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之时,舒云婳平静的睁开了眼,眸中神色清明,显然是清醒许久。

    她抬手,指尖轻揉穴位,未睡好的昏昏沉沉的头脑,这才舒服不少。

    舒云婳出神的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有一瞬的恍惚。

    一闭眼,便是亲人们枉死的惨状,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要睁开眼,她的家人都还在萧府等着她回去。

    刚接到噩耗时,她始终无法接受,可不论她怎么伤害自己,怎么逼自己从噩耗中醒来,结果却始终未变。

    最终,她不得不接受事实,萧家没了。

    舒云婳痛苦的闭了闭眼,随后收回思绪,悲戚起身。

    她来到外面时,天色已经彻底白了,天边隐有金光泄露,再过不久,朝阳便要升起了。

    舒云婳一身素色白衣,如墨青丝被简单挽起,她孤零一人站在院中,感受着微凉的清风,思绪飘向远方。

    也不知梅易和梅数回城可还顺利?

    萧家人因通敌叛国之罪而被斩首,皇城之中无人敢为其收尸,尸首只能被丢弃到乱葬岗。

    舒云婳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被抛尸荒野,可如今的关头,她不能出现在皇城中。

    一但她出现,母亲为让她存活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仇要报,在家仇未报之前,她不能死。

    因此,她让梅易和梅数回皇城为萧家人收尸,只求满门忠烈的萧家不至于落到被野狗啃食的下场。

    梅易是母亲为确保她梁州一行的安全,而派给她的,梅数则是清明当日带着母亲的信件来的,在此之前,二人都未暴露过,故而倒也不必担心,皇城内会有人认出她们。

    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几日,她们就该回到梁州了,舒云婳抬眼望天,默默祈祷,只求一切顺利。

    舒云婳正出神想着萧家的事,一阵迟缓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思绪被打断,她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已经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迟暮。

    舒云婳微微一笑,“苗婆婆,你来了。”

    萧家早在百年前就举家迁徙去了皇城,苗婆婆家祖上与萧家关系匪浅,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苗家人在打理萧家的祖宅。

    苗婆婆一生未娶夫,没有子女,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逐渐力不从心了。

    对于她对萧家祖宅的付出,舒云婳打心底里感激的,自然也很尊重她。

    苗婆婆杵着拐杖,浑浊的双眼慈爱的看着她,饱经风霜的脸冲她一笑,“小姐,你昨夜就没用晚膳,我给你熬了粥,看在我老婆子的份上,去吃点吧。”

    舒云婳走过去扶住她,有几分无奈,“苗婆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歇着让别人来就行。”

    苗婆婆已经上了年纪,她为萧家祖宅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舒云婳自然不忍心再劳累她,在刚来的那天,便在府上安排了其她人。

    苗婆婆笑呵呵的,“我老婆子虽然已经老了,但这点事还是做得动的。”

    “能为小姐做点事,也是我的荣幸。”

    想到为国为民的萧家最后竟落得此下场,她也不禁唏嘘,萧家不该如此。

    她浑浊的视线扫过舒云婳身上的白衣,心中不禁叹息,小姐还这样年少,竟要面对如此生离死别,对她越发心疼了。

    舒云婳扶着苗婆婆,倾听着她的话,偶尔应和一声,来之不易的平和,让她短暂的忘却了压在心头的乌云。

    ——

    白日很快过去,舒云婳已经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一天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思考萧家到底得罪了谁,才会遭此劫难。

    她将自己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却仍没有头绪,萧家向来与人为善,似乎人人不是仇敌,却又人人皆是仇敌。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了,舒云婳推开门,来到院里打算吹会风散散心。

    她停留了片刻,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思索了片刻,舒云婳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依然是静悄悄一片,偶有夜风吹过,院中杂草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舒云婳缓步走到院墙下,昨夜她摆放的桃子已经不在了,想来是被那人拿走了。

    不知那人还会不会来?

    想着也无事,便索性等一会,大约是等的有些无聊了,舒云婳顺手摘起了桃,想着等那人来了可以直接给他。

    想到昨夜那人怎么够也够不到桃的滑稽样子,她苦闷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月色朦胧,与她身上的白衣甚是相得益彰,姣好的容颜,宛如仙子。

    舒云婳怀里快拿不下了,她抬眸望向墙头,墙头静悄悄的,仿佛昨夜的一幕只是幻想。

    看来是等不到了,舒云婳心中平静,倒也不觉失落,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事。

    她将怀中的桃子如昨日一般悉数摆放在墙头,应该还会来的吧。

    做好一切后,舒云婳缓步离开后院,如来时那般,无人所觉。

    月亮似乎躲进了云层里,夜色突然暗淡了几分,宴似躲在角落里,一双狭长的眼睛藏在阴影里观察着外面。

    直至确认外面没人,他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宴似松了口气,害怕再次遇到她,他特意的晚来了几分,还好没有再遇到昨日那人。

    想到昨夜的惊鸿一瞥,她是个好人,只是,宴似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布丁的衣服,他会自惭形秽。

    在那样如月亮般的人儿面前,他只想将自己藏回阴暗角落。

    宴似眼神黯淡,他就该待在又暗又小的地方,毕竟他不会说话,连他母亲都嫌弃他是一个哑巴。

    宴似照例来到墙角,抬起头时,却看到了突兀出现在墙头上的桃子。

    他瞳孔一震,是她放的吗?

    可是,为什么?

    她今夜都没有看见他,为什么还要帮他?

    宴似咬唇想了几秒,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好人?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宴似自顾自的点点头,然后心安理得的将所有桃子揽入怀中,毕竟桃树太高,他自己摘起来太困难了。

    怀揣满满一兜桃子,宴似笑弯了眼,又有桃子吃了,再次发出感慨,她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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