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云花女携青鸾飞出,落到一僻静无人的山谷中。刚一落地,青鸾挣开云花女拉她的手,口吐青焰,云花女旋身相避,几步腾挪,移花换影转到她身后。笑叹:“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
青鸾收了鸾火,撩了裙角,抱膝坐于地上恨恨道:“我不懂,凤韶到底要做什么?”
云花女浅浅一笑:“你还不懂吗,那只狐妖的魂体与陛下形容生的一模一样。试问天下间还有比她更妙的魂主?”
青鸾冷笑几声,又不觉眼中淌下眼泪:“正是如此,我才不懂。仿着做个假货便能成真的吗?”
云花女淡淡道:“但愿这件事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之作,如果是他蓄谋已久。那以后我们与昆仑和白国的通信要更加隐秘起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助他灭了朱雀最为重要!”
青鸾点头叹息:“我正是要亲眼看到朱雀那孽畜挫骨扬灰,万劫不复,方消我心上这口怨气。”
云花女又宽言安慰她几句,待青鸾心绪平静。忽而见几只青鸟落在那嘀嗒化雪的梅梢,悠扬几声啼啭后,方向青鸾口吐人语道:“青鸾姐姐,我们特来报春。”
青鸾立时将柳眉倒竖,训斥她们:“胡扯些什么,离放春还早着呢!”
“可半晌前大地震颤,阳气始发。风伯说这是放春的征兆,便忙将罡风赶到地下,布上东风,让我们来催青鸾姐姐放春。适才一路行来,只见冰雪消融,樱川含绿,百花也渐次苏醒。以为是青鸾姐姐嗔恼我们迟缓,自己先将百花令亮了出来。”
青鸾不由色变,但一摸腰间的百花令牌尚在,正待再次训斥她们胡言乱语,却被云花女以眼神阻止。云花女微一思索,询问青鸟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感受到木炁的生发,才匆匆报春而来。可以往都是先由青鸾亮出百花令,催发木炁,众花才可顺应天时,感气而发。”
“我们也问了众花姊妹,她们说今年的木炁分外蓬勃,竟似往昔青帝大人亲自来放春一般。”
云花女沉吟道:“这样看来,今日今时蓬莱又多了一位比百花令更能掌控木炁的灵主。”
青鸾脱口回道:“怎会如此,百花令是陛下用扶桑之木亲手所雕,包含扶桑木的天光之力和陛下的木炁灵力。今日除非扶桑修出了人形,或者陛下还魂而生,才能使百花抗令而发。”
云花女看她一眼:“阿鸾慎言,天地间本就无所不有,无所不奇。今日稀奇,不过是见识太少。因我们素来以神女自居,住在这万岛之祖的蓬莱,便分外瞧不起云海十州的那些蠢物。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凤韶把那狐儿重新复生,化为人形。才引来这番神奇造化。”
“云姐……”
云花女抚了抚青鸾的肩头,笑道:“我们现在回去,正可一窥端倪。”
此时,碧梧台蝶寝之中。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原来因这副人偶的双眼一瞳含日华,一瞳藏月魄。想日月遍照万物,自有无上神力。而这副人躯以天下至美至柔之物做成,柔弱绮靡,在施法过程中,一时竟不堪承受日月之力。
于是眼见大阵即成,忽然啪嗒一声,镶在眼眶里的两颗碧瞳在落地的瞬间,分别化为一道金光,一道银辉飞出。凤韶连忙抬手挥出紫色念珠,将逃出的金光和银辉圈在原地,金光银辉落地一闪,显身成两个七岁女童。
一个扎着两个揪揪,戴着金日,身着一袭贴金的齐胸襦裙。另一个扎着两个丫髻,戴着银月,身着一袭贴银的齐胸襦裙。
南斗大阵因为施法中断,阵法上闪耀着的六颗星宿也跟着暗淡下来。
好在小白与人偶已神魂相融,但因失去双眼。而摇摇欲坠,凤韶连忙将她扶到怀中。伸手幻化出一条鲛绡,系在眼眶上。
唯恐她醒来,被天光刺痛。
做完一切,凤韶望向始作俑者。声音不怒自威道:
“我好不容易将日月神女从昆仑虚请下来,现在两位姐姐想去哪里?”
此时两道青光蓝光飞入室内,正是云花女和青鸾。
见到云花女与青鸾,羲和与望舒婴儿肥的小脸一垮,哭诉道:“云妹,青鸾。你们终于来了,凤凰他好过分,完全忘记当初是谁日夜照拂于他。要把我们取下,做别人的眼睛。吓死我们了,我们从陛下双眼中化出,其他凡夫俗子怎堪享用我们姐妹!”
青鸾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点燃:“疯了,你和朱雀你们都疯了!十五年前,他取下扶桑神木上的十只金乌,致使蓬莱三岛至今都天光幽微。而十五年后,你到昆仑虚,竟是要把日月神女炼化成眼珠子。”
凤韶抱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小白,对青鸾道:“嘘,别吵醒了她。”
青鸾怎会让他如愿,还要开口再骂。却被一道噤声符送入丹田。
凤韶将怀中的少女徐徐放倒在碧玉榻上,召云花女到近前来:“你回来的正好,帮我看一看。云海万物里该用什么做她的眼睛。要漂亮,要好看,要配得上这副躯体。”
面对如此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云花女早已心如止水。
走到榻前,仔细察看小白那鲛绡下空荡的眼眶。
“上古时期,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凤韶沉吟道:“你是说鲛人族的至宝,鲛人珠。”
云花女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过今时,鲛人族不复出焉。因为三千年前,南海有恶龙为祸,夷灭鲛人全族。这鲛人珠从此后便流入黄泉。如今在黄泉之主——黄帝的手中。”
“黄帝,我记得三千年前,我已经把他斩杀在南海。如何而今又成了黄泉之主!”
云花女淡然一笑:“黄帝的龙身遗落在南海之滨,千年不毁。两千年前,陛下途径南海,以香草填塞其心胸。将之复活。但他前世杀业太重,是以把他发配到万鬼横行的黄泉地狱,谁知,他竟能统御地狱万鬼,令其俯首称臣,尊为帝君。”
凤韶抬手又化出一法阵,遍照在小白周身。对云花女嘱咐道:
“你在这里照看好她。”
说完,他起身走到羲和与望舒面前。
“至于她们,我回来若见不到。那白帝就是你和青鸾的下场。”
云海十洲中,白玄炎三国各占三洲,天下之中是为九洲。独黄帝远避世外,居大荒之处,所摄一洲,名西洲。地广人稀,百鬼夜行,下接黄泉,为死亡之境。故西洲又被称为黄泉之国。
忘川之畔,自那场旷日大战结束以来,红色的彼岸花尽数枯萎凋落。被培植出它的炎帝朱雀尽数抛于脑后。
黄帝不忍见此红艳之花逝去,于是每日取鲛人珠化为的泉眼之水,将其灌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今日在这枯萎的花海之中,看到一朵红艳盛放。
朱雀摘下那一枝红艳,擎于手中:“好友,难为你有心,替我殷勤灌溉这片曼珠沙华。”
黄帝看着这许久未见的旧友,面色苍白,感叹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并不好。”
朱雀依旧高冠束发,一袭红衣,外披黑色大氅。却明显形销骨立起来,一双泣血的红目凝视指间的红花:“失去毕生之所爱,我与这浮华空荡的世间,还有何追寻……”
黄帝垂眼不语。
朱雀见他不再说话,好奇道:“你不想知道云拂衣是怎么被我杀死的吗?”
黄帝淡淡回答道:“不想。”
“哦?”
“因为我的才能有限。”
“说下去。”
“一个人只能用有限的才能做好属于他份内有限的事情。一旦他想越过他的才能,逾越他的本分,那么他就是在毁灭自己。”
黄帝知道五帝中,他是法术最为低微的神。他没有像梵天那样毁天灭地的神能。所以只能沉默或者选择不听。因为一旦他知晓云拂衣死时的惨状,只恐怕率先毁灭的便是自己。
“你是聪明且自知的人。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恳谈下去,因为你和我爱慕着一个同样的永远得不到的人。所以只有你才懂得朱雀的苦楚可怜。”
朱雀叹息道,这世间只有黄帝懂的他求而不得的痛苦,因此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黄帝望向眼前这片死亡花海,朱雀在忘川种下这花叶永不相见的曼珠沙华,象征着他永远热烈绝望的爱。
而在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却是忍耐和沉默。
将自己的生存置于度外,方能保全自身。所以要懂得遇事歉退无争,不被眼前一时之利所蒙蔽,成全别人而后想起自己。
他隐蔽黄泉数千年,不涉三国之乱,且同最强大的朱雀交好。总算保得此地成为一方净土。
开解完朱雀,终于将这魔王送走。黄帝一如往常地回到敦煌郡的宫城之中。
不料偌大的议政殿里空无一人。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步出大殿,面对趋步而来的掌印内监,黄帝急道:
“孔雀公主呢?”
掌印内监相柳躬身回禀道:“一个时辰前,极乐界大梵天尊驾临,向公主讨要镇国之宝——鲛人珠。”
乍听此语,黄帝勃然变色道:
“胡闹,我西洲本就水源稀缺,千百年来全有赖鲛人珠化为的泉眼滋养西洲各族生灵。若将鲛人珠奉给梵天,不出七日,整个西洲都会川流干涸,为黄沙所埋。届时我好不容易镇压下的地狱万鬼,必会倾巢出动,将千里西洲化为黄泉鬼域!”
面对主上的愤怒,相柳不疾不徐道:“公主如若不应,黄泉之国的覆灭也不过在梵天须臾张开的一目之间。试问陛下,须臾与七日哪个长哪个短?”
黄帝冷静下来,看向相柳:“你已将镇守金刚窟的玺印交与孔雀?”
相柳点头应道:“不仅如此,公主还亲自带着梵天前去金刚窟,解除封印。”
向朱雀求救吗?
不,朱雀绝不会拯救黄泉之国。因为这里隐藏了太多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笑,他与朱雀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爱慕着同一个人。
而在四国局势之间,西洲因远遁塞外,国力弱小,从不被三国关注。便是今日覆灭,也不过被唏嘘一把,当作云海的一笔笑谈。
黄帝在大殿中徐徐踱步,千思百转间,终于不得不承认:眼下,只有孔雀能够拯救黄泉之国。
青鸾收了鸾火,撩了裙角,抱膝坐于地上恨恨道:“我不懂,凤韶到底要做什么?”
云花女浅浅一笑:“你还不懂吗,那只狐妖的魂体与陛下形容生的一模一样。试问天下间还有比她更妙的魂主?”
青鸾冷笑几声,又不觉眼中淌下眼泪:“正是如此,我才不懂。仿着做个假货便能成真的吗?”
云花女淡淡道:“但愿这件事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之作,如果是他蓄谋已久。那以后我们与昆仑和白国的通信要更加隐秘起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助他灭了朱雀最为重要!”
青鸾点头叹息:“我正是要亲眼看到朱雀那孽畜挫骨扬灰,万劫不复,方消我心上这口怨气。”
云花女又宽言安慰她几句,待青鸾心绪平静。忽而见几只青鸟落在那嘀嗒化雪的梅梢,悠扬几声啼啭后,方向青鸾口吐人语道:“青鸾姐姐,我们特来报春。”
青鸾立时将柳眉倒竖,训斥她们:“胡扯些什么,离放春还早着呢!”
“可半晌前大地震颤,阳气始发。风伯说这是放春的征兆,便忙将罡风赶到地下,布上东风,让我们来催青鸾姐姐放春。适才一路行来,只见冰雪消融,樱川含绿,百花也渐次苏醒。以为是青鸾姐姐嗔恼我们迟缓,自己先将百花令亮了出来。”
青鸾不由色变,但一摸腰间的百花令牌尚在,正待再次训斥她们胡言乱语,却被云花女以眼神阻止。云花女微一思索,询问青鸟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感受到木炁的生发,才匆匆报春而来。可以往都是先由青鸾亮出百花令,催发木炁,众花才可顺应天时,感气而发。”
“我们也问了众花姊妹,她们说今年的木炁分外蓬勃,竟似往昔青帝大人亲自来放春一般。”
云花女沉吟道:“这样看来,今日今时蓬莱又多了一位比百花令更能掌控木炁的灵主。”
青鸾脱口回道:“怎会如此,百花令是陛下用扶桑之木亲手所雕,包含扶桑木的天光之力和陛下的木炁灵力。今日除非扶桑修出了人形,或者陛下还魂而生,才能使百花抗令而发。”
云花女看她一眼:“阿鸾慎言,天地间本就无所不有,无所不奇。今日稀奇,不过是见识太少。因我们素来以神女自居,住在这万岛之祖的蓬莱,便分外瞧不起云海十州的那些蠢物。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凤韶把那狐儿重新复生,化为人形。才引来这番神奇造化。”
“云姐……”
云花女抚了抚青鸾的肩头,笑道:“我们现在回去,正可一窥端倪。”
此时,碧梧台蝶寝之中。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原来因这副人偶的双眼一瞳含日华,一瞳藏月魄。想日月遍照万物,自有无上神力。而这副人躯以天下至美至柔之物做成,柔弱绮靡,在施法过程中,一时竟不堪承受日月之力。
于是眼见大阵即成,忽然啪嗒一声,镶在眼眶里的两颗碧瞳在落地的瞬间,分别化为一道金光,一道银辉飞出。凤韶连忙抬手挥出紫色念珠,将逃出的金光和银辉圈在原地,金光银辉落地一闪,显身成两个七岁女童。
一个扎着两个揪揪,戴着金日,身着一袭贴金的齐胸襦裙。另一个扎着两个丫髻,戴着银月,身着一袭贴银的齐胸襦裙。
南斗大阵因为施法中断,阵法上闪耀着的六颗星宿也跟着暗淡下来。
好在小白与人偶已神魂相融,但因失去双眼。而摇摇欲坠,凤韶连忙将她扶到怀中。伸手幻化出一条鲛绡,系在眼眶上。
唯恐她醒来,被天光刺痛。
做完一切,凤韶望向始作俑者。声音不怒自威道:
“我好不容易将日月神女从昆仑虚请下来,现在两位姐姐想去哪里?”
此时两道青光蓝光飞入室内,正是云花女和青鸾。
见到云花女与青鸾,羲和与望舒婴儿肥的小脸一垮,哭诉道:“云妹,青鸾。你们终于来了,凤凰他好过分,完全忘记当初是谁日夜照拂于他。要把我们取下,做别人的眼睛。吓死我们了,我们从陛下双眼中化出,其他凡夫俗子怎堪享用我们姐妹!”
青鸾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点燃:“疯了,你和朱雀你们都疯了!十五年前,他取下扶桑神木上的十只金乌,致使蓬莱三岛至今都天光幽微。而十五年后,你到昆仑虚,竟是要把日月神女炼化成眼珠子。”
凤韶抱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小白,对青鸾道:“嘘,别吵醒了她。”
青鸾怎会让他如愿,还要开口再骂。却被一道噤声符送入丹田。
凤韶将怀中的少女徐徐放倒在碧玉榻上,召云花女到近前来:“你回来的正好,帮我看一看。云海万物里该用什么做她的眼睛。要漂亮,要好看,要配得上这副躯体。”
面对如此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云花女早已心如止水。
走到榻前,仔细察看小白那鲛绡下空荡的眼眶。
“上古时期,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凤韶沉吟道:“你是说鲛人族的至宝,鲛人珠。”
云花女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过今时,鲛人族不复出焉。因为三千年前,南海有恶龙为祸,夷灭鲛人全族。这鲛人珠从此后便流入黄泉。如今在黄泉之主——黄帝的手中。”
“黄帝,我记得三千年前,我已经把他斩杀在南海。如何而今又成了黄泉之主!”
云花女淡然一笑:“黄帝的龙身遗落在南海之滨,千年不毁。两千年前,陛下途径南海,以香草填塞其心胸。将之复活。但他前世杀业太重,是以把他发配到万鬼横行的黄泉地狱,谁知,他竟能统御地狱万鬼,令其俯首称臣,尊为帝君。”
凤韶抬手又化出一法阵,遍照在小白周身。对云花女嘱咐道:
“你在这里照看好她。”
说完,他起身走到羲和与望舒面前。
“至于她们,我回来若见不到。那白帝就是你和青鸾的下场。”
云海十洲中,白玄炎三国各占三洲,天下之中是为九洲。独黄帝远避世外,居大荒之处,所摄一洲,名西洲。地广人稀,百鬼夜行,下接黄泉,为死亡之境。故西洲又被称为黄泉之国。
忘川之畔,自那场旷日大战结束以来,红色的彼岸花尽数枯萎凋落。被培植出它的炎帝朱雀尽数抛于脑后。
黄帝不忍见此红艳之花逝去,于是每日取鲛人珠化为的泉眼之水,将其灌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今日在这枯萎的花海之中,看到一朵红艳盛放。
朱雀摘下那一枝红艳,擎于手中:“好友,难为你有心,替我殷勤灌溉这片曼珠沙华。”
黄帝看着这许久未见的旧友,面色苍白,感叹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并不好。”
朱雀依旧高冠束发,一袭红衣,外披黑色大氅。却明显形销骨立起来,一双泣血的红目凝视指间的红花:“失去毕生之所爱,我与这浮华空荡的世间,还有何追寻……”
黄帝垂眼不语。
朱雀见他不再说话,好奇道:“你不想知道云拂衣是怎么被我杀死的吗?”
黄帝淡淡回答道:“不想。”
“哦?”
“因为我的才能有限。”
“说下去。”
“一个人只能用有限的才能做好属于他份内有限的事情。一旦他想越过他的才能,逾越他的本分,那么他就是在毁灭自己。”
黄帝知道五帝中,他是法术最为低微的神。他没有像梵天那样毁天灭地的神能。所以只能沉默或者选择不听。因为一旦他知晓云拂衣死时的惨状,只恐怕率先毁灭的便是自己。
“你是聪明且自知的人。也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恳谈下去,因为你和我爱慕着一个同样的永远得不到的人。所以只有你才懂得朱雀的苦楚可怜。”
朱雀叹息道,这世间只有黄帝懂的他求而不得的痛苦,因此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黄帝望向眼前这片死亡花海,朱雀在忘川种下这花叶永不相见的曼珠沙华,象征着他永远热烈绝望的爱。
而在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却是忍耐和沉默。
将自己的生存置于度外,方能保全自身。所以要懂得遇事歉退无争,不被眼前一时之利所蒙蔽,成全别人而后想起自己。
他隐蔽黄泉数千年,不涉三国之乱,且同最强大的朱雀交好。总算保得此地成为一方净土。
开解完朱雀,终于将这魔王送走。黄帝一如往常地回到敦煌郡的宫城之中。
不料偌大的议政殿里空无一人。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步出大殿,面对趋步而来的掌印内监,黄帝急道:
“孔雀公主呢?”
掌印内监相柳躬身回禀道:“一个时辰前,极乐界大梵天尊驾临,向公主讨要镇国之宝——鲛人珠。”
乍听此语,黄帝勃然变色道:
“胡闹,我西洲本就水源稀缺,千百年来全有赖鲛人珠化为的泉眼滋养西洲各族生灵。若将鲛人珠奉给梵天,不出七日,整个西洲都会川流干涸,为黄沙所埋。届时我好不容易镇压下的地狱万鬼,必会倾巢出动,将千里西洲化为黄泉鬼域!”
面对主上的愤怒,相柳不疾不徐道:“公主如若不应,黄泉之国的覆灭也不过在梵天须臾张开的一目之间。试问陛下,须臾与七日哪个长哪个短?”
黄帝冷静下来,看向相柳:“你已将镇守金刚窟的玺印交与孔雀?”
相柳点头应道:“不仅如此,公主还亲自带着梵天前去金刚窟,解除封印。”
向朱雀求救吗?
不,朱雀绝不会拯救黄泉之国。因为这里隐藏了太多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笑,他与朱雀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爱慕着同一个人。
而在四国局势之间,西洲因远遁塞外,国力弱小,从不被三国关注。便是今日覆灭,也不过被唏嘘一把,当作云海的一笔笑谈。
黄帝在大殿中徐徐踱步,千思百转间,终于不得不承认:眼下,只有孔雀能够拯救黄泉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