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几人用完膳后在饭馆又坐了一会,深秋的夜色来得早,当余晖铺撒在护城河的水面时,明颂他们才结账出来。

    商量好后日出发的行程后,明颂便踏着暮色回到明府。

    明府其实不大,进门后左中右各三个小院,只有明颂那间以矮墙砌开。

    中间是精致小雅的庭院,又做了穿堂游廊与院落相隔,正中的是明常道的房间,走过游廊便能直接进去。

    明颂隔着窗纸见房间里烛火摇曳,门也敞开着,想着后日要动身去玉京一事还是得同明常道说一声。

    于是转了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噔噔。”明颂敲了敲门,便跨过门槛看向书案一侧。

    哪想明常道被这一声敲得笔下墨汁乱溅,抬头看是明颂又赶紧搁笔慌乱地从旁边书册扯些东西挡住案桌,却搞得满桌都是墨水,书案上的东西也掉了一地。

    “...”明颂见此往后撤了一步,指了指外面道:“要不,我回避一下?”

    “不用,没事,进来吧。”明常道看这书案一片凌乱,深叹了口气。

    在门口踌躇了会,明颂察觉到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明常道没听见声音,抬眸见明颂仍在原地,便朝她招了招手,“真没事,是我手脚笨,进来吧。”

    得到再三肯定后明颂才摸了摸鼻子进屋,从另一边端来盥洗盆,供明常道清洗双手。

    明颂蹲下帮忙收拾着瘫倒在地上的书籍,虽然明常道一再强调说放在那就行,明颂还是尽可能地帮忙理齐了些。

    一张信封中某本书籍中掉落下来,明颂撇了一眼,是几个清雅灵秀的字。

    明常道亲启。

    谁会寄信给他呢,明颂虽心中有疑问,却没作声,只是将信封放在了书堆最上面。

    明常道见此赶紧将信封抽走,尔后又觉得此番行为太过明显,在明颂揶揄的眼神里终于败下阵来。

    “罢了。你也有这么大了,该与你说清一些事了。”明常道将书案上的东西清理干净,从身后书架上端出一个木盒,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整齐摆放出来。

    “之前不同你讲,是怕你听了伤心。”明常道垂眸看着案桌上的东西娓娓道来:“其实我同你娘亲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又怕明颂误会什么,赶紧道:“只是为了知道你们姐弟俩的近况...”

    明颂挑挑眉,拿起其中一封信件问道:“弟弟?”

    “对,当时我与你娘和离的时候,她还怀着三个月大的孩子,我也是后面才知道是个男孩。嗐,你当时也才一岁,应当是不记得这些事了。”明常道摩挲着纸张,怅然一笑。

    明颂点点头,她倒是知道原主娘亲在和离时怀着孩子,却不知道是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

    “这些是每年你生辰时她与书信一道送来的礼物。我一直没给你说这些,怕你年纪小扯着我问为什么你娘不要你。”明常道摸了摸后脑勺,现下真有些不好意思。

    “嗯...那为什么娘亲不要我了?”明颂抬眸看向明常道。

    “...”明常道张了张嘴,瞧明颂此时认真模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噗,逗您呢。”明颂忍俊不禁,眉眼弯弯的。

    明常道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从桌上拿起一件物什递给明颂,“这是你娘送你的及笄礼。”

    一块精致小巧的岫玉挂坠,近似叶状,但又如一汪春水皱,明颂接过后细细摩挲着,竟在尾端刻上了一个小而清晰的‘颂’字。

    明颂有些惊喜,对着烛光来来回回地看。

    “你外祖父家世代玉商,这块岫玉应当是你娘亲亲自刻的。”明常道声线柔和,看着明颂手中的玉也觉得怀念。

    明颂突然对这从未出现的娘亲感到好奇,书中对明府的笔墨并不多,上次明颂一心扑在任务上,也只是与明常道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如今细细感受,竟也挖出了这么多未呈现的东西。

    “那我...弟弟叫什么?”

    “明祺。”

    “没同娘亲改姓?”明颂诧异。

    明常道摇摇头,“你娘亲说这是之前给你取名字时便定好了的,要是再来一个,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明祺。”

    顺颂时祺。

    明颂托这一块小小的玉坠,却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爱。

    “况且和离是我与你娘亲的事,但是你们姐弟的的确确是一家人。”

    明颂突然就好奇了,“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和离啊?”

    “...其实也没什么大矛盾,只是我与你娘理想不同罢了。”明常道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只是在阐述事实般。

    明颂支起手肘托着下巴,“那我娘亲是不是特别有自己主见的一人。”

    “嗯,你怎么知道?”明常道下意识回答,又疑惑明颂怎么判断出来的,可惜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没说。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明常道提起一旁清洗干净的毛笔,往墨砚里轻蘸了一下。

    明颂收回自己不太得体的模样,正色道:“我想同周公子他们去玉京。”

    手上的动作一顿,墨汁在笔尖凝为一珠。

    “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想出去看看,无论是玉京还是南浦洲,我不想一直待在云岚城...”

    明常道听这话却是笑了,搁笔双臂环抱于胸前,“明颂,你这话与我年轻时说得一模一样。”

    “当初我想退出官场去外面闯一闯,却被你祖父打了回来,让我对你娘上点心,对这个家上点心。”明常道思绪飘远,“但你还年轻,正是出去闯荡的年纪。”

    明常道一扫沉闷的气氛,看着明颂的模样也觉得时间恍得太快了。

    他从手忙脚乱地养育一个孩子,到现在看明颂长成亭亭玉立的样子,说不惆怅难过是假的,但是作为父亲不应该将孩子拘在云岚城这么小的地方。

    “外面与瑶花很不一样。玉京是人皇所在之地,南浦则靠近灵界,所以那边的人几乎都有灵力,不像瑶花使的是人力。但是这边离三界的交界远,便也不需要修炼。”

    “若是你之后去到清引或者乐世,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明常道拉着明颂说了很久,一柱烛火也燃了近半。

    “明年瑶花节,回来看看吧?”明颂走到屋门口,听见明常道轻轻说了一句。

    “嗯。”明颂退出房间,末了轻轻将门带上。

    一弯月轮早已在斜斜挂在天边,明颂从怀里拿出那块成色极好的玉,于月辉下轻轻转着。

    尔后将玉坠系在腰间后径直回房休息了。

    明常道从书案最下方抽出信纸,那张写了一半内容的纸被墨水溅上一点点的污渍,将纸对折放置在一旁,重新拟了一页信纸。

    温秋霁亲启。

    明颂将要启程去玉京,不知是否有机会能与明祺见面...

    明颂素来娇蛮,却突然转了性,我想应该是同玉京来的几位同龄人成为了朋友,让她变得开朗了些,也愿意同我沟通交流,甚是欣慰...

    不知明祺近来如何...

    望一切安好。

    夜色浓重,烛火燃烧殆尽只余下一团红油,在冷风中慢慢凝固。

    翌日,周祈安同云岚城的官员商议了后续城主上任的事情,便同宋未桑准备明日要出发的东西了。

    时间转眼即逝,距离出发的时辰已不剩一刻钟。

    “明颂怎么还没来,不会被她爹禁足了吧?”宋未桑在城门口朝里打望着,一个劲儿地叨叨。

    “再等等吧。”

    “昨日明颂也没与我们见面,我以为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呢。”

    周祈安默了一会道:“不会是记错了时辰还没起吧...”

    宋未桑闻言也不在马车旁来回踱步瞎紧张了,她是真觉得有可能。

    没过一会,明颂便打着呵欠出现在几人面前,朝周祈安所在的马车方向走来。

    等走近了宋未桑朝其身后望了眼:“明大人没来为你送行?”

    明颂摇摇头,紧接着便上了马车,“我没让他来。”

    进入车厢才看见其实四人都没带什么东西,特别是明颂与谢元青,两人甚至只带了一个人。

    马车轻轻一摇,便朝城外出发了。

    去玉京的路程将近半月,事务并没有那么要紧,所以几人便决定不用急速符,顺道看看沿途风景。

    “我说,他俩真的有点不对劲。”宋未桑和周祈安在树荫下休息,前者看着远方又开始争吵起来的两人颇为无奈。

    这已经离出发的日子过了一周多了,几人走走停停,明颂便在歇息的时候请教谢元青法术。

    但往往两人在一旁练着练着就会吵起来,虽然是明颂单方面指责。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明颂看着自己裙角被河水沾湿,脸色沉了下来。

    “抱歉。”

    明颂提了提裙摆,现在这样也没心思继续练法术,便转身朝宋未桑两人走去。

    头也不回道:“别给我烘干,我自己可以。”

    转过身后的明颂才松了一口气,在识海里问:“怎么样,这几天下来这谢元青干感受到人心险恶了吗。”

    系统有些迟疑道:“宿主,我觉得你这不算人心险恶,倒像是脾气阴晴不定。”

    “...”

    “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谢元青他脾气这么好,每次还是你一喊他便教你。”

    明颂运用灵力将打湿的地方烘干,思索无果,“可能忍着的吧,到时候忍不住了也许马上就黑化了呢。”

    看着明颂现在满不在意的态度,系统总觉得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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