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的京城，往年并不是多雨的季节，今年却不知道怎么的，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
连绵不绝的大雨，大大的妨碍了人们的出行。
不过也因为这样，往日时不时有人登门拜访，送信件的将军府，难得将军在的时候，恢复了宁静。
看门的李大娘乐得清闲，酉时刚过，便给大门关上了，落上门栓，正想着去后院和厨房的老严头磨磨嘴皮唠唠家常。
没成想刚举着油纸伞，出了门洞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哐哐的敲大门，混杂着雨水滴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莫名的让人有些烦躁。
谁呀？李大娘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间了，能有什么事？
不过这话还没等问出口，门外的人就先开口了。
“开门，我找易凡，快开门，我有急事，让她赶紧出来！”门外的女人大声的嘶喊，很是焦急的样子。
“您谁呀？找我们将军什么事？”李大娘举着伞走回门洞，收起雨伞，一边往大门走，一边发问。
听这声音也不像是将军的朋友，也不像是宫里的人。
居然直呼将军的名字，那怕她家将军平时不在乎这些虚礼，也不代表别人就真能蹬鼻子上脸。
要知道，她家将军那可是官居一品的镇远将军，手握着三十万大军的兵权。
那怕不说这些，单说自家将军和圣上那亲如姐妹的关系，这京城有几个人敢不敬着。
这人可倒好，语气这么冲，还直呼将军大名，好像一副摆明来挑衅的样子。
是欺负她们将军府没人怎么滴？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步子却一直没有停，走到府门口，将门栓取下，拉开门。
只是还不等她这面看清来者的样貌，问清身份，对方就推开她，闯了进来，直奔院内跑去。
事出突然，被推到一旁的李大娘楞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没表明身份，没有拜帖，就进了院子，这还了得。
不会是刺客吧？
青天白日这么猖狂？
她赶忙抬腿去追。
一边追，一边不忘了赶紧喊人，“来人呀，来人呀，有人闯府，快来人呀，拦住她！”
奈何因为易凡性子淡，纵使将军府大，也没有请几个人，又因为这两天下雨，也没什么事，就给府里的侍卫放了假，所以整个府里除了她这个看大门的，做饭的，贴身伺候的随从和管家，就没有别人了。
以至于她喊了半天，最后这不速之客还是闯进了内院。
等她气喘吁吁的追上去，人家已经站在书房的门口和自家将军，四目相对了。
得，李大娘扶额，早知道平时她就多锻炼锻炼身体了，也不至于追不上人。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刺客了。
她尴尬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见自家将军还是如平时一样的表情，平静冷淡。
她果断识趣的转身，正要离去。
自家将军清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进了她的耳朵内，“找我有事？”
“他想见你！”
他是谁？李大娘闻言下意识心里犯嘀咕，是男的还是女的？
应该不是男的吧？
她家将军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在感情生活，却是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哪怕这京城其实有一半的公子想嫁给她，她家将军也一直孑然一身，不肯多看小公子们一眼，但是要是女人，弄得这么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脚却特别诚实的把速度慢了下来，所以没走两步，她就又听到自家将军略带嘲讽语气的说到。
“呵，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大理寺卿这么大气，自己正君想见别的女人，居然亲自来找，可见令夫郎果然驭妻有术，不过可惜，我可不是您，我很忙，没那闲工夫，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说完，回身，进了书房。
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关门的声，李大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被拒之门外碰了一鼻子灰的大理寺卿，却不想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院落。
所以，李大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雨水，刚才那么用力关门的是大理寺卿，不是将军咯。
真没礼貌，李大娘吐槽了一句。
怎么可以对别人家的门这么粗暴。
不过人家可是大理寺卿，不是她能指手画脚的。
算了，这么大的雨，她身上都湿透了，贴在身上真是难受，她还是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这么想着，她赶紧加快步子，去自己平时住的耳房，换衣服。
等再出来，正好，看见自家主子冷着一张脸，和大理寺卿一前一后走出府门，上了小厮备好的马，扬长而去，显然很着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备个马车？还要骑马？有着急的事吗？”李大娘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担忧的问被浇的浑身湿透的小厮。
“不是，我听，”小厮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多想的回到，“好像是大理寺卿的正君病危了！”
“哈？”
大理寺卿的正君病危，关她家将军什么事呀？
莫名其妙！
另一边，易凡顶着雨快马加鞭，等赶到莫芸琦城外的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她浑身湿透，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一般，跟在莫芸琦的身后，直到走到内院的偏房，听见里面有咳嗽声传出来，她才停住脚步。
不知怎么的，突然紧张了起来，明明平时是最沉稳的人，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又成了十五六岁的稚嫩丫头。
她真的要进去嘛？以什么身份？
她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莫云琦一眼。
突然发现刚刚因为听到那个人病危升起的不顾一切赶过来的勇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
“进去吧，”莫芸琦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认命，“他一直等着你呢，别让他遗憾。”
遗憾？
没看见她，他会遗憾吗？
易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为什么要遗憾呢？
她和他，不是早就没关系了嘛？
她还在迟疑，身旁的女子却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率先推开了门，将她推了进去。
随之还不待她站稳，门就又哐的关上了。
她皱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要不是同朝为官数年，清楚莫芸琦平时的为人，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对方给自己挖的坑了。
她回过身，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可见这屋里的主人病的不轻。
咳嗽声不断从里屋里传来，她稳了稳心神，才顺着声音，进了内室，掀开珠帘，抬眼望去，依靠在床头坐着，披着锦袍的男子就印入了她的眼中。
那脸色太过苍白，那身体太过消瘦，和她记忆里那个风华正茂，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差太多，太多了。
他真的变了很多。
心突然有些疼。
“咳咳……你真的来了，咳咳……我还以为……以为，”男子努力微笑着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易凡说，“表姐是骗我的，没想到，她居然真把你找来了，咳咳……这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说着，伸手就向易凡摸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易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等回过神，她已经坐在床上，对方已经靠在自己的怀里了。
“咳……咳，”男子莞尔一笑，“原来是真的呀！”
依旧是带着病容的笑意，易凡却不知怎么的看着愣了神。
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好多年之前，对方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日子，他还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公子。
直到对方咳嗽一声，她回过神才喃喃的问到，“你…的意思是，你也…偶尔……会想起我吗？”
“以前只是在梦里，”男子扯了扯嘴角，脸上浮现一丝害羞。
“最近不知怎么的，会坐着坐着，眼前就莫名浮现以前我们在村子里的场景，大概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不许胡说，”本来因为听见男子看见以前事而有些跑神的易凡赶紧说到。
“你这是在紧张我吗？”
“……”易凡没说话。
男子却一点都没介意，继续低喃道，“我还以为，你对我除了恨，就没有别的呢。”
“我……”易凡张张口，想说我没有，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口。
“你不用解释，咳咳，我都懂，是我有负于你，……”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眼里留露出浓浓的痛苦，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到。
“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再见你……但是心里总是控制不住，……总想在闭眼之前，再见你一面，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咳咳……确定你是真过的好。”
“那你觉得我过的好吗？”她轻声反问。
“看上去还好，瘦了，高挑了，变英俊了，难怪那些丫鬟小厮常常会在背地里夸你，想来，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可是，”易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终于把自己心里话说出了口，“那些人都不是你！”
因为不是你，所以纵使再优秀，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也只会娶他一个人。
“我也喜欢你呀，咳咳，”男子笑，笑着笑着，眼前就起了一层迷雾，“可惜，有缘没份。”
可不是，有缘没份，刚开始易凡是个穷丫头，他的父亲对她看不上眼，愣是不准两个人在一起。
后来易凡拼死拼活的挣来了军功，有了光明的前途，不成想归城的那天，就是男子出嫁的日子，而对方的妻主，不是她。
这么多年，表面她对他有怨，怨他没有等自己，不肯探听他的一切信息，就算一些不得已的宴会上见到也不多看一眼，好像从未认识一般。
但内心深处，她又何尝对自己没有怨呢，怨自己回来的晚了。
“是我当时没做好！”
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坦然的说出来了。
“不怪你！”
“别说那些了，你病的这么严重，应该好好修养才是！”
“已经好不了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了解的，出气多，进气少，每说一句话，他都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都说了，”易凡听闻此言，语气有些发抖，“不许说这些胡话！”
“呵呵，你怎么还是这样，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有很霸道，”偏偏他就是最爱她这样。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说了，”易凡揽着少年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我不准你这样自暴自弃知道嘛？”
“傻瓜，”少年轻轻低喃，“你能不能答应我呀？”
“什么？”易凡轻声问。
“我死后，你就赶紧娶一个人吧。”
“不……”她想说不好，男子就出言打断了她。
“今天只说好，不说不好，好不好？”
“好，”她只觉眼里有些酸涩，看着怀里少年有气无力的样子，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还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还怎么忍心再继续反驳他，让他走的不安生。
“这世间好男人多的是！”不要再为他这个坏男人耽误自己了，他不值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打仗的时候，别总往前冲！”
“好……”
“别……”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女子的声音也逐渐带上一丝哽咽，直到男子抓着女子的手缓缓垂下，一滴泪才缓缓落下，滴在了已经闭上双眼的男子脸上。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夏季，山村的林荫小路上，少女和少年肩并着肩往前走。
少女满眼的宠溺，少年满脸的得意。
“要不要我教你背刚刚那首诗呀？”
“好啊！”
“听好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联系你，你怎么就不联系我呢？”
……
是啊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再勇敢一些，明明，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连绵不绝的大雨，大大的妨碍了人们的出行。
不过也因为这样，往日时不时有人登门拜访，送信件的将军府，难得将军在的时候，恢复了宁静。
看门的李大娘乐得清闲，酉时刚过，便给大门关上了，落上门栓，正想着去后院和厨房的老严头磨磨嘴皮唠唠家常。
没成想刚举着油纸伞，出了门洞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哐哐的敲大门，混杂着雨水滴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莫名的让人有些烦躁。
谁呀？李大娘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间了，能有什么事？
不过这话还没等问出口，门外的人就先开口了。
“开门，我找易凡，快开门，我有急事，让她赶紧出来！”门外的女人大声的嘶喊，很是焦急的样子。
“您谁呀？找我们将军什么事？”李大娘举着伞走回门洞，收起雨伞，一边往大门走，一边发问。
听这声音也不像是将军的朋友，也不像是宫里的人。
居然直呼将军的名字，那怕她家将军平时不在乎这些虚礼，也不代表别人就真能蹬鼻子上脸。
要知道，她家将军那可是官居一品的镇远将军，手握着三十万大军的兵权。
那怕不说这些，单说自家将军和圣上那亲如姐妹的关系，这京城有几个人敢不敬着。
这人可倒好，语气这么冲，还直呼将军大名，好像一副摆明来挑衅的样子。
是欺负她们将军府没人怎么滴？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步子却一直没有停，走到府门口，将门栓取下，拉开门。
只是还不等她这面看清来者的样貌，问清身份，对方就推开她，闯了进来，直奔院内跑去。
事出突然，被推到一旁的李大娘楞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没表明身份，没有拜帖，就进了院子，这还了得。
不会是刺客吧？
青天白日这么猖狂？
她赶忙抬腿去追。
一边追，一边不忘了赶紧喊人，“来人呀，来人呀，有人闯府，快来人呀，拦住她！”
奈何因为易凡性子淡，纵使将军府大，也没有请几个人，又因为这两天下雨，也没什么事，就给府里的侍卫放了假，所以整个府里除了她这个看大门的，做饭的，贴身伺候的随从和管家，就没有别人了。
以至于她喊了半天，最后这不速之客还是闯进了内院。
等她气喘吁吁的追上去，人家已经站在书房的门口和自家将军，四目相对了。
得，李大娘扶额，早知道平时她就多锻炼锻炼身体了，也不至于追不上人。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刺客了。
她尴尬的看了自家将军一眼，见自家将军还是如平时一样的表情，平静冷淡。
她果断识趣的转身，正要离去。
自家将军清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进了她的耳朵内，“找我有事？”
“他想见你！”
他是谁？李大娘闻言下意识心里犯嘀咕，是男的还是女的？
应该不是男的吧？
她家将军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在感情生活，却是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哪怕这京城其实有一半的公子想嫁给她，她家将军也一直孑然一身，不肯多看小公子们一眼，但是要是女人，弄得这么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脚却特别诚实的把速度慢了下来，所以没走两步，她就又听到自家将军略带嘲讽语气的说到。
“呵，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大理寺卿这么大气，自己正君想见别的女人，居然亲自来找，可见令夫郎果然驭妻有术，不过可惜，我可不是您，我很忙，没那闲工夫，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说完，回身，进了书房。
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关门的声，李大娘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被拒之门外碰了一鼻子灰的大理寺卿，却不想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院落。
所以，李大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雨水，刚才那么用力关门的是大理寺卿，不是将军咯。
真没礼貌，李大娘吐槽了一句。
怎么可以对别人家的门这么粗暴。
不过人家可是大理寺卿，不是她能指手画脚的。
算了，这么大的雨，她身上都湿透了，贴在身上真是难受，她还是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这么想着，她赶紧加快步子，去自己平时住的耳房，换衣服。
等再出来，正好，看见自家主子冷着一张脸，和大理寺卿一前一后走出府门，上了小厮备好的马，扬长而去，显然很着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备个马车？还要骑马？有着急的事吗？”李大娘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担忧的问被浇的浑身湿透的小厮。
“不是，我听，”小厮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多想的回到，“好像是大理寺卿的正君病危了！”
“哈？”
大理寺卿的正君病危，关她家将军什么事呀？
莫名其妙！
另一边，易凡顶着雨快马加鞭，等赶到莫芸琦城外的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她浑身湿透，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一般，跟在莫芸琦的身后，直到走到内院的偏房，听见里面有咳嗽声传出来，她才停住脚步。
不知怎么的，突然紧张了起来，明明平时是最沉稳的人，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又成了十五六岁的稚嫩丫头。
她真的要进去嘛？以什么身份？
她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莫云琦一眼。
突然发现刚刚因为听到那个人病危升起的不顾一切赶过来的勇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
“进去吧，”莫芸琦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认命，“他一直等着你呢，别让他遗憾。”
遗憾？
没看见她，他会遗憾吗？
易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为什么要遗憾呢？
她和他，不是早就没关系了嘛？
她还在迟疑，身旁的女子却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率先推开了门，将她推了进去。
随之还不待她站稳，门就又哐的关上了。
她皱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要不是同朝为官数年，清楚莫芸琦平时的为人，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对方给自己挖的坑了。
她回过身，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可见这屋里的主人病的不轻。
咳嗽声不断从里屋里传来，她稳了稳心神，才顺着声音，进了内室，掀开珠帘，抬眼望去，依靠在床头坐着，披着锦袍的男子就印入了她的眼中。
那脸色太过苍白，那身体太过消瘦，和她记忆里那个风华正茂，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差太多，太多了。
他真的变了很多。
心突然有些疼。
“咳咳……你真的来了，咳咳……我还以为……以为，”男子努力微笑着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和易凡说，“表姐是骗我的，没想到，她居然真把你找来了，咳咳……这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说着，伸手就向易凡摸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易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等回过神，她已经坐在床上，对方已经靠在自己的怀里了。
“咳……咳，”男子莞尔一笑，“原来是真的呀！”
依旧是带着病容的笑意，易凡却不知怎么的看着愣了神。
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好多年之前，对方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日子，他还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公子。
直到对方咳嗽一声，她回过神才喃喃的问到，“你…的意思是，你也…偶尔……会想起我吗？”
“以前只是在梦里，”男子扯了扯嘴角，脸上浮现一丝害羞。
“最近不知怎么的，会坐着坐着，眼前就莫名浮现以前我们在村子里的场景，大概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不许胡说，”本来因为听见男子看见以前事而有些跑神的易凡赶紧说到。
“你这是在紧张我吗？”
“……”易凡没说话。
男子却一点都没介意，继续低喃道，“我还以为，你对我除了恨，就没有别的呢。”
“我……”易凡张张口，想说我没有，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口。
“你不用解释，咳咳，我都懂，是我有负于你，……”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眼里留露出浓浓的痛苦，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到。
“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再见你……但是心里总是控制不住，……总想在闭眼之前，再见你一面，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咳咳……确定你是真过的好。”
“那你觉得我过的好吗？”她轻声反问。
“看上去还好，瘦了，高挑了，变英俊了，难怪那些丫鬟小厮常常会在背地里夸你，想来，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可是，”易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终于把自己心里话说出了口，“那些人都不是你！”
因为不是你，所以纵使再优秀，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也只会娶他一个人。
“我也喜欢你呀，咳咳，”男子笑，笑着笑着，眼前就起了一层迷雾，“可惜，有缘没份。”
可不是，有缘没份，刚开始易凡是个穷丫头，他的父亲对她看不上眼，愣是不准两个人在一起。
后来易凡拼死拼活的挣来了军功，有了光明的前途，不成想归城的那天，就是男子出嫁的日子，而对方的妻主，不是她。
这么多年，表面她对他有怨，怨他没有等自己，不肯探听他的一切信息，就算一些不得已的宴会上见到也不多看一眼，好像从未认识一般。
但内心深处，她又何尝对自己没有怨呢，怨自己回来的晚了。
“是我当时没做好！”
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坦然的说出来了。
“不怪你！”
“别说那些了，你病的这么严重，应该好好修养才是！”
“已经好不了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了解的，出气多，进气少，每说一句话，他都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都说了，”易凡听闻此言，语气有些发抖，“不许说这些胡话！”
“呵呵，你怎么还是这样，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有很霸道，”偏偏他就是最爱她这样。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说了，”易凡揽着少年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我不准你这样自暴自弃知道嘛？”
“傻瓜，”少年轻轻低喃，“你能不能答应我呀？”
“什么？”易凡轻声问。
“我死后，你就赶紧娶一个人吧。”
“不……”她想说不好，男子就出言打断了她。
“今天只说好，不说不好，好不好？”
“好，”她只觉眼里有些酸涩，看着怀里少年有气无力的样子，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还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还怎么忍心再继续反驳他，让他走的不安生。
“这世间好男人多的是！”不要再为他这个坏男人耽误自己了，他不值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打仗的时候，别总往前冲！”
“好……”
“别……”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女子的声音也逐渐带上一丝哽咽，直到男子抓着女子的手缓缓垂下，一滴泪才缓缓落下，滴在了已经闭上双眼的男子脸上。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夏季，山村的林荫小路上，少女和少年肩并着肩往前走。
少女满眼的宠溺，少年满脸的得意。
“要不要我教你背刚刚那首诗呀？”
“好啊！”
“听好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联系你，你怎么就不联系我呢？”
……
是啊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再勇敢一些，明明，我们曾经那么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