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见月怎么也没办法将面前的妇人和以前对着她笑的温和的夫人联系到一起,压下眼里的困惑和不舍。

    乌见月最后对沈芸说了一句:“可是,叔母!璟姐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沈芸停顿了一瞬,嘶吼一声:“那又怎样?”

    “是,是我指使的,是我用你们颜家的身后名,换来王大人的高官厚禄。”

    乌见月有些怔愣,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可当沈芸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悲哀和愤怒还是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乌见月按下那些情绪,用自己的步调将事情继续了下去:“叔母是怎么下的毒?”

    沈芸笑的肆意:“你想知道,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沈芸没有给见月开口道机会,“不是你逃过一劫,是我仁慈,放了你一马,毕竟,你不是连颜家祠堂都进不去。”

    乌见月感觉有些奇怪,沈芸怎么会知道自己进不去颜家祠堂,那只是当初的一个梦而已,嘴上还是回道:“叔母仁慈?”

    沈芸围着乌见月,反问道:“难道不?不然的话你还能有今天和我说话,我的外甥女也不用等到今天才死了。”

    乌见月等到沈芸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再也忍不住,伸手扼制住了沈芸的脖颈,再端来泠七苼送来的早膳送到沈芸眼前:“那叔母觉得,这碗吃食可眼熟?”

    沈芸表情瞬间变得惊恐,想逃离却挣不开。

    乌见月温声安抚道:“叔母大早上就要来颜府送早膳,还张罗这么多人一起来祭拜姐姐,真是煞费苦心了,肯定还饿着,我服侍您用膳。”

    沈芸越来越害怕:“不不……”

    乌见月没有给沈芸机会,直接一口灌下。

    乌见月扯下沈芸的袖口,试图帮着整理:“叔母,仪态,注意仪态。”

    沈芸不顾形象,忙乱急喊:“住手!”

    可眼看着越来越近,沈芸挣扎越剧烈。

    乌见月故作不解:“叔母这是做什么?”

    沈芸愤怒道:“我看是你想做什么!”

    乌见月语气和善,“怎么会,帮叔母整理仪容是我分内之事。”

    沈芸气结,“你,你……”

    乌见月不解:“我怎么了,叔母?”

    以毒汁入体,再用毒粉催发,没有毒粉,毒药就不会发作,七日间就散了,可没有解药,人在七日间也就没了,这毒好解,可她已经将附近的解药全部焚毁了。

    沈芸看着愈发逼近的袖子,急声道:“你明明知道,早膳里有毒!”

    这一声炸的整个颜府外都安静了。

    沈芸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乌见月勾起嘴角,泠七苼始终保持着自身形象的微笑,年时一脸愤恨,书春脸上的表情也是意味不明。

    见月故作惊讶:“怎么会呢?叔母,定是你记错了,都这会了,若是毒怎会还不发作。”

    并强势将那一块布塞进了沈芸嘴里。

    沈芸立马吐了出来,大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若我出事,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都给我一起陪葬。”

    乌见月也厉声开口:“谁敢上前,杀无赦!”

    年时也出声高喊:“出手的才有可能一起陪葬,想清楚了。”

    泠七苼突然开口,略带讥讽低声道:“你倒是拎得清。”

    年时只给了一个气音:“哼。”

    人群有些蠢蠢欲动,有人冲出来立刻被书春制服,在那人的哀嚎声中,大家都安分了许多。

    也真是很巧。

    沈芸毒发晕过去了,人群也安静了,府衙的人到了。

    来人对乌见月恭谨道:“颜四小姐,人犯可交由下官,棠溪公子说,天子脚下,颜四小姐还需谨言慎行。”

    乌见月问道:“哪位?”

    来人回答:“下官是京兆府尹,吴来悟。”

    乌见月直言:“吴大人,可方便告知,是哪位棠溪公子?”

    吴来悟似乎有些羞愧,“惭愧,小公子不许下官多言。”

    乌见月微微颔首:“带走吧。”

    吴来悟亦是恭谨:“是,下官这就告退。”

    人走茶凉的,大家也就散了。

    “这就让人带走了?”泠七苼走上前,言语间带着不容易察觉的轻叹。

    乌见月:“泠泠,可不许打什么坏主意呢。”又添了一句,“叔母,以前很好,交由府衙,该怎么判就怎么样吧。”

    泠七苼有问道:“颜家很大。”

    乌见月颔首:“我知道,但璟姐姐说,她不在乎了。”

    泠七苼:“那毒?”

    乌见月看着泠七苼:“人间的毒,你不认识?”

    年时加入:“我认识,七日间,好解。”

    乌见月眼神有些迷蒙,喃喃道:“这解药,不好找。”

    年时不解:“怎么会,小师父,这解药可是随便一个药铺都有的。”

    泠七苼想拉住年时,却被撇开了。

    见月没有回答,只是在门前缓了缓,看着被踢散的祭品,和颜府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好一会儿才回身进了颜府,道:“路清了,送姐姐回家。”

    这天的天气不好不坏,阳光透过云层刺的眼睛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微风路过耳畔时,是在呼唤小鸢儿。

    见月一直守在颜家的墓前,直至天黑。把泠七苼和年时劝了回去,就是书春怎么也不愿离去。

    见月无奈:“出来吧。”

    书春疑惑,就见树丛里出来一个小孩,是那天,和四小姐一起回来的小孩。

    小孩站出来:“……,你怎么,知道我?”

    见月和她对视,大眼瞪小眼的,指了指天上,终是开口道:“没有谁家墓地会一直飘纸钱。”

    小孩明显愣住了:“婆婆说,墓地嘛,该这样。”

    见月声音变得柔柔的,缓缓的:“是巫婆婆,养大的你,对吗?”

    小孩听见巫婆婆几个字明显有些高兴:“是婆婆,养大我。”

    小孩又说:“婆婆说,她走了。”

    见月摸了摸小孩头:“可告诉我,你的姓名?”

    小孩这次说话无比顺畅,笑脸上都是骄傲:“我叫艾萧萧!”

    见月指了指天上还在飘的纸钱,说道:“那,萧萧,这个纸钱,可以停下吗?”

    艾萧萧点点头:“可以的。”

    话音刚落下,天空中的纸钱就消失了。

    见月继续问道:“这段时间没有时间见你,你在颜家住的可还习惯?”

    艾萧萧点点头,又摇摇头:“吃饱的,婆婆家,没人扫。”

    见月:“你住在婆婆家,婆婆离世了是吗?”

    艾萧萧继续点头:“有三年。”

    三年了,见月看这孩子瘦小,看外表实在是不确定她到底多大:“萧萧,你今年几岁啦?”

    艾萧萧答道:“一十四。”

    见月惊讶于萧萧的年龄,看起来萧萧只有几岁,如此年龄就能阻止自己灵力暴走,可见天赋,见月继续问:“你的本事是巫婆婆教你的?”

    艾萧萧点点头,显得有些局促。

    见月看出来了,开口夸奖道:“你真的很厉害,婆婆之前也救过灵力暴动的我,你都学会了,而且学到很好。”

    艾萧萧眼睛亮亮的,面颊略带羞涩。

    见月:“巫婆婆全部教给你了吗?”

    艾萧萧摇头:“没有全。”

    见月奇怪:“你只会入梦和抚灵?”抚灵,一般人不会学,只有极少数像自己这样的特殊情况才需要抚灵师,抚灵术又过于繁杂,很多修士是不愿意学的,因为没必要。

    艾萧萧像是知道见月的疑惑:“婆婆说,你需要,我学会,能帮你。”

    见月想起,那天梦里,巫婆婆敲着自己的头,指责自己又让灵力暴动了。

    然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体是,知道自己还会来凡间,传送到乱葬岗就是她做的手脚,她说,那儿有个孩子,她放心不下。

    见月问道:“那天晚上,让我梦见的巫婆婆,是你?”

    艾萧萧点头:“踩纸钱,可入梦。”

    见月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第一次见面,你脸上的人皮面具?”见月没有细说,她知道,艾萧萧一定可以听懂。

    艾萧萧低下头,月光投射在眼睫上,留下阴影。艾萧萧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乌见月就静静的等着。

    艾萧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像个孤注一掷赌徒,说道:“婆婆的,要我摘,说能活。”

    见月听见这个回答没有立刻说话,艾萧萧明显有些慌了神,急切道:“我很坏,婆婆要,我见你,婆婆说,你一定,要珍重,你自己。”

    艾萧萧马上就要跑开,被见月拉住了。

    见月问道:“害怕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艾萧萧就是听懂了,见月在问她摘下巫婆婆的脸时,害不害怕。

    艾萧萧扬起笑脸,也许是常年在乱葬岗的原因,笑容带着一丝诡异,回答道:“婆婆说,不用怕。”

    见月捏了捏萧萧的脸,阻止她继续笑下去:“你想和我去云生楼吗?”

    艾萧萧疑惑道:“云生楼?”

    见月答道:“嗯,我所在宗门,你可愿和我回去?”

    艾萧萧没想,立刻回道:“婆婆说,相信你。”

    见月笑了,说了声:“好。”

    艾萧萧看着这张笑脸,突然又红了脸,想着,月姐姐笑起来比自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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