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吃喝玩好，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孟黎的房子离聚会的大酒店很远，早上得起很早赶车，干脆住沈鸢家。
玩了一天，属实累得不行。一到家，早已困得人畜不分的沈鸢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孟黎还强打起精神，坚强地洗漱完，才窝进被子里见周公。
两人睡得格外香甜。
太阳大片大片的照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还在睡梦中的沈鸢和孟黎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动都不动一下，电话响了都没人接。
在车子上的林薏衾知道两人绝对还没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往楼上奔去。
进到房间里面，林薏衾还是被惊到了。虽说完全了解彼此的睡姿，没想到再次看见还是大吃一惊。
睡相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沈鸢估计睡死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没人要的可怜巴巴的小猫。孟黎很是过分，一条腿架在沈鸢肚子上，一条腿放在地上，加上像是孕妇穿的睡衣，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浮肿。
林薏衾开始害怕起来，她睡觉是个什么姿势？会不会丑到面部扭曲？三木看到她的睡姿会不会嫌弃她？
脑海里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同时又感到庆幸，还好没带江森佑上来。这样子的睡姿多败坏社会风气，多伤害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林薏衾一个巴掌打在孟黎的屁股上，孟黎疼得惊醒，一双眼睛半眯半睁，意识朦胧地嘀咕道：“这才几点啊？”
身旁的沈鸢依旧毫无反应。
林薏衾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伸到孟黎面前：“黎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八点四十了。九点的聚会，你们是打算最后一个到，成为全场的焦点？”
孟黎听到“聚会”两个字，猛地跳下床，麻溜地收拾自己，边穿裤子边让林薏衾叫醒沈鸢。自己匆匆跑去洗漱。
对于这个任务，林薏衾深感崩溃。
熟悉沈鸢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能睡，除非饿得不行，不然她能睡一天。也不是没成功叫醒过，只是那一天她都有起床气，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自此之后，她们放假知道沈鸢在睡觉，从来不喊她出来玩，让她睡个够。
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帮她一把，林薏衾刚准备拿个音响放她耳边炸，沈鸢就自己醒了。
她睁开眼睛坐在床上，让自己慢慢清醒过来，再缓步走到行李箱前找衣服，看到林薏衾时，还捶了一下她的肩膀：“不错啊，起的挺早。”
林薏衾呆呆地看着她，这是不是起得太早，变傻了？
孟黎速度很快，从来不化妆的她只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背上昨晚搭配好的手提包，站在门口和林薏衾一起等沈鸢。
沈鸢更快，上了这么多年班，起得晚却从没迟到过，也是有原因的。
她练就了一门技艺，七分钟搞定完美妆容，挑不出任何瑕疵。拎上斜挎包，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离开。
江森佑很有耐心，等了那么久没有抱怨一句，在车子上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薏衾无聊时录的视频。转头看见下楼梯的三人中有说有笑的林薏衾，心情大好。在她拱进车里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
“哎，林林，你弟今天不是要来北余出差？”沈鸢想起什么，身子凑上前问到。
林薏衾点了点头：“他还得到中午。飞机票买晚了。”
沈鸢“啧啧”了两声：“不愧是龙凤胎，迷糊的性子可真是家族遗传啊。”
江森佑听此，失笑。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三人在酒店门口先下车，江森佑将车子停入地下停车场，随后就来。
一推开聚会厅的门，原本热闹的氛围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们。
沈鸢还打算悄悄地进去，没想到被发现了。随即尴尬地举起右手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孟黎和林薏衾跟在沈鸢身后，看到这架势，也不得不挥挥手。
有人认出了他们，热情地高喊，聚会厅又瞬间热闹起来。
沈鸢上学时性格好，八年没见了，越发长得好看，那些曾经不敢表白的男生看到她，心里隐秘的小心思又起来了。纷纷上前与她搭话，将她围成一个圈，沈鸢站在中间，不太好拒绝他们，硬着头皮聊了下去。
站在人群外圈的何霁野捧着一杯水，看着进退两难的沈鸢礼貌地客套。
真是长大了啊，能在这么风月的场合里应对如流。
“鸢姐！”成嘉树从人群里蹿出来，满面春风的笑着，特自然地揽过沈鸢的肩，有种占为己有的意味。
沈鸢看到成嘉树，顿时放松下来，笑容比之前舒缓不少，聊的话题也渐渐轻松。
“你怎么在这儿？”沈鸢小声问他。
成嘉树视线在寻找着什么，心不在焉地回：“我有个篮球队刚拿了冠军，在这办庆功宴。刚才看到你们了，跟进来玩玩。”
沈鸢调侃：“玩玩是假，找某人是真吧？”
成嘉树笑：“还是你了解我。”
方哲坐在何霁野旁边，胳膊碰了碰他，眯起眼睛看向众人围起来的那边：“还不上？”
何霁野仔细打量着沈鸢。
她今天打扮的很招人。
红色的修身丝绒长裙将她的好身材完美展现，一头冷棕色的卷发，在妩媚成熟中添了一丝俏皮。化了妆的眼睛更亮更有神，像是狐狸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平淡的眼神也能感觉出一丝暧昧，仿佛会勾魂。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粉嫩的唇瓣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轻咬下唇时性感迷人。疏离礼貌的笑挂在脸上，一朵高岭之花，冷漠不可得。
何霁野盯得出神，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明白了那些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们此刻的蠢蠢欲动。
他现在也有点蠢蠢欲动。
成嘉树一直揽着她的肩，像个护花使者一般为她隔绝所有桃花。
何霁野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水，朝沈鸢走去。
他拨开一圈圈的人群，站在最前面，薄唇勾笑，左手慵懒地插在口袋里，捻勒捻右手指尖，伸到沈鸢面前，率先开口：“阿念，好久不见。”
突如其来的“阿念”两个字让沈鸢愣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成嘉树看到何霁野的出现，有一瞬间的恍神，搭在沈鸢肩膀上的手紧了紧，直直地望向他看过来的目光，似有火药味蔓延。
好在旁边人多，叽叽喳喳的，总有人替她解围，她也不用纠结于该不该握手，手里就被塞上一杯果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被何霁野看在眼里，他不禁心紧了一下。
沈鸢因为何霁野的到来变得有点不自在，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饮料，眼神飘忽不定，扫到何霁野和方哲站一起聊天，眉目带笑，心不自主地多跳了一下。
188的个子，一身黑色，黑连帽卫衣，黑裤子，宽肩窄腰，显得他整个人格外英挺，精致的五官，一张过分帅气的脸，加上即使穿了一身黑也还是难掩的干净气质，很多女人都在角落里议论他，有的甚至想加上微信，日后能发展一下。
孟黎和林薏衾在一堆男人围上来之前就撤离了战场，拿着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
林薏衾东张西望，热情地跟认识的人打招呼。她不是北余大学的，但跟江森佑谈恋爱的原因，她也认识了很多北余大学的人，边跟她们聊八卦边等着江森佑的到来。
孟黎坐在一旁插不上话，上了大学她就没再追过星。现在工作了，有时候还有手术，得忙到凌晨两三点，压根就没空闲的时间去关注八卦。
她把杯子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静静地听着，视线追随着沈鸢旁边的男人。
成嘉树注意到她坐在那边，会装作不经意看过去。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很快分开。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在她面前站停。
孟黎低着头，感觉到面前有一片阴影洒下来，疑惑地抬头，撞入一双有力量的眼睛里。
面前的男人剃着寸头，鼻子高挺，棱角分明的轮廓多了一丝柔和。英气的五官看上去又不失少年感。他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孟黎，嘴角的笑快要憋不住。
两人真的太长时间没见面了，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孟黎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真来了啊？”
徐清阳爽朗地笑出声，坐到她旁边：“我刚在门口站那么久，都没看见我？”
孟黎摇了摇头，有一种见到老朋友的舒适感：“我以为你忙着带队比赛，没时间来呢。”
徐清阳仔细打量孟黎，发觉她脸小了好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工作很忙的。”孟黎叹了口气，“我可是救死扶伤的人民医生。”
徐清阳一直笑：“那你帮我看看我这腰伤还有机会痊愈吗？”
“我是心脏外科的。”孟黎撇嘴，不满地抗议，“果然感情淡了，连我什么科室的都不知道。”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徐清阳退役那年，两人狠狠吵了一架，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之后徐清阳被派遣到外省，没有机会当面和好，但从小到大的感情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偶尔过节日还会发点祝福，见面是真的一次没有。
“我知道，孟大医生，刚才逗你玩的。”徐清阳凑近了她一点，“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没变样。看到你，觉得时间真仁慈。”
孟黎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声音有点抖：“那是我保养的好。”
徐清阳释然一笑：“改天教教我？”
孟黎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你看上去就显小，不需要保养。”
徐清阳看到孟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心里轻松不少：“你是嫉妒我天生丽质？”
“呸，自恋狂。”
两人还打算说点什么，大厅中央的高台上走上来一对主持人，灯光也暗了下来。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聚会开始了。
沈鸢摸黑去沙发那边和林薏衾她们汇合，黑暗中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顺势将她一把带进怀里，搂着她往角落走去。
她知道是谁。抓人的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轻易挣脱，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她再熟悉不过了。
何霁野拉着沈鸢坐到了没人注意的位置上，一个大圆桌零零散散的坐着五个人。
主持人在上面热情地说着什么，投影仪也应景地放着她们三届的老照片，一波回忆杀让众人红了眼眶。
何霁野注意到照片里出现了很多次沈鸢，都是别人镜头下的她。他稍稍侧头，大屏幕上点点的光照在沈鸢脸上，她认真看着大屏幕上一张张的照片，搞笑的地方她会哈哈大笑。不过更多时候，她都是静静地注视着，眼里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沈鸢转过头，撞进了一双墨黑的眸子里，那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慌乱地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缓解尴尬。
真是没出息。
就看到一双眼睛，紧张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沈鸢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后面的时间里她保持着看大屏幕的姿势一动不动，即使那人热烈的眼神都快给她看穿了，她也愣是没扭头。
整整十分钟PPT才放完。大厅里有人小声抽泣。时光如梭，早已不似从前。
底下坐着的人思绪随着时间轴倒回到大学时，回忆自己的青春。
聚会进行到高潮，大部分人都有些醉醺醺的。沈鸢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大家故作热情又的确开心的面庞，淡淡地笑了笑。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可言。
加班加点到深夜，为房租发愁，起早挤地铁，工作遇到瓶颈期……都挺累的。早已没了小时候对长大的向往。
这次聚会来的很是时候，那么多故人，那么多过去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大家忘记了平时生活的心酸与隐忍。
孟黎和徐清阳不知跑到了哪里，估计是找了个地方叙旧。这两人前几年有很多心结，现在是时候解开了。
她觉得空气有点闷，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吹风，嘴里嚼着薄荷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心乱如麻。
“哎？沈鸢！”一声高昂又熟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沈鸢回头看，那人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
有点熟悉，但不确定是不是。她试探性地出声：“李贤骐？”
“对！”李贤骐走到她身边，激动地跟她打招呼，“真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你了。”
沈鸢不喜欢跟人叙旧，她拉开一点距离，礼貌地笑：“你怎么在这儿？”
李贤骐指指身后的某个包间：“出公差，来谈生意。”
沈鸢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李贤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在她身边站着。
气氛尴尬的要命。在这种时候，还迎面撞上了一起回来的何霁野、孟黎和徐清阳。三人说说笑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徐清阳先注意到她，格外惊喜，毕竟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他都还没好好跟沈鸢说句话。于是咧着嘴朝她点了点头。
沈鸢看他夸张的幅度，笑着眨了眨眼。
趁何霁野看过来之前，沈鸢假装没看见他，扭过头和李贤骐说话，一改刚才冷漠疏离的样子：“忘了问你了，你现在在哪个行业？”
“你终于问了。”李贤骐满脸笑意，“在证券公司上班，当总部经理。”
沈鸢拍拍李贤骐的大臂：“不错啊你，都升经理了。怎么样？坐办公室是不是超爽？”
李贤骐松了松领带：“就是办公环境好很多，工作量不减反增。”
“上班都是这样的。一身的班味，人都变得憔悴，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李贤骐刚准备侃侃而谈，何霁野严肃地抿着嘴走过来，站在沈鸢身后，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什么呢？我能听听吗？”
沈鸢看了眼脚下，往前走，跟李贤骐就超过安全距离；往后退，会直接撞进何霁野怀里；旁边的路被这俩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退无可退。
见躲不过，沈鸢深呼吸，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想使个眼色给孟黎，让她来救救场，结果孟黎和徐清阳早就没了踪影。
有点气急败坏，真的是重色轻友啊！！黎子你太过分了！！
李贤骐看了眼何霁野，不知话题该不该继续下去，张了张嘴愣是什么都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倒是沈鸢，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你想说什么？”
李贤骐一股脑跟沈鸢吐槽了他们老板的所作所为，抱怨为了业绩同事们的勾心斗角，难过为了竞争不断地裁员。
沈鸢共情力强，即使高衡一直以来对她都很照顾，在职场上没遇到过什么刁难，但是听别人诉苦，好像这些事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样。
“哒哒哒哒——来电话啦——”李贤骐的电话突兀地响起，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何霁野和沈鸢就站在原地等他。
沈鸢背对着何霁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有点不自在。
“阿念。”何霁野盯着她的后脑勺，有一种想把她扳正，直视她眼睛，不顾及任何地说出“我们和好吧”的冲动。可他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喊出这个昵称。
沈鸢身子一僵，侧了一点头。
何霁野这下能看见她整个侧脸。柔美的线条，小巧的鼻子，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啊扇的。
她动了动嘴，嗓子眼快蹦出一个字，被李贤骐的步伐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鸢鸢，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再聚？”李贤骐询问。
“再说吧。”沈鸢摆了摆手，“你快去忙。”
李贤骐点点头：“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何霁野，便三步两回头地走到马路对面打车。
何霁野被李贤骐的眼神气笑了，摸了摸鼻子，盯着沈鸢看。
沈鸢浑身绷紧，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阿念，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何霁野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
沈鸢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何霁野，直直地看着他，似是要看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说。
这三年她是如何的想他，是如何让自己麻木，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有时候很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有时候又想抱抱他，让他给自己力量，有时候又想彻底放手，让自己开始新生活。她很想告诉她，她是如何兵荒马乱地应对他回国这件事，她心里活动是什么，她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她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但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不能再提，也不能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它们跟遗憾一起，烂在肚子里吧。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何霁野参不透，更是烦躁。
沉默了半晌，久到何霁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沈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三年前我们好像就没话可说了。”
三年前么......
他们之间，这个三年过不去了么？
玩了一天，属实累得不行。一到家，早已困得人畜不分的沈鸢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孟黎还强打起精神，坚强地洗漱完，才窝进被子里见周公。
两人睡得格外香甜。
太阳大片大片的照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还在睡梦中的沈鸢和孟黎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动都不动一下，电话响了都没人接。
在车子上的林薏衾知道两人绝对还没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往楼上奔去。
进到房间里面，林薏衾还是被惊到了。虽说完全了解彼此的睡姿，没想到再次看见还是大吃一惊。
睡相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沈鸢估计睡死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没人要的可怜巴巴的小猫。孟黎很是过分，一条腿架在沈鸢肚子上，一条腿放在地上，加上像是孕妇穿的睡衣，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浮肿。
林薏衾开始害怕起来，她睡觉是个什么姿势？会不会丑到面部扭曲？三木看到她的睡姿会不会嫌弃她？
脑海里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同时又感到庆幸，还好没带江森佑上来。这样子的睡姿多败坏社会风气，多伤害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林薏衾一个巴掌打在孟黎的屁股上，孟黎疼得惊醒，一双眼睛半眯半睁，意识朦胧地嘀咕道：“这才几点啊？”
身旁的沈鸢依旧毫无反应。
林薏衾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伸到孟黎面前：“黎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八点四十了。九点的聚会，你们是打算最后一个到，成为全场的焦点？”
孟黎听到“聚会”两个字，猛地跳下床，麻溜地收拾自己，边穿裤子边让林薏衾叫醒沈鸢。自己匆匆跑去洗漱。
对于这个任务，林薏衾深感崩溃。
熟悉沈鸢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能睡，除非饿得不行，不然她能睡一天。也不是没成功叫醒过，只是那一天她都有起床气，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自此之后，她们放假知道沈鸢在睡觉，从来不喊她出来玩，让她睡个够。
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帮她一把，林薏衾刚准备拿个音响放她耳边炸，沈鸢就自己醒了。
她睁开眼睛坐在床上，让自己慢慢清醒过来，再缓步走到行李箱前找衣服，看到林薏衾时，还捶了一下她的肩膀：“不错啊，起的挺早。”
林薏衾呆呆地看着她，这是不是起得太早，变傻了？
孟黎速度很快，从来不化妆的她只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背上昨晚搭配好的手提包，站在门口和林薏衾一起等沈鸢。
沈鸢更快，上了这么多年班，起得晚却从没迟到过，也是有原因的。
她练就了一门技艺，七分钟搞定完美妆容，挑不出任何瑕疵。拎上斜挎包，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离开。
江森佑很有耐心，等了那么久没有抱怨一句，在车子上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薏衾无聊时录的视频。转头看见下楼梯的三人中有说有笑的林薏衾，心情大好。在她拱进车里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
“哎，林林，你弟今天不是要来北余出差？”沈鸢想起什么，身子凑上前问到。
林薏衾点了点头：“他还得到中午。飞机票买晚了。”
沈鸢“啧啧”了两声：“不愧是龙凤胎，迷糊的性子可真是家族遗传啊。”
江森佑听此，失笑。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三人在酒店门口先下车，江森佑将车子停入地下停车场，随后就来。
一推开聚会厅的门，原本热闹的氛围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们。
沈鸢还打算悄悄地进去，没想到被发现了。随即尴尬地举起右手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孟黎和林薏衾跟在沈鸢身后，看到这架势，也不得不挥挥手。
有人认出了他们，热情地高喊，聚会厅又瞬间热闹起来。
沈鸢上学时性格好，八年没见了，越发长得好看，那些曾经不敢表白的男生看到她，心里隐秘的小心思又起来了。纷纷上前与她搭话，将她围成一个圈，沈鸢站在中间，不太好拒绝他们，硬着头皮聊了下去。
站在人群外圈的何霁野捧着一杯水，看着进退两难的沈鸢礼貌地客套。
真是长大了啊，能在这么风月的场合里应对如流。
“鸢姐！”成嘉树从人群里蹿出来，满面春风的笑着，特自然地揽过沈鸢的肩，有种占为己有的意味。
沈鸢看到成嘉树，顿时放松下来，笑容比之前舒缓不少，聊的话题也渐渐轻松。
“你怎么在这儿？”沈鸢小声问他。
成嘉树视线在寻找着什么，心不在焉地回：“我有个篮球队刚拿了冠军，在这办庆功宴。刚才看到你们了，跟进来玩玩。”
沈鸢调侃：“玩玩是假，找某人是真吧？”
成嘉树笑：“还是你了解我。”
方哲坐在何霁野旁边，胳膊碰了碰他，眯起眼睛看向众人围起来的那边：“还不上？”
何霁野仔细打量着沈鸢。
她今天打扮的很招人。
红色的修身丝绒长裙将她的好身材完美展现，一头冷棕色的卷发，在妩媚成熟中添了一丝俏皮。化了妆的眼睛更亮更有神，像是狐狸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平淡的眼神也能感觉出一丝暧昧，仿佛会勾魂。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粉嫩的唇瓣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轻咬下唇时性感迷人。疏离礼貌的笑挂在脸上，一朵高岭之花，冷漠不可得。
何霁野盯得出神，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明白了那些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们此刻的蠢蠢欲动。
他现在也有点蠢蠢欲动。
成嘉树一直揽着她的肩，像个护花使者一般为她隔绝所有桃花。
何霁野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水，朝沈鸢走去。
他拨开一圈圈的人群，站在最前面，薄唇勾笑，左手慵懒地插在口袋里，捻勒捻右手指尖，伸到沈鸢面前，率先开口：“阿念，好久不见。”
突如其来的“阿念”两个字让沈鸢愣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成嘉树看到何霁野的出现，有一瞬间的恍神，搭在沈鸢肩膀上的手紧了紧，直直地望向他看过来的目光，似有火药味蔓延。
好在旁边人多，叽叽喳喳的，总有人替她解围，她也不用纠结于该不该握手，手里就被塞上一杯果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被何霁野看在眼里，他不禁心紧了一下。
沈鸢因为何霁野的到来变得有点不自在，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饮料，眼神飘忽不定，扫到何霁野和方哲站一起聊天，眉目带笑，心不自主地多跳了一下。
188的个子，一身黑色，黑连帽卫衣，黑裤子，宽肩窄腰，显得他整个人格外英挺，精致的五官，一张过分帅气的脸，加上即使穿了一身黑也还是难掩的干净气质，很多女人都在角落里议论他，有的甚至想加上微信，日后能发展一下。
孟黎和林薏衾在一堆男人围上来之前就撤离了战场，拿着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
林薏衾东张西望，热情地跟认识的人打招呼。她不是北余大学的，但跟江森佑谈恋爱的原因，她也认识了很多北余大学的人，边跟她们聊八卦边等着江森佑的到来。
孟黎坐在一旁插不上话，上了大学她就没再追过星。现在工作了，有时候还有手术，得忙到凌晨两三点，压根就没空闲的时间去关注八卦。
她把杯子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静静地听着，视线追随着沈鸢旁边的男人。
成嘉树注意到她坐在那边，会装作不经意看过去。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很快分开。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在她面前站停。
孟黎低着头，感觉到面前有一片阴影洒下来，疑惑地抬头，撞入一双有力量的眼睛里。
面前的男人剃着寸头，鼻子高挺，棱角分明的轮廓多了一丝柔和。英气的五官看上去又不失少年感。他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孟黎，嘴角的笑快要憋不住。
两人真的太长时间没见面了，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孟黎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反问：“你真来了啊？”
徐清阳爽朗地笑出声，坐到她旁边：“我刚在门口站那么久，都没看见我？”
孟黎摇了摇头，有一种见到老朋友的舒适感：“我以为你忙着带队比赛，没时间来呢。”
徐清阳仔细打量孟黎，发觉她脸小了好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工作很忙的。”孟黎叹了口气，“我可是救死扶伤的人民医生。”
徐清阳一直笑：“那你帮我看看我这腰伤还有机会痊愈吗？”
“我是心脏外科的。”孟黎撇嘴，不满地抗议，“果然感情淡了，连我什么科室的都不知道。”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徐清阳退役那年，两人狠狠吵了一架，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之后徐清阳被派遣到外省，没有机会当面和好，但从小到大的感情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偶尔过节日还会发点祝福，见面是真的一次没有。
“我知道，孟大医生，刚才逗你玩的。”徐清阳凑近了她一点，“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没变样。看到你，觉得时间真仁慈。”
孟黎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声音有点抖：“那是我保养的好。”
徐清阳释然一笑：“改天教教我？”
孟黎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你看上去就显小，不需要保养。”
徐清阳看到孟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心里轻松不少：“你是嫉妒我天生丽质？”
“呸，自恋狂。”
两人还打算说点什么，大厅中央的高台上走上来一对主持人，灯光也暗了下来。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聚会开始了。
沈鸢摸黑去沙发那边和林薏衾她们汇合，黑暗中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顺势将她一把带进怀里，搂着她往角落走去。
她知道是谁。抓人的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轻易挣脱，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她再熟悉不过了。
何霁野拉着沈鸢坐到了没人注意的位置上，一个大圆桌零零散散的坐着五个人。
主持人在上面热情地说着什么，投影仪也应景地放着她们三届的老照片，一波回忆杀让众人红了眼眶。
何霁野注意到照片里出现了很多次沈鸢，都是别人镜头下的她。他稍稍侧头，大屏幕上点点的光照在沈鸢脸上，她认真看着大屏幕上一张张的照片，搞笑的地方她会哈哈大笑。不过更多时候，她都是静静地注视着，眼里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沈鸢转过头，撞进了一双墨黑的眸子里，那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慌乱地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缓解尴尬。
真是没出息。
就看到一双眼睛，紧张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沈鸢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后面的时间里她保持着看大屏幕的姿势一动不动，即使那人热烈的眼神都快给她看穿了，她也愣是没扭头。
整整十分钟PPT才放完。大厅里有人小声抽泣。时光如梭，早已不似从前。
底下坐着的人思绪随着时间轴倒回到大学时，回忆自己的青春。
聚会进行到高潮，大部分人都有些醉醺醺的。沈鸢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大家故作热情又的确开心的面庞，淡淡地笑了笑。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可言。
加班加点到深夜，为房租发愁，起早挤地铁，工作遇到瓶颈期……都挺累的。早已没了小时候对长大的向往。
这次聚会来的很是时候，那么多故人，那么多过去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大家忘记了平时生活的心酸与隐忍。
孟黎和徐清阳不知跑到了哪里，估计是找了个地方叙旧。这两人前几年有很多心结，现在是时候解开了。
她觉得空气有点闷，靠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上吹风，嘴里嚼着薄荷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心乱如麻。
“哎？沈鸢！”一声高昂又熟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沈鸢回头看，那人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
有点熟悉，但不确定是不是。她试探性地出声：“李贤骐？”
“对！”李贤骐走到她身边，激动地跟她打招呼，“真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你了。”
沈鸢不喜欢跟人叙旧，她拉开一点距离，礼貌地笑：“你怎么在这儿？”
李贤骐指指身后的某个包间：“出公差，来谈生意。”
沈鸢点点头，没再说话。
但李贤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在她身边站着。
气氛尴尬的要命。在这种时候，还迎面撞上了一起回来的何霁野、孟黎和徐清阳。三人说说笑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徐清阳先注意到她，格外惊喜，毕竟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他都还没好好跟沈鸢说句话。于是咧着嘴朝她点了点头。
沈鸢看他夸张的幅度，笑着眨了眨眼。
趁何霁野看过来之前，沈鸢假装没看见他，扭过头和李贤骐说话，一改刚才冷漠疏离的样子：“忘了问你了，你现在在哪个行业？”
“你终于问了。”李贤骐满脸笑意，“在证券公司上班，当总部经理。”
沈鸢拍拍李贤骐的大臂：“不错啊你，都升经理了。怎么样？坐办公室是不是超爽？”
李贤骐松了松领带：“就是办公环境好很多，工作量不减反增。”
“上班都是这样的。一身的班味，人都变得憔悴，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李贤骐刚准备侃侃而谈，何霁野严肃地抿着嘴走过来，站在沈鸢身后，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什么呢？我能听听吗？”
沈鸢看了眼脚下，往前走，跟李贤骐就超过安全距离；往后退，会直接撞进何霁野怀里；旁边的路被这俩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退无可退。
见躲不过，沈鸢深呼吸，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想使个眼色给孟黎，让她来救救场，结果孟黎和徐清阳早就没了踪影。
有点气急败坏，真的是重色轻友啊！！黎子你太过分了！！
李贤骐看了眼何霁野，不知话题该不该继续下去，张了张嘴愣是什么都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倒是沈鸢，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你想说什么？”
李贤骐一股脑跟沈鸢吐槽了他们老板的所作所为，抱怨为了业绩同事们的勾心斗角，难过为了竞争不断地裁员。
沈鸢共情力强，即使高衡一直以来对她都很照顾，在职场上没遇到过什么刁难，但是听别人诉苦，好像这些事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一样。
“哒哒哒哒——来电话啦——”李贤骐的电话突兀地响起，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何霁野和沈鸢就站在原地等他。
沈鸢背对着何霁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有点不自在。
“阿念。”何霁野盯着她的后脑勺，有一种想把她扳正，直视她眼睛，不顾及任何地说出“我们和好吧”的冲动。可他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喊出这个昵称。
沈鸢身子一僵，侧了一点头。
何霁野这下能看见她整个侧脸。柔美的线条，小巧的鼻子，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啊扇的。
她动了动嘴，嗓子眼快蹦出一个字，被李贤骐的步伐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鸢鸢，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再聚？”李贤骐询问。
“再说吧。”沈鸢摆了摆手，“你快去忙。”
李贤骐点点头：“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何霁野，便三步两回头地走到马路对面打车。
何霁野被李贤骐的眼神气笑了，摸了摸鼻子，盯着沈鸢看。
沈鸢浑身绷紧，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阿念，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何霁野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
沈鸢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何霁野，直直地看着他，似是要看穿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说。
这三年她是如何的想他，是如何让自己麻木，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有时候很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有时候又想抱抱他，让他给自己力量，有时候又想彻底放手，让自己开始新生活。她很想告诉她，她是如何兵荒马乱地应对他回国这件事，她心里活动是什么，她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她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
但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不能再提，也不能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它们跟遗憾一起，烂在肚子里吧。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何霁野参不透，更是烦躁。
沉默了半晌，久到何霁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沈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三年前我们好像就没话可说了。”
三年前么......
他们之间，这个三年过不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