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处理食材时，我就守在料理台边上——小爷只是负责监工！天知道仆人会不会偷吃。
本座绝不是馋那条鸭嘴鱼！
眼见夏油杰熟稔地解剖、剔骨、上蒸屉，我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形容：
贤妻良母。
夏油杰侧目，成功收获一只盯鱼猫，他忍俊不禁，刮了刮猫鼻子，温声细语地问：“在想什么呢？”
我吸了吸哈喇子，又不肯低声下气，商量说得扭扭捏捏：“我今天……想吃蛋黄……”
话毕，本座就自觉脸上发烧，幸亏此刻不是人形，不然老脸往哪儿搁。
“好。”夏油杰弯下腰，双手撑膝，与我平视，温和地征求意见，“给你打成粉，好么？有助消化。”
“嗯……”
哎，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先人诚不欺吾啊。
想来今日，夏油杰心情不错。他揉了揉我的头顶，一双隽秀的眼睛笑成月牙，继而忙活晚饭去了。
厨房平日里都是带锁的，本座头次进。
我心里打起小算盘，沿着料理台慢慢观察四周，居然发现一扇小纱窗，忍不住哨探——
夏油杰背对着我，正专心盯着沸腾的锅。
我无声无息亮出爪子，磨了磨纱窗，又忍不住推搡起来。
很硬的材质，像钢丝的触感。
如果是普通纱窗，倒能徒爪刮破。我顿时泄气，沿着边缘继续缓行。
不知不觉来到灶台处，蒸鱼还在屉里，此刻散发香味的是鱼汤，在锅中咕咚咕咚冒着浓白的泡。我翕动鼻子，肚子马上闻鸡起舞，也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温柔且不容拒绝地带我远离锅炉。
我抬眼一瞧。
夏油杰轻描淡写地说：“小心燎到毛。”
他掀开锅盖，夹了一块鱼，放置盘子里备凉。我垂涎那块鲜嫩的鱼，一边矜矜业业寻找这座房子可能存在的纰漏。
等鱼块凉彻底，夏油杰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鱼骨残留后，才递到我嘴边。
终于等到你啦，鱼仔！我嗷呜一口，就着他的手，美美地咀嚼起来，一边斟酌该怎么弄破纱窗。
“您在人世逗留，是有任务在身的吧。”夏油杰状似无意地说。
砰——！鱼块应声落地。
我根本来不及心疼美味，整只猫大惊失色，直接褪色成石膏雕像。
入世以来，关于自己的重要信息，本座从未向透露给任何人。
他是从何得知的？！
本座签了仙界保密协议，对外绝口不提。
既非我相告，那必是夏油杰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自己猜着的。
苍天怜见！实非本座之过啊！
我缓缓往后撤，摆出战时预备状态，只待他话术出现疏漏，便毫不留情重拳出击。
夏油杰身处危机，却仍面不改色，幽幽开了话匣子。
“想必您早就知悉，悠仁身上，有另一个属于诅咒的灵魂。”
我一声不吭，静等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油杰依次往破壁机里放入鱼骨、蛋黄、营养粉，按下开关，机器的嘈杂顿时弥漫整个厨房，掩盖了青年的声音，只有近侧的我能耳闻：
“那个诅咒叫‘两面宿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
我蓦地抬起头。
夏油杰的面庞隐没在背光处，晦暗不明。
“蕴含宿傩咒力的手指，是人力无法破坏的特级咒物。诅咒一天强似一天，这颗定时炸弹迟早会撼动世界，对此我们却束手无策。”
“——直到容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就是你们留我的原因？”
“悟确实有这层用意。”夏油杰按住破壁机顶端，“各方势力都视悠仁为眼中钉，包括……我和悟分身乏术，如果有您庇佑，至少那孩子身边能减少伤亡，悠仁也不必过分自责。”
他又夹了块鱼肉，一如既往细细查验，喂到我嘴边时，笑得如沐春风：
“而我希望您留下，是出于私心。”
若直言有所求，本座还不难应对。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夏油杰应该并无瓜葛，他偏生用没头没尾的“私心”作解释，反倒令人疑窦顿生。
我在人间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就和牙一样硬冷，根本不吃这套低声下气的作态。
我眯起兽瞳，缓缓说：“你的目的？”
“我哪敢有所图谋，”夏油杰一脸人畜无害，“我只是……特别想养一只猫罢了。”
“如果您不相信，大可立下契约，我不需要任何好处。”他朝我伸出手心，满眼诚恳。
手是人的另一张脸，此言不虚。
他手心看似修长如玉，虎口指侧却遍布薄茧。如果五条悟算杀机外露，那么这位便是阴鸷内敛，暗藏锋芒。
“您不信？”夏油杰见我不动，突然问道。
“不信。”我坦言。
我活了几百年，人类的旧规一如水清则无鱼，不可能毫无算计。
不求回报是个幌子。
人世最贵的代价之一，大抵有“人情”一说，不可用金银估量。
与人界生灵牵连因果，除非万般无奈的境地，否则对我而言，绝对弊大于利。
-
第二天，刚从梦中悠哉离去，拿爪子洗脸的功夫，我就在心里琢磨：今天，夏油杰会给本座准备什么宴席呢？
不对！
我猛地回过神，立马羞愧地顿足捶胸：这就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了？！活打了嘴了你！仙界败类！恬不知耻！算什么正经猫神！
我严肃批斗完自己，振作精神，再一次地，把越狱计划提上了日程。
本座轻车熟路，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虎杖悠仁却不似往常一般在看电影，沙发上空无一人。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诧异地发现，大门上的AB小窗居然洞开！
他们人呢？为什么送餐窗口开着？？
忽然想起夏油杰所言，各方势力正试图暗杀虎杖悠仁。难不成……我静下心来，试图捕捉异样。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电子提示音：
「嘀——您有新的语音留言，是否接听？」
我飞速跃上玄关处的鞋柜，一爪子掀开听筒，按下播放键，小屁孩朝气蓬勃的声音开始放送：
「猫咪老师！我出门做任务了！夏油老师准备了您的早中饭，就放冰箱里，上面贴着标签。」
「夏油老师还说，如果您是中午醒的，就不要吃那份早餐啦，可能不新鲜了，会吃坏肚子。」
「我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带草莓大福伴手礼给你！茶几上有您最喜欢的水果罐头，起罐器已经放好了，掰一下就能开。啊对了，如果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可以拨伊地知先生的电话，号码压在座机下面。」
「还有还有，怕您一个人会闷，我把AB门打开啦，但是回家的时候记得关上噢。」
「以上。虎杖悠仁留。」
语音播放完毕。
有一瞬间本座心情千回百转，活像打翻了五味瓶。
虎杖悠仁这孩子，究竟真傻，或者大智若愚？
莫非……其实他并不知道，本座是被两个无德教师绑架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
以这小孩的三观，若知悉吾之意愿，必不可能不放吾走的，没准还会亲自打点送行装备予吾呢。
我挂上话筒，忍不住啧啧称奇。
俗话说歹竹出好笋，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真不知道小孩如何能做到不近“悟”者黑的。
难不成……
这孩子练过金钟罩？？？
-
我吃完早餐就暗下决心，等吃过午餐，再走不迟。
——因为，本座绝不能浪费粮食！坚决反对！浪费的可耻行径！
捱到午后，我蹲坐茶几上，爪子扒拉罐头，又追着它从这一头，滚到另一头。并乐此不疲。
这座房子采光颇佳，落日余晖铺天盖地洒进来，颇为壮阔。
一个下午，本座思绪纷杂，感悟良多。
在人世出差整整十年了，且不说第一次被人成功绑票。结果临了临了，竟为离别倍感不舍。
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仙殊途，终有一别，早痛早了。
也该快刀斩乱麻了。
本座打包好惆怅，瞬间恢复成七情断绝的洒脱猫猫，不拖泥带水扬长而去。
……
哎。
不知该如何叙述当下状况。
因为实在太离谱了——我整个猫，半截卡在了AB门框上。
千算万算，差池竟是本座的嘴。
奇耻大辱啊。
——都怪夏油杰，这么会做饭干什么？！一天天伙食都这么好，都把小爷养成实心的了！
生气！
我奋力蹬腿，攥着门框边缘竭力挣扎，滑稽的咸鱼也似，半死不活地挂在半空。
……幸亏身处人迹罕至的郊外，不然我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时，我正为胖胖的自己发愁时，不远处，有人哼着小调，声音逐渐清晰，似乎朝这儿走来了。
我曹。
是谁来了？！
漫天神佛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耶稣阿门保佑——来的人千万别是五条悟啊啊啊啊啊啊！！！
我目眦尽裂，差点急哭。巨大的惊恐之下，挣扎得愈发用力，如果脸上没毛，想必此时此刻，定然充血通红了。
但很可惜，临时抱佛脚，佛祖老人家无悲无喜，劝慰我吸取教训，最后让我麻溜地自生自灭。
眼罩精双手插兜，谐谑地吹了声哨：“哟~这不是猫猫神么？”
“——在这儿当门挂件呢？”
晚上，五条悟美滋滋地吃着大福，饶有兴味说了这件事，一边无情嘲笑。
小爷反手就想使出一套形意拳，刚要动作，被勒了许久的位置立即发出哀嚎，我顿时僵住，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整只猫虚弱到自闭。
虎杖抱着我，揉了揉我肿痛的腹部，神情十分落寞：“其实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猫咪老师，你是不是……不是自愿留下的？”
我眼睛一亮，差点喜极而泣，扒着虎杖悠仁的衣襟疯狂点头。
哎呀，这孩子情商高呀，竟察觉出异样来了。
虎杖悠仁苦笑：“果然。如果老师真的想走……五条老师，就让她走吧。”
五条悟停下嘴，欸了一声：“悠仁舍得猫咪老师离开吗？”
闻言，虎杖缓缓缩紧抱着我的手臂，沉默半晌，闷闷地说：“不舍得。但老师在这里也不开心。”
我一愣。
五条悟也跟着一怔，嘴角的笑意顿收，他揉了揉虎杖的头顶，悲戚道：“最近外头不安全，我本想让猫咪老师保护你的……哎，悠仁，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啊。”
“好。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悠仁……”
“五条老师……”
好家伙，你俩搁这儿演苦情话剧呢？
太恶心了。
五条悟开了门，虎杖悠仁把我放到人行道上，他就着蹲身的姿势，朝我灿烂一笑，充斥热爱生活的朝气：“再见了，猫咪老师——有缘再会！”
渴求的自由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犹犹豫豫探出几步，又纠结地往后偷觑，那俩笨蛋师徒犹然不觉，兀自向我摆手告别。
我的脑海顿时闪过几个画面：
夏油杰的剖白、邪神拿虎杖悠仁当人质、以及这孩子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表情……
哎，真真孽缘。我惆怅地想。
好猫做到底吧，谁叫本座正攒功德积分，救谁不是救呢。
说起来，如果是两面宿傩，那可是件大功德呢！
虎杖悠仁见猫突然折返，怔忪片刻，倏地抱起我疯狂转圈：“猫咪老师！太好啦，我们又见面了。”
拜托，咱们的分离根本没超过一秒钟——停下啊死小孩！本座快被转晕球了！
五条悟得逞一笑：“耶～还以为她真的会走呢，抓回来估计要费些功夫。杰真是未卜先知啊，是吧悠仁？”
虎杖悠仁：“嗯！啊——不是不是！两位老师本来想说，猫咪老师独自在外闯荡，如果混不下去了，我们再接你回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合谋欺诈的味道。
我：“……”
……老子他喵的谢谢你们啊。
区区在下虽不堪大用，好歹被人类尊为瑞兽。
下山闯荡这些年来，到处行（坑）善（蒙）积（拐）德（骗），吃得不要太开。
混不下去？
不存在的。
本座绝不是馋那条鸭嘴鱼！
眼见夏油杰熟稔地解剖、剔骨、上蒸屉，我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词形容：
贤妻良母。
夏油杰侧目，成功收获一只盯鱼猫，他忍俊不禁，刮了刮猫鼻子，温声细语地问：“在想什么呢？”
我吸了吸哈喇子，又不肯低声下气，商量说得扭扭捏捏：“我今天……想吃蛋黄……”
话毕，本座就自觉脸上发烧，幸亏此刻不是人形，不然老脸往哪儿搁。
“好。”夏油杰弯下腰，双手撑膝，与我平视，温和地征求意见，“给你打成粉，好么？有助消化。”
“嗯……”
哎，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先人诚不欺吾啊。
想来今日，夏油杰心情不错。他揉了揉我的头顶，一双隽秀的眼睛笑成月牙，继而忙活晚饭去了。
厨房平日里都是带锁的，本座头次进。
我心里打起小算盘，沿着料理台慢慢观察四周，居然发现一扇小纱窗，忍不住哨探——
夏油杰背对着我，正专心盯着沸腾的锅。
我无声无息亮出爪子，磨了磨纱窗，又忍不住推搡起来。
很硬的材质，像钢丝的触感。
如果是普通纱窗，倒能徒爪刮破。我顿时泄气，沿着边缘继续缓行。
不知不觉来到灶台处，蒸鱼还在屉里，此刻散发香味的是鱼汤，在锅中咕咚咕咚冒着浓白的泡。我翕动鼻子，肚子马上闻鸡起舞，也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温柔且不容拒绝地带我远离锅炉。
我抬眼一瞧。
夏油杰轻描淡写地说：“小心燎到毛。”
他掀开锅盖，夹了一块鱼，放置盘子里备凉。我垂涎那块鲜嫩的鱼，一边矜矜业业寻找这座房子可能存在的纰漏。
等鱼块凉彻底，夏油杰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鱼骨残留后，才递到我嘴边。
终于等到你啦，鱼仔！我嗷呜一口，就着他的手，美美地咀嚼起来，一边斟酌该怎么弄破纱窗。
“您在人世逗留，是有任务在身的吧。”夏油杰状似无意地说。
砰——！鱼块应声落地。
我根本来不及心疼美味，整只猫大惊失色，直接褪色成石膏雕像。
入世以来，关于自己的重要信息，本座从未向透露给任何人。
他是从何得知的？！
本座签了仙界保密协议，对外绝口不提。
既非我相告，那必是夏油杰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自己猜着的。
苍天怜见！实非本座之过啊！
我缓缓往后撤，摆出战时预备状态，只待他话术出现疏漏，便毫不留情重拳出击。
夏油杰身处危机，却仍面不改色，幽幽开了话匣子。
“想必您早就知悉，悠仁身上，有另一个属于诅咒的灵魂。”
我一声不吭，静等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油杰依次往破壁机里放入鱼骨、蛋黄、营养粉，按下开关，机器的嘈杂顿时弥漫整个厨房，掩盖了青年的声音，只有近侧的我能耳闻：
“那个诅咒叫‘两面宿傩’，千年前的诅咒之王。”
我蓦地抬起头。
夏油杰的面庞隐没在背光处，晦暗不明。
“蕴含宿傩咒力的手指，是人力无法破坏的特级咒物。诅咒一天强似一天，这颗定时炸弹迟早会撼动世界，对此我们却束手无策。”
“——直到容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就是你们留我的原因？”
“悟确实有这层用意。”夏油杰按住破壁机顶端，“各方势力都视悠仁为眼中钉，包括……我和悟分身乏术，如果有您庇佑，至少那孩子身边能减少伤亡，悠仁也不必过分自责。”
他又夹了块鱼肉，一如既往细细查验，喂到我嘴边时，笑得如沐春风：
“而我希望您留下，是出于私心。”
若直言有所求，本座还不难应对。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夏油杰应该并无瓜葛，他偏生用没头没尾的“私心”作解释，反倒令人疑窦顿生。
我在人间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就和牙一样硬冷，根本不吃这套低声下气的作态。
我眯起兽瞳，缓缓说：“你的目的？”
“我哪敢有所图谋，”夏油杰一脸人畜无害，“我只是……特别想养一只猫罢了。”
“如果您不相信，大可立下契约，我不需要任何好处。”他朝我伸出手心，满眼诚恳。
手是人的另一张脸，此言不虚。
他手心看似修长如玉，虎口指侧却遍布薄茧。如果五条悟算杀机外露，那么这位便是阴鸷内敛，暗藏锋芒。
“您不信？”夏油杰见我不动，突然问道。
“不信。”我坦言。
我活了几百年，人类的旧规一如水清则无鱼，不可能毫无算计。
不求回报是个幌子。
人世最贵的代价之一，大抵有“人情”一说，不可用金银估量。
与人界生灵牵连因果，除非万般无奈的境地，否则对我而言，绝对弊大于利。
-
第二天，刚从梦中悠哉离去，拿爪子洗脸的功夫，我就在心里琢磨：今天，夏油杰会给本座准备什么宴席呢？
不对！
我猛地回过神，立马羞愧地顿足捶胸：这就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了？！活打了嘴了你！仙界败类！恬不知耻！算什么正经猫神！
我严肃批斗完自己，振作精神，再一次地，把越狱计划提上了日程。
本座轻车熟路，三步并作两步跃下楼，虎杖悠仁却不似往常一般在看电影，沙发上空无一人。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诧异地发现，大门上的AB小窗居然洞开！
他们人呢？为什么送餐窗口开着？？
忽然想起夏油杰所言，各方势力正试图暗杀虎杖悠仁。难不成……我静下心来，试图捕捉异样。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电子提示音：
「嘀——您有新的语音留言，是否接听？」
我飞速跃上玄关处的鞋柜，一爪子掀开听筒，按下播放键，小屁孩朝气蓬勃的声音开始放送：
「猫咪老师！我出门做任务了！夏油老师准备了您的早中饭，就放冰箱里，上面贴着标签。」
「夏油老师还说，如果您是中午醒的，就不要吃那份早餐啦，可能不新鲜了，会吃坏肚子。」
「我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带草莓大福伴手礼给你！茶几上有您最喜欢的水果罐头，起罐器已经放好了，掰一下就能开。啊对了，如果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可以拨伊地知先生的电话，号码压在座机下面。」
「还有还有，怕您一个人会闷，我把AB门打开啦，但是回家的时候记得关上噢。」
「以上。虎杖悠仁留。」
语音播放完毕。
有一瞬间本座心情千回百转，活像打翻了五味瓶。
虎杖悠仁这孩子，究竟真傻，或者大智若愚？
莫非……其实他并不知道，本座是被两个无德教师绑架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
以这小孩的三观，若知悉吾之意愿，必不可能不放吾走的，没准还会亲自打点送行装备予吾呢。
我挂上话筒，忍不住啧啧称奇。
俗话说歹竹出好笋，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真不知道小孩如何能做到不近“悟”者黑的。
难不成……
这孩子练过金钟罩？？？
-
我吃完早餐就暗下决心，等吃过午餐，再走不迟。
——因为，本座绝不能浪费粮食！坚决反对！浪费的可耻行径！
捱到午后，我蹲坐茶几上，爪子扒拉罐头，又追着它从这一头，滚到另一头。并乐此不疲。
这座房子采光颇佳，落日余晖铺天盖地洒进来，颇为壮阔。
一个下午，本座思绪纷杂，感悟良多。
在人世出差整整十年了，且不说第一次被人成功绑票。结果临了临了，竟为离别倍感不舍。
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仙殊途，终有一别，早痛早了。
也该快刀斩乱麻了。
本座打包好惆怅，瞬间恢复成七情断绝的洒脱猫猫，不拖泥带水扬长而去。
……
哎。
不知该如何叙述当下状况。
因为实在太离谱了——我整个猫，半截卡在了AB门框上。
千算万算，差池竟是本座的嘴。
奇耻大辱啊。
——都怪夏油杰，这么会做饭干什么？！一天天伙食都这么好，都把小爷养成实心的了！
生气！
我奋力蹬腿，攥着门框边缘竭力挣扎，滑稽的咸鱼也似，半死不活地挂在半空。
……幸亏身处人迹罕至的郊外，不然我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时，我正为胖胖的自己发愁时，不远处，有人哼着小调，声音逐渐清晰，似乎朝这儿走来了。
我曹。
是谁来了？！
漫天神佛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耶稣阿门保佑——来的人千万别是五条悟啊啊啊啊啊啊！！！
我目眦尽裂，差点急哭。巨大的惊恐之下，挣扎得愈发用力，如果脸上没毛，想必此时此刻，定然充血通红了。
但很可惜，临时抱佛脚，佛祖老人家无悲无喜，劝慰我吸取教训，最后让我麻溜地自生自灭。
眼罩精双手插兜，谐谑地吹了声哨：“哟~这不是猫猫神么？”
“——在这儿当门挂件呢？”
晚上，五条悟美滋滋地吃着大福，饶有兴味说了这件事，一边无情嘲笑。
小爷反手就想使出一套形意拳，刚要动作，被勒了许久的位置立即发出哀嚎，我顿时僵住，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整只猫虚弱到自闭。
虎杖抱着我，揉了揉我肿痛的腹部，神情十分落寞：“其实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猫咪老师，你是不是……不是自愿留下的？”
我眼睛一亮，差点喜极而泣，扒着虎杖悠仁的衣襟疯狂点头。
哎呀，这孩子情商高呀，竟察觉出异样来了。
虎杖悠仁苦笑：“果然。如果老师真的想走……五条老师，就让她走吧。”
五条悟停下嘴，欸了一声：“悠仁舍得猫咪老师离开吗？”
闻言，虎杖缓缓缩紧抱着我的手臂，沉默半晌，闷闷地说：“不舍得。但老师在这里也不开心。”
我一愣。
五条悟也跟着一怔，嘴角的笑意顿收，他揉了揉虎杖的头顶，悲戚道：“最近外头不安全，我本想让猫咪老师保护你的……哎，悠仁，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啊。”
“好。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悠仁……”
“五条老师……”
好家伙，你俩搁这儿演苦情话剧呢？
太恶心了。
五条悟开了门，虎杖悠仁把我放到人行道上，他就着蹲身的姿势，朝我灿烂一笑，充斥热爱生活的朝气：“再见了，猫咪老师——有缘再会！”
渴求的自由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我犹犹豫豫探出几步，又纠结地往后偷觑，那俩笨蛋师徒犹然不觉，兀自向我摆手告别。
我的脑海顿时闪过几个画面：
夏油杰的剖白、邪神拿虎杖悠仁当人质、以及这孩子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表情……
哎，真真孽缘。我惆怅地想。
好猫做到底吧，谁叫本座正攒功德积分，救谁不是救呢。
说起来，如果是两面宿傩，那可是件大功德呢！
虎杖悠仁见猫突然折返，怔忪片刻，倏地抱起我疯狂转圈：“猫咪老师！太好啦，我们又见面了。”
拜托，咱们的分离根本没超过一秒钟——停下啊死小孩！本座快被转晕球了！
五条悟得逞一笑：“耶～还以为她真的会走呢，抓回来估计要费些功夫。杰真是未卜先知啊，是吧悠仁？”
虎杖悠仁：“嗯！啊——不是不是！两位老师本来想说，猫咪老师独自在外闯荡，如果混不下去了，我们再接你回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合谋欺诈的味道。
我：“……”
……老子他喵的谢谢你们啊。
区区在下虽不堪大用，好歹被人类尊为瑞兽。
下山闯荡这些年来，到处行（坑）善（蒙）积（拐）德（骗），吃得不要太开。
混不下去？
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