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广作为县令,在官场中属于末端,平日里也不会有太多人上门拜访。今日宴请贵客,最忙碌的要数厨房和会客厅了。但是人手不够,只能从各个院子里借调人手,找一些干杂活的婢女去帮帮忙。命令再次传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婢女,也就是今日吩咐朱珛去打扫祠堂的婢女立马就把四个负责洒扫的婢女推了出去。

    这种活是吃力不讨好,做得好没有赏赐,犯了错可要重重挨罚。

    不过她的小心思对朱珛而言是歪打正着。

    “你早些回,今夜还是你当差。”那人盯着朱珛,慢悠悠地说道。

    “辛夷姐姐,要不今晚我值夜吧。王有她……”

    被称作辛夷的人瞪了帮朱珛说话的人一眼:“你爱值夜以后就你得了。”

    谁能受得了夜夜在此当差啊,她立马缩了缩脖子,可也不知道怎么辩驳,连说了两个“我”后就没有了下文。

    朱珛可不能白白让帮自己说话的人被呛:“值夜可以啊,不过我昨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干活,要是今夜不小心睡过去谁担责?”

    “谁担责?不是你吗!擅自睡觉该罚!”辛夷也没想到有人和自己顶嘴,声音都要高了两个度。

    朱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作为安排差事的婢女,明知而故意为之,难到不是最应该被罚的人吗?”

    “你!”辛夷瞪着眼睛无力反驳,她本就是想要借机欺负一下新人,可谁知新人伶牙俐齿,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狡辩,她深呼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转而把视线盯向旁边缩着脖子的人,“白前。”

    被叫到名字的人浑身一个哆嗦,脑海里只有“完了完了完了”的念头。

    “今夜我们四个都要去帮忙,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辛夷姐姐帮着值夜了。”还没等辛夷的话说了出来,朱珛一帮白前一口回绝。

    辛夷气得眼睛瞪得更大更圆,真是作孽,有人要爬到她头上做主意了。不过既然说不过她那就去老夫人面前说些坏话,看她以后怎么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混。

    辛夷气鼓鼓的离开,白前的眼睛里顿时在冒星星,另外两个没说话的此时也开了口:“到没看出来你气人的本事这么厉害,今日她叫你去打扫祠堂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个受欺负的,这个活原本就是老夫人吩咐给她的,只是她觉得西南角不太平又私自将活指派给别人。”

    朱珛不解,白前解答:“我新来的时候也这样,她让我一个人烈日下打扫院子,那时候还起风,我扫一会儿那个叶子就掉下来就得重新弄,扫了整整两个时辰。”

    其他两个人也跟着附和,朱珛大致了解,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她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和老夫人讲?”

    三个人摇摇头:“她的父亲母亲都是江家的下人,母亲是随嫁过来的婢女,一直伺候老夫人,父亲以前是江府的主管,为老爷办事,老夫人疼她都来不及,我们怎么敢真向老夫人告状。”

    崇拜之余,白前有些担心:“她还是很记仇的,你今日得罪了她往后在江府也不好过。”

    朱珛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宽心:“放心吧。”

    “不过说个有趣的,她本来是被指给三少爷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

    “居然还有这档子事。”

    四个人边说边走,到厨房的时候耗了一些功夫,果不其然就被厨房的掌事嬷嬷数落了一通。

    “蔡嬷嬷,可以传膳了。”

    朱珛认得是江夫人身边的那名新来的婢女。

    “你们将菜端过去吧。”蔡嬷嬷指挥起来,“莫要走得太急,端得稳些。”

    饭菜的香气袭来,让接连着两日只有稀粥馒头的朱珛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即使手上端着的东西称不上山珍海味。

    江府没有苛待婢女,每日的稀饭和粥她也是吃得饱饱的。她是单纯的馋了。

    饭桌上没有传闻中“不是人”的江家三少爷,同时也没有邱子恒的身影。

    “下官昨日才知道景公子抵达黔南的消息,匆匆设宴,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景公子莫要怪罪。”江福广举起酒杯朝那名男子敬酒。

    “景”这个字马上在朱珛的脑海里重复翻滚,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谁。

    景少山的儿子,景禾。她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景少山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天生的武将苗子。平定大西北,战功赫赫,更是收复好几块被南蛮侵占的失地。不过景禾虽然自小跟随景少山在西北长大,但是景少山从未对他有过提拔,甚至也没有让他入军营。

    景禾年满十二时就随着景夫人回到上京,直至今日没有官职也没有头衔,照理说一个县令对他也不用这么客气。

    可是看在景少山的排面上,旁人就万不敢对景禾怠慢几分。

    “江县令太客气了。”景禾也举起酒杯,“我的商队在来的路上遭到贼人抢劫,本来想在黔南做番买卖挣些小钱,没想到现在还要来麻烦江县令,实在是抱歉。”他说完将酒一饮而下,看得出来很有他父亲景少山的豪爽风范。

    江福广忙说:“哪里哪里,这都是下官应尽的职责。就是不知道景公子丢了什么,在哪里丢的,那帮贼人什么长相,有什么特征……”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丢了就丢了。”景禾挥了挥手,不过他马上接着说道,“但是真有一件事要麻烦江县令,我现在身上没有盘缠,能否今夜在此借宿一晚?”

    话音刚落,朱珛就看到江福广和江夫人对视了一眼,江夫人的脸上明显有些许慌张。

    “明日午时就走。”景禾也看出江夫人的神色异常,他补充道。

    江福广笑道:“不算什么麻烦事,能为景公子效劳也是下官的荣幸。”

    江夫人听到“午时就走”也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她把一旁的婢女招过去吩咐了两句,婢女立马就去安排人打扫客房。

    “景公子是第一次来黔南吧,来尝尝我们的特色菜。”江夫人笑脸盈盈地招呼道。

    布完菜朱珛也没有了留在会客厅的理由,她拿着托盘跟着人群又回去了厨房。回到厨房,刚刚鸦雀无声的人儿都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今日来的是谁?长得如此英俊帅气。”有人惊呼。

    “老爷都这么谦虚,一口一个公子的,估计是个大官的儿子吧。”有人猜测。

    朱珛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邱子恒哪去了,难不成他独留景禾一人在江府吗?但是景禾明日午时就走,一个晚上能发现什么?

    想到这里朱珛有些泄气,自己有些鲁莽,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今天小姐和三少爷没有出来见客呀。”朱珛端着托盘跟着队伍再一次前往会客厅。她装作好奇的问与她并肩的白前。

    白前还没开口,前头一个不认识的婢女回:“你是新来的吧,小姐去上京选秀。三少爷犯了错被老爷罚着闭门思过三日,今日才第二天。”

    ……

    “查清了吗?”

    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映照进来,只见桌案上焚香的烟在光辉中袅袅升起,屋内静悄悄的,氛围凝重而又庄严。

    “回禀皇上,奴才打听过了,殿下确实在黔南,好像……好像还进了江府。”地上跪着的人声音有些发抖,额头始终抵在地面上,他是胆颤着才把“江府”二字说了出来。

    朱璟冷笑了一声:“什么叫好像,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那人一听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奴才立刻去确认。”

    “江福广……江湘……”朱璟念着二人名字,思索再三,开口道,“挑二十暗卫随朕去黔南,要快。”

    待人走后,他才重新翻看刑部呈上来的案卷。可翻来覆去也没有任何思绪,这让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一个小小县令之女怎会习武,又怎会选择在选秀的时候行刺。

    他已经派心腹邱子恒前往黔南打探,但是实在没想到胆大的朱珛竟然会悄悄的跟了出去。

    现在朱珛出走黔南,安危不明,他担心。但是不可否认,朱珛的出走让他找到了一点方向,与其在上京坐着等着旁人把结果呈上来,不如亲自去黔南找到朱珛,顺便看看有其他收获。

章节目录

温润有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顾今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顾今越并收藏温润有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