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车祸,是他此生洗不清的罪孽。

    十二岁的少年,过于叛逆,嚣张到全世界都看不了眼里,回想过去只剩狂妄自大。

    杨之涵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些不服气,他又一次因为偷开私家车被罚跪,纵然杨琛已经罚过他无数次,还是屡教不改。

    一旁的杨琛一脚踹在他身上,被他这顽劣劲气的恨不得掐死他,严欢既悲又怒,最后只剩无可奈何。

    “我说了多少次了!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

    杨之涵不以为意,故意气他:“随你啊,你在外头养小三,胆子也挺大。”

    啪!

    杨琛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一边的严欢坐在沙发上心疼的哭,杨之涵脸都肿了起来,愣大的一个巴掌印,嘴角都挂着血。

    “以后不许再跟你那群猪朋狗友玩!”

    杨之涵冷笑:“你管得着我?!”

    “之涵。”严欢走过来,劝说道:“听话,跟你爸爸认个错。”

    杨之涵:“我没错。”

    “你偷车这就是错!未成年无证驾驶就是罪!”杨琛吼道。

    杨之涵:“那你养小三是不是错啊?婚外情也是罪吧。”

    严欢捂住他的嘴,杨之涵依旧仇视着杨琛,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的父亲出轨这件事,就算严欢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

    “杨之涵,我真是恨不得掐死你!”杨琛火冒三丈,但却束手无策。

    他知道杨之涵恨他,他自己也恨不得杀了当年的自己,事已至此,他除了弥补他们母子俩,什么都做不了,他出轨了,是他的错,他对不起严欢,对不起杨之涵,到现在,他只是想要一个悔过的机会,怎么就这么难。

    杨之涵过于叛逆,他是他的父亲,怎么能视而不见,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杨之涵依旧没有认错的态度:“那你赶紧掐死我吧!省得我妈带个拖油瓶,改嫁的时候不好嫁!”

    劝说无果,严欢也被触碰到痛处,哭着离开现场,回了房间,从发现杨琛出轨后,这个家就没安宁过。

    “严欢。”杨琛追过去。

    杨之涵也回了房间,把门摔的震天响。

    杨琛追进房间,抱住严欢,满是愧疚,他们本应该幸福一生,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对不起,严欢,对不起……”杨琛哽咽着。

    对不起这三个字,三年前他已经说过了,她也听累了。

    她原以为遇到了最好的爱情,如果杨琛没有出轨,他们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

    “杨琛,如果之涵还是接受不了你,我们就离婚吧。”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凑合下去了。

    与其把爱放在首位,倒不如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

    杨琛抱紧了她,哀求道:“严欢,你原谅我……别走。”

    严欢苦笑:“我原谅你,之涵不原谅你,我能怎么办。”

    三年了,杨之涵越来越叛逆,他们父子俩每天都像仇敌一样,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缓和他们的父子关系。

    她可以原谅杨琛,放下那段不好的过去,因为爱还没有耗尽,除了给那个女人钱,杨琛也没有发生更加恶劣的背叛,她也愿意相信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可是杨之涵不信啊。

    杨之涵待在房间里,和刘鹏何亮那群人打游戏,打了半天觉得没劲便下了线。

    又和杨琛吵架,他心里一团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喜欢找刺激,比如飙车。

    他出了门,下了楼,翻箱倒柜的找车钥匙,家里的车钥匙全都被杨琛收起来了,刚偷的那把也被拿回去了。

    杨琛和严欢听到动静连忙出门查看情况,杨琛先一步跑下楼梯,就见杨之涵到处扒拉抽屉,扔的遍地狼藉。

    “杨之涵!”杨琛怒吼,大步流星的走向他,攥住他的衣服后领就往外走。

    出了门,把他丢在外面。

    杨之涵倔强的爬起来,向他伸手:“车钥匙。”

    杨琛冷声道:“没有,以后家里的车,你一辆都别想动。”

    杨之涵扭头就走。

    杨琛冷笑:“走了就别回来。你不是挺有种吗?出了这个门,没了杨家庇护,我看你那些猪朋狗友还会不会跟你称兄道弟,想要车?有本事自己去挣一辆。”

    杨之涵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倔强和不服输,“我才不会那么傻,走了让你舒坦,我就是要待在这里,天天膈应你!”

    他撞了杨琛一下,走进房子。

    杨琛坐在门口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烦躁的吞云吐雾,手腕上的手链早已没了光泽。

    今天本是他和严欢的结婚纪念日,被杨之涵这么一搅和,饭都不用吃了,气都气饱了,每到重要的日子,杨之涵必定出来捣乱,他知道杨之涵在恨他怪他怨他,他有错,对不起严欢,他都受着,但他不能由着他的亲生儿子走弯路。

    严欢从门口走出来,坐在他身边,杨琛连忙灭了烟。

    “你怎么出来了?”

    严欢:“陪你一会儿。”

    他握住她的手,垂眸看着眼前她手腕上的手链,像以前那样,不自觉的按着她的手心。

    严欢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要送给我的吗?”她在他外套里发现的。

    杨琛点头,打开盒子,是新的手链,他解开她手腕上已失去光泽的手链,给她换上新的。

    严欢也给他换上。

    他们相爱至今,手腕上总会戴着情侣手链,每隔一段时间,杨琛都会送她新的,久而久之,这成了他们的信物。

    他曾说:戴了这个,就被我牢牢铐住了。

    她真的被他铐住了,不管是人还是心,但她却没能锁住他。

    杨琛出轨的那段时间,他摘下了手链,发现他的变化,其实很简单,他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尤其是在她面前,心虚起来很容易辨别。

    她还是没舍得离婚,不仅仅是为了给杨之涵一个完整的家,而是她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从校服到婚纱,杨琛从来没有让她后悔跟他在一起,除了他出轨的那次。

    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她知道,他心慌了,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她相信,杨琛一定会对她好的。

    16岁的杨琛给了她期待,18岁的杨琛给了她欢喜,20岁,给了她承诺,22岁,凤冠霞帔,24岁,杨之涵出世,他们初为父母,27岁,家庭幸福,事业有成,30岁,她依旧被他偏宠,33岁,情感危机,36岁,他们还算相爱,杨琛多了份愧疚和悔恨,而她愿意信他一次。

    转眼间,他们已走过二十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二十年。

    严欢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十指相扣,一如二十年前,绿草坪上,她在他肩上浅眠。

    所谓原谅,她只是在等,等爱慢慢耗尽,慢慢消散。

    房间里的杨之涵已趁这个间隙,从父母的卧室里偷走了车钥匙,从后门跑到花园,开了车门。

    门前的杨琛和严欢听到动静后,杨之涵已经开着车跑了。

    夜里风寒,天色阴沉。

    杨之涵开着车疾驰在宽阔无人的柏油路上,后面杨琛紧追不舍。

    他熟练的挂挡换挡踩油门,只顾着甩掉后面的杨琛,叛逆的少年,冲动的心智,让他无视了自己的能力,步步向着危险前进。

    他车速过快,跨过实线车道逆行,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撞出去,漂移滑行的那一瞬,他看见了站在人行道上的女人,但车子早已不受控制的撞过去。

    车子倒翻,他被困在车里奄奄一息。

    杨琛从车子里出来的那一刻,站都站不稳,“之涵!!”他爬向车边,打破车窗。

    杨之涵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杨琛,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杨琛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好像没了他,就全完了。

    杨琛费力的把杨之涵从车子里拖出来,叫了救护车。

    车祸现场,两伤一亡。

    卡车的主人没什么大碍,但那个女人被杨之涵撞死了。

    杨之涵醒来后,知道自己撞死了人,在父母的陪同下,他们找到死者卢舟月的家属,向他们赔礼道歉,由于杨之涵还未成年,只赔付了一笔钱。

    成年前,杨之涵没再开过车,不管是机动车还是摩托车甚至自行车,成年后,很少开车,一般只骑自行车。

    连杨之涵自己都觉得他太侥幸了,他撞死了人,毁掉了一个家庭,他该死,他有罪。

    可他却被保护在羽翼之下。

    得知卢舟月只有一个女儿,家中老人年迈舅父舅母不愿意接纳她,他希望父母把她接到家里来,他想赎罪。

    杨琛和严欢也是这样想的,打算收养华靓,但未等他们收养她,有人已抢先一步带走了她。

    华靓去了向家,出于愧疚,他们也时常在资金上接济她,有时以助学金奖学金的形式给她,有时直接给向家。

    撞死卢舟月这件事,是杨之涵抹不去的罪过。

    天意弄人,杨之涵爱上了华靓,后来,华靓也爱上了杨之涵,兜来转去,成就了一段孽缘。

    杨之涵剑走偏锋,在刀尖上行走,在薄刃上舔蜜。

    16岁与她在校园里相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辈子都无法与这个叫华靓的女孩撇干净。

    年少轻狂不自知的他,犯下无法弥补的罪过,注定要用一生来忏悔。

    严欢曾问他:一意孤行和华靓在一起,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有想过,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华靓会恨他,甚至会想要杀了他,但不管怎样,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弥补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给她一个家,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甚至去死,给她母亲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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