒霜爬上她眼底。
燕琅瑄目光幽沉地看着黄纸，慢悠悠地冷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连道了三个“好”字，才把黄纸摔在赵远山手里。
赵远山定睛一看，黄纸上画了一道符咒，符咒下别别扭扭地写着三行小字：
本人向展信之人求借十年命数，展信即为同意，道家玄黄符为证。
“这……”赵远山一头雾水，“这般拙劣的雕虫之技，谁会有闲心做这些？”
燕琅瑄咬牙切齿地冷笑起来，“这狗爬一样的字迹，就是烧成灰大人我都认得出来。”
这东倒西歪，惨不忍睹的字，燕琅瑄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便是苏珏亲笔写给她的那篇檄文！
楼然人夜袭周边的村子。从这回的规模来看，有三万余兵马。
萧政亲自挂帅出征。
两军在广袤的大漠原上交战，厮杀之声从夜幕降临，一直持续到四更天。
边关军在新皇登基时，就已经开始加紧练兵了，所以应对这次楼然人的偷袭，没有乱了丝毫阵脚。
敌军节节败退，有了溃逃之象。
萧政大将军带兵，士气愈发高涨，领头大军以震天之势奋起直追，将敌军阵法一破为二，分化了敌方兵力。
霎那间，楼然军一触即溃。
边关军的鼓卒鸣起了追击的鼓点声。
交战形势似乎已经明朗起来，边关军只需乘胜逐北，就已经胜利在望。
突然间，一声沉闷且震耳的号角声，自战场侧方响起。
那是一种萧政从没有听过的号角，音色悠远慑人，很显然是来自一拨新的势力。他立刻意识到，那不是楼然人的援军。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之间已被悄然扭转。
边关军原本是破阵之势，却因那来路不明的军队有意无意地联合着楼然军对其夹击，竟呈现出成了瓮中之势。
而楼然军的将领明显也是一头雾水。
但毕竟还是在战场之上，很快，他们就重振旗鼓，配合起新来的大军，收紧了对边关军的夹击。
只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边关军被迫转攻方为守方。
现下的情形看来，其余两军明显没有对抗的打算，萧政当机立断，准备突破重围。
楼然军已经被他们耗了几个时辰，早该萎靡不振了，萧政决定还是从他们开始下手。
顶在最前头的刘二狗，凭借自己身板儿的优势，往楼然军的盾墙里面扎进去，掀翻了几名敌人，勉强破开一个小小豁口。
萧政赶在对方补位之前，以长枪硬生生把那豁口剌开，这才让敌方露了破绽。
只是没想到，破绽一开，自家的士兵一股脑儿全都朝着那地方涌了过去。
顾前边顾不了后边，边关军阵脚开始乱起来。
两方敌军也都看出了他们的破绽，立刻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势。
瓮中捉鳖，边关军是那个被捉的，活动范围被挤占，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兵力一下丧失了将近一半。
萧政打了小半辈子仗，设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死法，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当王八，活捉了。
萧家的儿郎上了战场，那只有一种死法，便是战死，萧政定不会由楼然人把他这条命当战利品带回去。
他扔掉长枪，拔起腰间的刀，直指云天，“将士们！拿起武器，随我杀尽楼然狗！”
“杀！”
“杀！”
“杀！！”
将士们的怒火被点燃，纷纷举起武器，连连怒吼出几个“杀”字，做出了与敌人破釜沉舟的架势。
这时，楼然军外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进攻——”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个女人中气十足的嘶吼声，突兀地在杀声冲天的战场里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过去。
刹那间，整齐锵然的将士们的怒吼声宛如惊雷，拔地而起。
“冲啊！！！”
紧接着，“咚、咚、咚”，进攻的鼓点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这是……边关军增援的战鼓！
援军的厮杀声随着楼然军的惨叫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萧政回过神，举起刀大声喊：“将士们！我们援军到了！随我杀出去！！”
人群里面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增援到了！增援到了！”
“有希望了！冲啊！”
边关军将士们一瞬间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一鼓作气，朝着援军的方向厮杀过去，直直把楼然军的包围圈冲了好大一个口子。
两军如同两把利刃，从里外两边儿扎向了楼然军的重重人墙，趋于汇合。
来援救的，是燕琅瑄带过来的两千精兵。
其实早些时候，全营都收到了楼然人来犯的消息。只是临出发前燕琅瑄被鲁能摆了一道。
营里的一大部分士兵因为听信鲁能散布的流言，都不愿意跟燕琅瑄一块儿上战场。
说是军队里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女人是不能上战场的。
女人上战场，晦气，不吉利。
萧政自个儿本来不信那一套，但在危机的关口儿，他不能冒打击士气这个风险。干脆就找了守营的借口，把燕琅瑄和她手底下两千来号人都留在营里。
燕琅瑄生平最恨人打不过拿女人当借口，实力不如人便是不如人，若所谓的老传统真那么邪乎，还打什么仗，给对面军队里边儿安插几个女人，岂不是不战而胜？
可看目前形势，敌军兵临城下，当务之急，应该齐心协力御敌。
有些事，秋后再算账也不迟。
为了稳定军心，燕琅瑄咬咬牙，受下了这窝囊气。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她在后方坐立难安，只能不停遣人到前线刺探情形。
战事到四更天都没个结果。
一晚上没见着人的秦铮，突然就冒出来了。她肩头抗着个楼然士兵，进了她的帐。
“怎么回事？”燕琅瑄问。
“大人，战场跟义坤村离得近，我担心有流兵扰了村子安宁，想前去探查，没想到真撞见这小子在附近晃荡。”秦铮说着，踹了一脚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楼然兵。
“堵他嘴巴做什么？”
秦铮犹豫道：“我本来想从他嘴里套点儿消息，但这小子说话邪乎得很，我怕吓着大人。”
吓着她？燕琅瑄斜眼瞥了秦铮一眼，“松口。”
那流兵嘴里的东西刚被掏出来，就果真跟中了邪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全是一些她听不懂的楼然话。
秦铮解释，“大人，这小子不知道见着了什么东西，说，一群白发人，脸上白的瘆人。”
燕琅瑄皱起眉，“问清楚，是在哪看到的。”
秦铮一把揪起那士兵的领子，语带威胁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听到他的答复后，秦铮一瞬间变了脸色。
“大人，他说是……两军交战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士兵个个长相奇特，脸色惨白，像是……像是鬼魅。”
“鬼魅？”燕琅瑄不信鬼神。
倒是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让她生了戒心。
思索了片刻，燕琅瑄做了个决定。
“秦铮，让赵远山通知营里弟兄们，准备上战场。”
“可大人，大将军不是说……”
没等她把话说完，燕琅瑄就打断她，眼神严肃地吩咐她，“你去辎重营领一身合身的战甲，也随我去。”
秦铮瞪大眼，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我上战场吗，大人？”
“对。”
就是这么回事儿。秦铮和赵远山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陪着燕琅瑄上了战场。
秦铮倒也还好，赵远山那真可谓是全程都在云里雾里。
他可是赵远山呐，是上过一回战场，下来就沦为全大乾的笑柄的人！皇上是有教训真不吸取啊她！
这事儿说来也怪，赵远山从小刀枪棍棒样样精通，拳脚功夫在赵家的孩子里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可真叫他拿着武器去杀人，他又能被吓得身子骨发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他心里一直都有这么一块儿心病。
但是皇上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所以就发展成了这么一个情形。
燕琅瑄带着秦铮，急着要救包围圈里的萧政，就饿虎扑食一样地追着楼然军屁股往里头砍。
他在后面跟着瑟瑟发抖，甚至敌人的刀砍过来，他都只敢缩着脖子去躲，那狼狈样儿，怕是十个赵老将军都不够他气的。
秦铮打半天才注意到他情况不对，边迎敌还边回头吼他，“赵远山你怎么回事啊？拔刀啊？砍人啊？”
赵远山近距离看着这血糊糊的场面，早就被吓懵了，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燕琅瑄冲在前头已经入了状态，杀红了眼，眼前这情形，秦铮没有办法，只能退到赵远山旁边。
她左手护着赵远山，右手时不时地挡着迎面来的兵刃，找准时机把人往燕琅瑄背后一塞，看他安全了，才继续大开大合地杀起敌来。
没花多少时间，萧政的兵马和燕琅瑄的兵马便开始汇合了。
燕琅瑄也是头一回上战场杀敌，原手刃了第一个敌人，心里没那么震荡，但当第一捧血溅到她脸上时，她立马狠狠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登时爬满了全身。
这下子，她才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在她手上的，是人，除去他们楼然人的身份，他们和她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都是活生生的人。
燕琅瑄身体里淌着武将的血，即便心如擂鼓，她也没有多作纠结，马上就把心中这些焦灼和恐惧转化为沸腾的血脉，以雷霆之势，将扑上来的敌人斩于刀下。
不一会儿，援军就和大军碰了头。
边关军大军恢复了元气，开始反手收拾起了被打散在两侧的楼然军，乌泱泱地，将楼然军的大部队压退到那来路不明的军队面前。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不明身份的军队竟开始对楼然军痛下起了狠手！一时间，楼然军被夹在中间痛打，激起一片惨叫连连！
这下楼然军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邪门儿军，根本不是什么援军，分明就是个搅屎棍儿！
萧政和燕琅瑄立即交换了眼神：不能放他们走！
萧政大手一挥，指挥着大军朝楼然军的后方进军。
这个时候，那邪门儿的军队似乎是预知到了什么，即刻停了手，调转队伍，朝着大漠原外跑去了。
因中间横了被打懵的楼然大军，没甚法子，边关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邪门儿军轻轻松松撤离了战场。
经这么一折腾，楼然军也是元气大伤，不多时，他们便浩浩荡荡地往北边狼狈逃走了。
穷寇莫追。至此，大漠原上的三军夜战，边关军最终大获全胜。
天空翻了鱼肚白的时候，燕琅瑄几人才回到营中。
云棠守在营门口，看着一茬儿又一茬儿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回来，目光不停地在回营的人群中逡巡。
直到她远远瞧见三个步履蹒跚的熟悉身影，才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肚里。
“燕大人！大人！”云棠招了招手，飞快地跑到燕琅瑄身边。
她急切地抬起燕琅瑄的胳膊，横放到自己肩膀上，一时没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大人，你们还好吗？”
看着三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她心里难受。
燕琅瑄耷拉着眼皮，卸了力，身体虚压在云棠身上，声音沉沉地应了句：“无碍。”
便再没有说话。
几人一路无话，互相搀着回了营帐。
经历了小半夜的厮杀，燕琅瑄、秦铮、赵远山三人也都各怀心事，沉默地枯坐在那里，任由云棠帮她们清理伤口。
这压抑的氛围却也没有持续多久，一声突如其来尖锐的箭矢声，划破了帐中的沉寂。
一枚短箭将一张叠起的黄纸钉在了木柱子上。
燕琅瑄先反应过来，迅速冲出去，看向门外。结果空无一人。
她回头取下那黄纸，缓缓展开。片刻后，一层寒霜爬上她眼底。
燕琅瑄目光幽沉地看着黄纸，慢悠悠地冷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连道了三个“好”字，才把黄纸摔在赵远山手里。
赵远山定睛一看，黄纸上画了一道符咒，符咒下别别扭扭地写着三行小字：
本人向展信之人求借十年命数，展信即为同意，道家玄黄符为证。
“这……”赵远山一头雾水，“这般拙劣的雕虫之技，谁会有闲心做这些？”
燕琅瑄咬牙切齿地冷笑起来，“这狗爬一样的字迹，就是烧成灰大人我都认得出来。”
这东倒西歪，惨不忍睹的字，燕琅瑄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便是苏珏亲笔写给她的那篇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